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晚饭的时候，谢君芷贡献出一块酱牛rou，那是胡梅知道她喜欢吃牛rou特意给她买的，让她捎回来吃。简鹏程没说什么，默默去厨房做饭。 “吃饭吧。” 菜是一盘凉拌酱牛rou，一碗回锅rou，简鹏程低头吃饭，只用馒头蘸着rou汤吃，牛rou分毫不动，等看到李惠芳夹起牛rou，眼神一黯。 谢君芷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静静吃自己的饭。 年后很快就是春天，万物复苏，杨树枝头冒出新芽，简家村突然有一户人家开始收杨树芽，一斤三毛钱，据说是为了做胶，村里的孩子们为了得到点零花钱，周末放假后在村子里里外外转来转去掰杨树芽，高点的杨树他们够不着只能作罢，丧气之后发现村里总有人来买树，等树放倒之后，树贩子是不介意小孩子去掰点杨树芽的。 谢君芷也加入到这个行列里来，倒不是因为她有多缺钱，是因为要随大流，邻居小伙伴好不容易释放出善意来，她自然要顺着台阶下来，不然太不合群是吧？ 这次小伙伴们得到消息，村东头一家的杨树要卖，树贩子已经在伐树了，他们气喘吁吁跑到的时候杨树还没倒下，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等着。 这几棵杨树长在河堤上，谢君芷她们站在干枯的河中央，因为树还没倒，她们也不急着上千掰杨树芽，在河筒子里跑来跑去玩，听到那边有人喊树快倒下了，叫谢君芷出来玩的简秀梅就急吼吼的拉着她跑过去。 还没等她们跑过去，树倒下了。 杨树很粗，倒下的时候谢君芷觉得大地都在震动，一些树枝接触地面的时候被折断，蹦出好远，还有一枝打在谢君芷的脸上，留下轻微的疼痛，可谢君芷还是吓得本能的闭上眼睛，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邻居小女孩倒在地上，她身边有一枝成人手臂粗细的树枝。 十来个小孩子吓傻了，纷纷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原本没把这些小孩子放在心上的树主人和树贩子也吓了一跳，不过好歹比小孩子多点智商，从河堤上狂奔而下爬到小女孩身边，拍拍她的脸没得到任何回应，树主人立刻抱起她向上走…… 谢君芷呆呆的看完这一切，仍然没反应过来，十来个小孩也没反应过来，不过也知道不能站在河筒子里，纷纷跑到岸上，简秀梅怂恿谢君芷趁着人都在上面，她们几个下去摘。 “不去。”谢君芷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塑料袋里的杨树芽都莫名其妙跑到了简秀梅的口袋里，当她傻啊？再说，只有傻子不知道现在不能下去了吧？ 十来个孩子没站多久，得到消息的家长纷纷跑到村边的河里，见到自家孩子安然无恙，放下一颗心的同时勒令不许再摘杨树芽。 “小芷——” 听到这个声音，谢君芷忍不住抬头，前方不远处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穿着笨重的衣服，笨拙的像她跑古来，她脸上的惊恐与担忧谢君芷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一酸，两脚就不听使唤的向她跑过去。 “妈——” 李惠芳紧紧抱着她，她可以把女儿小小的身子箍在怀里，摸到她微凉的头发时才确认自己的想象不是真的，女儿还活的好好的，没出事！ “小芷，你千万不能有事……” “mama……”谢君芷心里百味陈杂，直到寒风一吹脸上凉凉的才知道自己已然泪流满面。 也许她错了，她应该试着和母亲好好相处的，上辈子已经过去，她应该遗忘难过的部分好好生活，毕竟她前世相依为命的母亲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两只小手试着抱住她，李惠芳却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外露，放开抱着谢君芷的双手，夺过她手里装着杨树芽的塑料袋扔到地上：“咱们回家吧，回去上学，不要做这个了。” “嗯。”谢君芷抠着手指跟在她后头。 孩子被树砸死了，虽然没有任何外伤，但被树砸死是事实，小女孩的母亲几近崩溃，一家人闹到树主人家里要求赔钱，事过几年之后谢君芷还见过那小女孩的母亲偶然碰见树主人，跟发了病似的，坐在地上拉着树主人哀哭，那时谢君芷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没成年的孩子夭折也要办丧事，谢君芷被几个小伙伴拉去围观，小女孩的遗体被放在大门边被一张草席盖着，简秀梅趴在谢君芷耳边说：“我看到她的衣服可漂亮了。” 谢君芷没来由的浑身一抖，衣服？寿服吗？不，应该说是丧服…… 前世她死后，有人给她送葬吗？谢君芷许久未见的怨恨再次冒出来。 她要赶快长大，才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 ☆、第15章 六年后 夏日燥热蝉鸣，谢君芷面前摆着暑假作业，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胸前隐隐作痛，虽然知道是青春期的发育，但一直不消失的肿痛感加上天气的原因让她坐立难安，心里好似窝了一团火。 