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再忆儿时涩

    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海龙和小媳妇的蜜月，正式开始，，，

    新婚过后，马上是新年，整个腊月和正月，是农村人嫁女娶媳，老人孩子生日喜事的集中举办期。

    海龙的婚礼，整个家族的每一户，都被邀请参加过，这回反而弄出麻烦来了，别人家有喜事，人既然在家，就断然没有不去道贺的道理。

    从腊月二十五开始，海龙天天带着小媳妇，领着小莺儿和林小彤，一天两顿出去吃席，每到一家，都豪不例外的被安排到贵宾席，因为这些人都知道，现在的海龙是款爷了，出手特大方。

    家里的三个阿姨，已经被尹思燕做主，让她们放假一个星期，统统回去过年，因为天天有婚宴寿酒吃，家里倒不必每顿都开火做饭，最多时候，一天会收到七八家的请柬。

    家里大小就四个人，谁都不愿意和海龙分开赴宴，只能错开，这家中午吃，那家晚上吃，实在分不开身了，就把礼金送到，谁家邀请得早，就先去谁家吃，反正是礼节性的，海龙一视同仁，傲傲的敷衍着。

    说心里话，对这些族人，其实根本没什么感情，海龙的记忆中，保留得最多的，就是除了被欺负还是被欺负。

    不过现在再回忆起来，也难怪，那个时候，几乎家家都困难，一个小叫花子一样小野孩子，饿得整天在村里偷东西，而且只要能吃，什么都偷，他那已经死了的爸爸mama，还是叛国投敌的反动派，不把你当贼防着才怪，不欺负你，还欺负谁去！

    别说对这些族人了，海龙的记忆里，连父母的影子，竟都一点点没有，大家都说他们早死了，自己更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死到哪里去了，到现在都一无所知。

    关于自己的身世，海龙也就小时候，道听途说中了解过一些，，，

    传说中，自己生下来才几个月，就由于营养不良，在一次重感冒中，得了非常严重的哮喘病，父母被管制，失去了人身自由，根本没有能力替他去看病，就这样拖了两个月后，眼看着小海龙，已经瘦得皮包骨，仅剩一点点微弱的脉动，马上就活不下去了，，，

    小海龙的爸爸，一位曾经在渡江战役中，率部起义的国军军官，解放后才娶了比他小17岁的海龙mama。

    饱经战火的两口子，却在那场动乱中，被定性为特务反革命分子，那天晚上，他们得到可靠的消息，说明天就要被拉去刑场，等着挨枪毙，，，

    在那个自身难保的环境下，在强大的求生欲支使下，在那个寒冷的冬夜，他们把气息越来越弱，即将咽气的亲生儿子小海龙，用家里最好的一床被褥包着，丢在了一个养猪场的猪圈边，然后拍了拍那个养猪老太太的门后，便趁着天黑风高，双双远走他乡，逃命去了，，，

    那个养猪场，是一个八十多岁的孤寡老太太，在负责看场子，老人家半夜正准备起来巡猪时，听见拍门声后，披衣出来一看，在黑漆漆的寒风凌冽中，听见有微弱的啼哭声，才把小海龙当一条快死的小狗仔一样，捡了回去。

    那时候，正值全国人民的困难时期，劳苦大众，连饭都吃不饱，老太太那样的人，也根本没能力替他抓药看病，眼睁睁看着小海龙憋得上气接不了下气，却也无计可施。

    碰巧那夜，猪场里有一只老母猪正在产崽，老太太忙偷偷去提了一只刚出生，先天不足和小海龙一样，奄奄一息的瘦小猪崽子，立即回去开膛破肚，洗洗干净后，一罐嫩嫩的，肥嘟嘟的清水白rou汤，狠狠滋润了一下小海龙的心肝肺，竟然把他给救活了。

    无儿无女的老太太，救活了小海龙，稀罕得养了一段时间后，想送他回去的时候，才知道，小海龙的家，早已经人去巢空，关门落锁了。

    后来，有人听说县人武部得到通知，小海龙的父母，在逃到广东边境后，在一个风高浪急的夜晚，准备偷渡去香港时，在出海的途中，被我们英勇的边防武警，直接开枪击毙了，那两个开枪的战斗英雄，还因此荣立三等功一次。

    命大的小海龙，被菩萨心肠的老太太，养了四年多，还是在一个冷酷无情的冬天，老人家自知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将不久于人世，她把自己所有的衣服，全部改成了小海龙可以穿的小衣服，在教会小海龙怎么做饭，如何洗衣服后，又把他送回了自己的家，给他留了一些粗杂的口粮和几毛钱后，连姓氏都没留下的老太太，也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失去了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老太太，早早就懂事的小海龙，哭天喊地的眼泪流干了，嗓子也嚎哑了，，，

    从此，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生日，当时估计是五六岁的小海龙，开始了他自生自灭的，苦难而顽强的保命生涯，， ，

