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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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 “我等着她。”周若禾说道。 正巧轮着杜莹然外出游玩,等到回去的时候,就看着周御医翘首以盼等在门口。一袭青衫加上白须冉冉,微风吹鼓了他的两袖,说不出的道骨仙风。 “周御医。”杜莹然对着周御医行礼,“我爹爹不在?” “并不是。”周若禾笑着说道,“我来是为了你。” “还请慢慢坐着说。”杜莹然说道。 她很快就弄清楚了周若禾的来意,是为了药皂和药膏,“不知道这方子的药理是什么?老夫看着便是一味的避秽之药。” 杜莹然只得说道,“我医治了一位小姐,发现其实刚出汗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味道的,若是捂一会儿就除了味道。便是邪气作祟,故而用了避秽之物。”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都用邪气入侵来形容,例如生了风寒,便是得了寒邪,杜莹然只得如此说道,“误打误撞,才有了这药皂,之后我想着女儿家出行不便,便改了方子,做成了药膏。” 周若禾一拍手掌,“妙极,原来竟是这个理,不仅仅有入了体内的邪气,更有覆在肌肤上的邪气。” 杜斐的手指轻叩桌面,原来竟是这样的医理。 ☆、第77章 神医(三) 杜莹然受过杜家的家训,那就是对于好的方子,不可以敝帚自珍,杜莹然见着周若禾对这个方子感兴趣,就干脆地说道:“若是周御医无事,明日里过来,看我是怎么做出这样的药皂和药膏出来的。” 周若禾的眼睛瞪大了,杜斐的目光却有浅浅的欣慰,在他看来,既然有了这样的好的方子,就应当是公开,让患者受惠。 周若禾看到了杜斐还有杜莹然两人,心中是感动,他单手抚须说道:“两位信得过在下,在下却不能这样做。” “既然有了好方子,还需要给患者用才是。”杜斐说道,“我父女两人的能力终究是有限,若是让方子广布于天下,还是周御医出面的好。” 脚气病还有狐臭,虽然不是绝症,却让人十分烦恼,一个是患者脚底瘙痒,那种不停息的瘙痒几乎让人想要挠烂了脚底板,另一个狐臭则是让人尴尬,所有人都对自己掩鼻相对,又是怎样的苦恼。 “不如这样。”周若禾说道,“我明日里会过来同杜小大夫讨教如何炮制药皂和药膏,我认识一家炮制药材的铺子,那铺子里的人,都是曾经受惠于我,不必担心他们xiele方子。药皂和药膏炮制出来了,太医院用实价购买即可,这药膏和药皂也可以销往举国上下。” 杜莹然听到了周若禾的方法,眼眸闪过一丝光亮,这个法子岂不是就是后世保护知识产权的雏形。 杜斐说道:“不必这般麻烦,这方子太医院那去就是,之后太医署可把方子收录于药经之中。” 周若禾苦笑着说道:“老杜你是大肚,我却不能做这般小人的事情。那药经之中,除了家里没落了的出卖方子,何曾有过十年内的新方?谁不知道经营药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秘方!还请问杜小大夫,这炮制可复杂。” “并不复杂。”杜莹然说道,“爹爹,我瞧着周御医说的也是道理,若是给了其他人这方子,若是以为的避晦药物研制也是不可,不如炮制好了卖出去就是,若不然方子写出来了之后,被人用了,最后得不到好处,还有了我们的过错。” 杜莹然见着杜斐仍是有些犹豫,就继续说道:“还有这药皂和药膏,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若是出现了瘙痒红肿的现象,就需要停用,我们可以把信笺纸附在其中,另外,炮制好的写明了出处,若是有疑难杂症的,也可以进京来寻爹爹,这样岂不是两全。” 杜斐倒还罢了,此时的周若禾的眼睛一亮,“若是真有人寻来,我也可以帮着杜老弟参考一二。” 杜莹然抿嘴一笑,“爹爹你觉得如何?若是炮制药皂和药膏的人可靠,也避免了其他庸医乱配置,而生了事。”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杜斐微微颔首,“你说的有理。” 这一日已经是傍晚了,周若禾并没有留下吃完饭就离开了药铺,杜斐收拾着下午探讨的记事录,一边对着杜莹然说道:“郊外的桃花都开了吧。” “恩。”杜莹然想到了那片片纷飞的粉色花瓣,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心情也飞扬了起来,花海之中,所有人都是带着笑,闹得鬓发也乱了。等到了最后,竟是莫德音给自己梳的头。大约是曾经在屋里被憋得很了,用不着出汗的活,她是最擅长的。 杜斐说道:“也幸好,孟公子自从入仕了之后不再参加这类的活动。” “爹爹,你说他作甚?”