简云翔一把推开屋门，大喊：“姐，我饿了。” “喔。”已长成少女的谢君芷起身去厨房给弟弟做饭。 刚刚重生的时候她觉得等她长到二十多岁的那不就是四十多岁的心态，不过好在时间过得很快，而她依然保持着二十多岁的心态。 六年前母亲生下弟弟简云翔，继母生下meimei谢君兰，一切轨迹就此改变，有了牵挂的儿子，母亲渐渐不再想着渣爹，生活的重心也转移到了简家来。简云翔刚出生的时候简家乱成一团，袁老太根本不能指望她cao心照顾孩子，李惠芳虽然生过一个，但那时有她奶奶胡梅照顾，她只要负责喂奶就好，这个孩子生下来两个新手父母一起照顾，倒增添了不少感情。现在，母亲还会跟着继父一起出去做生意。 不过，在去年，家里的氛围变的微妙起来，母亲意外怀了一个孩子，但却没留下来，打掉了，谢君芷不知道她打掉的原因是什么，但自从那之后邻居纷纷对她议论纷纷，什么为了供她上学，家里不敢要孩子，怕养不起啊！谢君芷啼笑皆非，关她什么事，她的生活费大部分都是渣爹出的，虽然他现在去省城，但仍会给她生活费，如果是她的缘故，继父对她肯定有意见吧？ “姐，我要吃鸡蛋，你给我*蛋吧？” “好。” 前世谢君芷早早就学会了做家务，这一世也不奇怪，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继父出门做生意，母亲在家带孩子，她只要有时间就把做饭的事情揽过来，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她也习惯了。 简云翔趴在一边看着jiejie，一头雾水，jiejie去年考上了重点初中到县城上学，他很久才见她一次，渐渐的跟jiejie陌生起来，加上奶奶一直告诉他jiejie是跟他抢mama的，他对jiejie更没好感了，不过，她做的饭很好吃，就让她干活给他做饭吃吧！ 每当谢君芷看到简云翔一副大爷样坐着等吃饭就会想起继奶奶袁老太，她这弟弟绝对遗传了老太太懒病基因，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前世母亲生下弟弟带着他们追寻继父，母亲去世后她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她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毕竟当初她一个人的生活已经够艰难，她极力让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现在已经和前世不一样了，可仍旧有一些轨迹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去，比如渣爹和继母感情越来越好，生下来的女孩叫谢君兰，渣爹的生意自她出生之后做大了好几倍。 她不由开始恐慌，未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她这么努力的活着，真的能拧过渣爹的大腿吗？或者给继妹贡献出卵巢…… “面条糊了！” 简云翔一声大喊，略带怒气道：“你会不会做饭啊！” “吃饭吧，喊那么大声做什么？”看着他长大，还是生不出姐弟的感情，难道她真的是一个很自私或霸道的人？可她并不介意母亲把简云翔看的比她重。 “我就喊，你能把我怎么样？” 谢君芷厌烦的瞪他一眼，端着自己的一份面条回屋吃饭，刚坐下就见简云翔端着一碗面出门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是给袁老太送去了。 傍晚，简鹏程开着略显破旧的三轮回来了，李惠芳坐在车上，大老远就朝着儿子笑。 “mama，mama，给我带好吃的了吗？” 李惠芳在车上翻翻找找拿出一个袋子：“呐，吃吧！” 还没等她说一句给你姐点，简云翔就拎着袋子欢快跑去堂屋吃了，剩下的话她又咽回肚里。 晚饭后，简云翔坐在简鹏程腿上听他讲出门一天的见闻，说道差点被狗咬到的时候简云翔一个劲儿的问李惠芳是不是真的。 “真的，你爸吓坏了，我们俩开着车跑了。” 简云翔听完哈哈大笑，声音震的谢君芷在厢房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有时候她真的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她既不属于简家，谢家也不是她真正的家，她既想让母亲注意自己，可又不想主动围上去，或许她知道就算自己主动也换不来真正的感情，就像简云翔出生之后他们一家那种天然的感情。 昏黄的灯光下，屋门被推开，奔波了一天的李惠芳尚未洗去疲惫，比起六年前不止老了六岁。 “还看书呢，灯太暗小心伤到眼睛。” “我知道了，妈，我就随便看看，一会儿就睡觉了。”谢君芷莫名嘴角上扬，她许久未享受这样的关心了。 李惠芳有几分放不开手脚，拿着她的暑假作业翻看片刻，方抬头，下定决心道：“小芷，我今天和你叔出去碰见人家要卖收割机，你叔会开车，想把收割机买下来，麦收给人收麦，收了玉米还能换个机器给人玉米脱粒。” 谢君芷不明所以，现在麦子收割都是用机器，买个收割机肯定能挣不少钱。 