    他学会了去地里捡收割后的麦粒，他学会了去被挖过的地里，再挖小红薯小土豆小萝卜，他学会了找到老鼠洞后跟踪追击，和老鼠们抢粮食，他学会了夜里去集体的地里啥都偷，他还学会了实在扛不住饿，就去别人家偷东西，偷瓜，偷菜，偷果，偷衣服，，，

    两年以后，小海龙在一次捡破烂儿，捡到外庄时，认识了一起准备去回收站卖废品，大他五岁的姜书旗和郭一河，两个哥哥竟和他一见如故，从此只要不上学，就带着他一起捡破烂，一起去偷桃摘瓜。

    两个哥哥甚至还怂恿不怕挨打的小海龙，撬开人家的厨房，把人家的锅偷出来，哥儿三先吃了香喷喷的锅巴，再砸了铁锅卖废铁。

    两个哥哥还教会了小海龙怎么去偷鸡偷鸭，怎么用绳子去套来小猫小狗，然后再一起开心的扒皮烤rou，，，

    再后来，看着小海龙已经到小上学的年纪，两个哥哥每人资助了他一些钱，以家长的名义，带他去学校报了名，给他交了第一次学费。

    打那起，两个哥哥仍然每到周末，都还带着他一起继续捡破烂，帮小海龙讨生活，也经常从本来就贫瘠的家里，偷一些山芋干萝卜干，抓几把谷米之类的，给他带回去填肚子，两个哥哥还冒着回去挨揍的风险，每个月，从家里偷一个金贵的鸡蛋，带出来给他补充营养，，，

    小哥三的情义，就从那时开始建立，一直到小学四年级的那个冬天，小海龙偷偷爬上了一辆不知道要去哪里的货车，和两个哥哥不辞而别了，等他一觉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最繁华的大上海，，，

    “大宝贝，又发什么呆呢？走啦，人家已经来催了三次，说要等我们去了才好开席，”尹思一直在身边，陪着她的大宝贝在晒太阳呢。

    林小彤和小莺儿也早穿戴整齐，像两朵花儿一样，手拉手站在旁边等候着。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海有才的孙女出阁，族长大人，早在三天之前，就屁颠屁颠的亲自送来了请柬。

    “不急，最好是去了就吃，吃完就撤，”海龙看了看表，思绪仍然在回忆里，坐着不想动身。

    “走啦，咱们去看看人家新娘子呀，”林小彤开心着说。

    海龙看着身边的三个大小美人儿，也笑着说:“哼，你们还去看新娘子，你看看你们长得，再看看你们穿得，一个沉鱼落雁，一个闭月羞花，一个倾国倾城，有你们在，估计人家新娘子，要气得去跳河的！”

    “那咋办，你总不能让我们把锅灰抹脸上，再去吃喜酒吧，”尹思燕捂着嘴乐。

    “那就更要早点去了，有你这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海龙哥哥去了，新娘子不但不会跳河，肯定会想拉着你立即私奔去，快走吧，就算你救人一命了，”林小彤也乐得打趣。

    “走啦，海龙哥哥，人家都饿了，”还是小莺儿面子大，直接把海龙拉了起来。

    “走，”海龙抱起小莺儿，被尹思燕和林小彤，一边一个挽住，直接步行去了族长大人家。

    海有才毕竟是一族之长，今天的家里，热闹非凡，宾朋满座，因为人太多了，家里根本坐不下，只能在门口的空地上，临时搭了两个大大的红色喜棚。

    海龙领着三娇，才进他家的大门，就听见有人唱着大声喊:“海，龙，驾到！”

    那个话音刚落，今天喜气洋洋，精神焕发的海有才，双手拄着拐，带着他的儿子儿媳妇，孙女孙女婿，一起满脸开花的迎了上来。

    “快，快，快喊人！”海有才一脸的期待，忙把他的孙女婿和孙女，拉到了海龙跟前。

    “海龙叔叔好，两位阿姨好，”一对新人，身着婚纱礼服，恭恭敬敬的一躬到了底，大声的异口同声。

    海龙一只手拉着小莺儿，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点了点头没啃声。

    尹思燕和林小彤笑着答应，立即拿了两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了一对新人。

    “再给海龙小叔叔，磕三个头吧!”海有才看着孙子孙女婿手里的红包，好像有些意犹未尽。

    海龙却忍不住想笑了，他知道，这种礼遇，今天，绝对唯他独有。

    新郎新娘也确实听话，不顾一身新礼服，乖乖的跪在了水泥地上，又是三个响头。

    海龙这才松开小莺儿，双手把新郎新娘，一起拉了起来，尹思燕又从包里，拿出了两个更厚的红包，递了过去。

    看着身边众人羡慕的目光，海龙知道，这四个红包，其实只是海有才安排的一个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