杜莹然的面颊浮起薄薄红晕,艳若桃李。 “总有说法,婚前三月,不适宜再见。”杜斐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惆怅,“转眼来算,已经是不到三个月了。” 婚前能不能再见到孟舒志,并不大重要,对她而言,既然对方已经是携手一生之人,当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相处。杜莹然的水眸潋滟,手里的药杵继续捣药。 杜斐看女儿一眼,心中是无限感慨,转眼间女儿已经这般大了,学医不过是短短时间就有如此的天分,孟舒志他也是亲眼见过的,是心思澄澈正直的书生,两人顾盼之间有又写情意,杜斐只觉得心中一松,见到女儿过得好,心中那块儿大石头就像是落了地。 第二日一早,周若禾早早就过来了,昨日是因为太晚光线也不好,所以杜莹然选择了今天早晨在周若禾面前告诉他怎么做药皂和药膏。 杜莹然说的是仔细,周若禾神色严肃认真听着,是不是和杜斐两人出口询问其中的不解之处,等到了最后,杜莹然说道:“冷却了放置好就可以了。” 周若禾携带的药册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老夫晚些时候就同那炮制药材的掌柜联系。” “恩。”杜莹然应了一声,同时从袖笼里拿出了一张信笺,“这是我昨晚上写的。” 杜莹然使用的信笺纸格式是模仿后世的说明书,首先写明了这些药皂和药膏里面的成分,注明了若是出现了不良的反应就需要及时停止使用,药皂需要在1年内使用完,药膏若是夏日,时间不超过3个月,若是冬日,时间不超过半年。平时需要放在干燥阴凉的地方,若是出现了异味,则不可继续适用。杜莹然把自己想要的说明书上的内容,全部都注明了进去。至于那几个时间节点,这个时代没有微生物检测技术,1年6个月还有3个月也是杜莹然尽量估算出来的结果了。 早晨杜斐已经赞叹过杜莹然的这一张信笺纸,而此时的周若禾拿着纸,手指微微颤抖,瞳孔也不自觉放大,嘴唇嗡动,良久之后,一拍桌子,“妙极,妙极!” “莹然丫头大才!”周若禾慎重地说道,“这信笺是极好的,不仅可用于这药皂和药膏,其他的药丸也可适用!” “若是先生用的上是最好的。”杜莹然说道,若是生了虫或者是生了霉菌的药丸,那不仅仅是不能够救人的姓名,反而是催命药!所以药铺里炮制好的药丸并不会太多。 周若禾赞叹点头,他看着杜斐的眼眸里有些浅浅的艳羡,这让杜斐心中自得,翘起了唇角,表情也显露了出来。 “先生,若是这药皂和药膏出来,不要提到我,说是我爹爹制出来的就好。”杜莹然说道。 周若禾原本是抚着胡须,听到了杜莹然的动作,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是为何?本朝女子也可有所作为!你何必拘泥于此?若是你扬了名,对医术院的那群女子也是鼓励之用!” 杜斐开口说道:“早晨的时候我也是不想的,只是这丫头提到了之前她常常出入齐府和莫府。若是此时流传出这两个方子,恐怕对两个姑娘的名誉有所影响。尤其是莫家姑娘尚未婚配。” 于女子的名声有碍,周若禾听到了这里,也是了然,只是心中仍有些许遗憾。 杜莹然见到了周若禾的样子,反而开口说道:“若不是为了两位姑娘的闺誉,我也是想要扬名,就如同您说的,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的女子。前朝的唐李初期,女子怒马鲜衣,是十分快活,却在我心中比不过今朝!本朝太·祖一己之力,改变整个格局,而后是长公主宜和公主,极大开阔了人的眼界,让人知道,原来女子竟是可以做到如此的地步,而后纷纷有各式的女子大放光彩!我生于闺阁之中,却知道,女子虽然体力上比不得男子,许多地方却是可以和男子匹敌,不弱于男子的。舞乐之道经过长公主宜和公主,以臻于极致!女大夫这一块儿却还不够,至于其他的四院,更是没有女子入读!先生,说句不让您笑话的,提高女子的地位,承了宜和长公主的遗志,也是我所追求。”一口气说到了这里,杜莹然浅浅一笑,“医术本是我一生的追求,我年方不过双十,已有此成就,今后扬名的机会,难道还会从缺?” 杜莹然说到了这里,她的下巴微微扬起,眼里的那璀璨的光芒让人侧目。周若禾遗憾的也是如此,就连京都之中的女大夫都十分少,唯有皇城里是有的,若是杜莹然扬名,女子选择从医,那么可以救更多的人。周若禾听到了这里,对杜莹然一拱手,“若是莹然丫头又有了方子,请与我说。” 杜莹然说了这么多的大话,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先生说道:“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过若是有了新方子,定然是告诉先生的。” 