她未闻弦歌，李惠芳不自在的把头发挽到耳后：“咱家的钱不多了，年后你小叔娶媳妇还要借咱的钱，还不还还不知道，云翔也要上学，所以，你……爸给你的抚养费能不能让你叔用来买收割机？” 谢君芷微怔，在那笔抚养费送到母亲手里之后她就没再想过都用在自己身上，如果买个收割机多挣点钱，母亲和继父都不那么辛苦，何乐而不为？ 她爽快点头答应了，李惠芳也轻松不少，坐在床沿上跟谢君芷说话。 “听说，秀梅不上学出去打工，一个月能拿一千多块钱呢？”她说话的语气里不自觉得带着羡慕。 谢君芷心猛的一沉，全身冰凉，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妈？”这是什么意思？ 李惠芳意识到自己说的太露骨，连连讨好：“我没别的意思，我闺女学问那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不会让你去打工的。” “妈，我会好好学习的。”她这些年上学没做出出格举动，按部就班的学习，一直保持着年级第一的成绩，难道母亲还不满意吗？ “好好，我知道。” 没过大会儿，李惠芳就走出去了，谢君芷关了灯，一个人在床上坐了许久。 很快，简鹏程把人家的二手收割机买回来了，不止如此还买了二手拖拉机，和崭新的脱粒机、播种机。 小小的农家小院瞬间变得拥挤起来，简云翔高兴的上蹿下跳，这边看看那边摸摸，谢君芷在一边站着看了片刻，就觉得继父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等她去看的时候他又把目光移开了。 很快暑假过完之后，谢君芷开始上初二，不管在哪个学校，她依然是年纪第一名的保持者，周末放假的时候她并不是每次都回家，她在县城报了舞蹈班，有时间的就会去上课，她没别的想法，就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把上辈子想做而没做的事情做一遍。尽量让她的第二次人生不留下缺憾。 快到寒假的时候，谢君芷在周末回家，却见家里人看她的表情都很怪，尤其是母亲。 “你跟他说我要你钱了？” “什么钱？谁啊？” 谢君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简云翔指指她房间的方向。 “你要是不乐意我们用你前，你就直接说出来。”李惠芳恼羞成怒，自从离婚之后她就没在谢鸿安面前出过丑，这次居然！ 她看向继父，简鹏程表情不大自然，看谢君芷的目光称不上多愉快就是了。 谢君芷只好跑到自己的厢房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几乎在怀疑里面是不是被刨出来人头、尸骨什么的，可当她推开门只看到一台台式电脑，静静放在桌上。 “这是谁买的？” 简云翔一直跟在她后头，听到她问，响亮自信的回答一句：“你爸！” 谢君芷开始明白母亲刚刚话的意思了，可是渣爹不是在省城吗？怎么又送了电脑过来？ “你爸说，虽然你过的苦了点，但他还是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他还说，现在的小孩子都知道电脑了，让你好好学着点。”他学的活灵活现，谢君芷想的却是这是六年来母亲第一次见到渣爹吧？应该不会因此看上渣爹追随他而去吧？ 套用一句未来网络语，谢君芷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好不容易过上平静日子了，渣爹就要来闹腾一下，这是要闹哪样？ 想复合？门都没有，窗户她也会堵死的！都已经六年了，谢君芷决不允许母亲走一点点前世的老路！ ☆、第16章 电脑 电脑已经装好，放在她的书桌上，只是她这间屋子里没有插线板，屋子里唯一的电器就是房里的灯泡，谢君芷默默看了一会儿就走出去了。 简云翔还在外面站着等她，见她出来又补了一句：“他说等你回来让你给他打电话。” “我知道了。”谢君芷哪能感觉不出一家人的别扭，可她也没办法，她是谢鸿安的女儿，这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堂屋里简鹏程开解了李惠芳一阵，见谢君芷进来就问她想吃什么去买，这仿佛已经成了定律，自打谢君芷去县城上初中，每次回家简鹏程跟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想吃什么，不论怎样每次都有rou，用她的抚养费买车之后对她更好，他每次这样谢君芷心里特别无力，转而问简云翔想吃什么。 “小翔想吃什么？” 简云翔不像以往不假思索的说出自己想吃的菜，而是先看看母亲才犹豫道：“姐，你想吃啥？” 谢君芷脸上烧的慌，她忽然想起来，简云翔对她再不客气，也没有直接叫她的名字，每次都是叫jiejie，她看向母亲：“妈，你定吧？” 李惠芳疲惫不已，看也没看她，摆摆手：“你们想吃啥吃啥，我先去躺会。”她说完就回房了，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我去你大奶奶家割块rou。”简鹏程大步走出去，背影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