周若禾带着炮制的方子还有那两张信笺纸离开,他的行动很快,不过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京都之中就开始贩卖这两样东西,而后半个月的时间,证明了有效,京都之中所有的药铺都进了这药皂和药膏。 虽然说里面附的有方子,但是原本价位就不高,追求盈利的药铺之主看着成分也知道盈利并不高,真正研究能够如何炮制这药皂药膏的,只是喜爱新药方之人。 同时杜斐所开的这一家医馆的名声也扬了出去,刚开始上门的并不是想要医治疑难杂症的患者,反而是慕名而来的医者,想要同杜斐探讨。 ☆、第78章 神医(四) 因为时常有贵客盈门,加上不少人还是瞧不上女大夫的,杜莹然就干脆每日里闭门不出,药铺让爹爹还有小武经营,小武现在也可以独当一面了,若是有人来抓药和看诊,都应付得了。 杜莹然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就算是没有出诊,也在家中或者是看书,或者是跳舞。甚至去了一趟宫中之后,杜莹然就想起来了莫家姑娘,想了想就休书一封让剑兰送过去。 莫德音这些日子知道了这药膏和药皂的存在,当时就是一愣,哭了好几场,眼眶都红红的,此时听到王嬷嬷说杜莹然打发人过来,看了帖子的内容,是邀请她外出,沙哑着嗓子说道:“嬷嬷,替我说一声,我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 剑兰从莫府出来的时候,正好就被莫宇轩看到了。莫宇轩很快就从下人的口中知道了,莫德音这阵子又不外出,并且偷偷哭了好几回,身子也是羸弱。 莫宇轩从下人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也不急着去见meimei,反而转身出门,他去买了药皂和药膏,他看到了里面的信笺之后,拿着药皂药膏还有那两张薄薄的信笺纸来到了meimei的闺房。 数日的功夫,meimei的身子羸弱,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倒,眼肿的像是桃子一样,这些天也不知道哭过了多少次。看到了meimei的眼,心中有些心疼的同时,也有些恼怒,尤其是那药皂和药膏在自己的袖笼之中,重若千斤。 “哥,你怎么来了。”莫德音有些惊慌,慌忙地用帕子擦着自己的眼睛,此时眼睛已经红肿,这样卤莽的擦拭反而更加疼痛,她忍不住低低呼出声来。 莫宇轩心中有些心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把药皂和药膏递给了meimei,“你看看。”莫宇轩说道。 药皂和药膏都是用木匣子装起来的,莫德音看到了那药匣子,就立即落了泪,咬着下嘴唇别开了脸。 “打开。”莫宇轩的声音再次响起。 莫德音忍住了眼底的泪意思,打开了匣子,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莫德音只觉得又羞又怒,仿佛外面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有狐臭之人,她听到了哥哥再次吩咐,“你仔细看看这一张方子的最末位。” 袖长的手指从木匣之中拿出了卷成小卷的信笺,打开了薄薄的信笺纸,递给了meimei,莫德音泪眼朦胧,看着薄信笺上蝇头大小的楷书工工整整,写着用药须知,最后的方子末尾写明了方子的所有者为名为杜斐,点名了药铺所在的地址。 莫德音的眼圈还泛着红,一看到了方子的末尾,更是羞愧得流了泪,声音更是有些沙哑,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哥哥,这本是杜家小姐制出来的方子。” 那一日杜莹然收下了他送的药材,他就知道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见到了市面上卖着的药膏和药皂,他也并没有着急,果一看,内容的信笺写得清清楚楚,用了她爹爹的名声。让他没有想到的是,meimei反而不明白个中的道理。 见着meimei哭了,莫宇轩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柔声安慰,反而说道:“你可知道你错在了哪里?” 王嬷嬷看着小姐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想要上前安慰,却被莫宇轩用眼神制止了。 莫德音羞红着脸,啜泣着说道:“哥哥已经同我说过了,让我不要担心,杜家jiejie接下了那些药材,就代表不会说出去这件事情。我却……” 莫宇轩叹了一口气,“德音,如果不是今天正好出门的时候碰到了杜家小姐身边的丫鬟,我还不知道你‘病了’!”在病了两字上加重了语气,“我竟是不知道你为了这样的事情难过了这么久。” “哥哥,是我的错。”莫德音哭着说道。 “我不会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先前你叽叽喳喳说着同杜家jiejie有多么亲近,只因为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就这样疏远了她。你本在闺中交好之人就甚少,你亲近她,为何又不信任她?自己不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就躲在闺中哭成这样。倘若真的方子署名为杜家小姐,你哭成这样被人看到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莫德音更是大哭,抽抽搭搭的,羞愧地几乎想要把自己整个人藏起来。 “这不怪小姐。”王嬷嬷说道,“小姐性子单纯一时没有想到这些,老奴也没有深入想到。” 莫宇轩的神色很淡,“王嬷嬷,这桩事,确实有你的错。我问你,你认为杜小姐的医术如何。” 王嬷嬷被莫宇轩的冷眼一扫,只觉得背脊上的冷汗也湿了衫子,谨慎地说道:“杜小姐的医术是极好的,小姐的病,正是她治好的。” “若是来的大夫,是京城之中有名的老大夫,你可会怀疑他会xiele风声?”莫宇轩说道。 “自然不会。”此时的王嬷嬷心里隐隐明白了少爷的意思,心中也是羞愧。 “就算是不是老大夫,京都之中有名的大夫,青年大夫,你可认为他会轻易xiele患者的隐疾?”莫宇轩继续问道。 王嬷嬷几乎是羞愧了,声音很小但是坚定地说道:“不会。” 莫宇轩轻叹一口气,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而让人更加难堪。 王嬷嬷想到,杜莹然能够治好自家小姐的病,既然是医术高超,自己却因为她的年轻,因为她的性别,而心里小觑了她。王嬷嬷的一张老脸涨的是通红。 莫宇轩又对着meimei说道,“嬷嬷犯得错,你不仅有,还多了一条,你可知道?” “杜小姐是我的朋友。”莫德音脸红红的,说道,“我不该这样想她。” 莫宇轩说道,摸了摸meimei的鬓发,在meimei很小的时候,父母已经亡故,可以说是他教养大的meimei,莫德音因为身上的味道,很是自卑敏感一直宅居在府中,他很少有教她人情世故,就连闺中的手帕交也是进京之后才有的,第一个正是齐灼华。莫宇轩说道,“朋友之间当以诚相待。若是有了误解,不可焖在心里,与她说清楚,说不定就是个误会,你看着一次,分明她这样做,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你,她可以署上自己的名字。” “哥哥,我知道了。”莫德音点点头,此时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我知道怎么做了。” “嗯,那就好。”莫宇轩说道。 莫宇轩走了出去,听到了莫德音的声音响起,“嬷嬷,我要去及第巷子。” 他抬头看看天,春光正好,蔚蓝色天空呼哨而过的是家鸽,鸽子脚上带着的鸽哨,随着它们的盘旋飞动,空气之中发出了翁鸣的声响。莫宇轩有一瞬间的怔忡,其实他知道原本齐府的老太太是想把杜莹然配给他的。这个念头不过是转瞬即逝,莫宇轩想到了刚开始时候meimei华jiejie长华jiejie短的,齐家大小姐也很好。 杜莹然正在院子中的树下默棋谱的时候,就见到了莫德音推门而入,杜莹然刚开始脸上还带着笑,看到了她的眼睛,被吓了一跳,“刚刚剑兰说了你不舒服,怎么还出门了,是见了风?怎么肿成这样?让我替你把脉。” 莫德音听到了杜莹然关心的语气,心中觉得愧疚,眼泪更是簌簌落下,又把杜莹然吓了一跳,“怎么了?”此时也知道了眼睛不是过敏,大约是这两天哭得太多所造成的。 “杜jiejie。”莫德音的手指抓住了杜莹然的衣袖,“这件事是我不对。”原原本本把事情的始末说了。 杜莹然很是愕然,继而微微一笑,“我还当是什么事情,没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真的吗?”莫德音的声音小小的,“我觉得自己好笨,知道了外面传着治疗狐臭的神药,我都没有弄清楚就大哭了一场,还是今天哥哥买了给我看里面的信笺纸,我才知道。” 莫德音的眼睛还是红肿着的,甚至素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还带着血丝,这样并不好看的眸子却让杜莹然的心带着微暖,觉得眼前的眸子格外澄澈。很多人很难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拉下脸对别人道歉,莫德音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她觉得最为难能可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