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你们就住这种地方？”延澈不满地打量着这间屋子，要什么没什么，连像样的客厅都没有，陈设更是陈旧得不堪入眼。

    黎轩有些郁闷，延澈的老妈子模式一开，他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他就那样抱着双臂看着延澈嫌弃的眼神。

    只有江离将茶水捧到延澈面前，笑呵呵地说道：“我们住在皇宫，这里是一个朋友的家里。”说罢还冲黎轩眨了眨眼。

    延澈也不是一个不能吃苦的人，只不过有些时候吧，这人就是无法容忍自己呵护着的人吃苦受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护犊子情节。

    江离甚至都不敢透露他们真在这里住过。他只说，他们过来时，一切都很顺利，并没有吃苦，延澈的气息才稍微好了一点。

    挨了打的黎轩尽量不说话，只是在一旁干坐着，看着江离将延澈哄得戾气尽消，直到延澈说：“既然你们都已经出来了，我们就一起回去。”

    “不行！”黎轩回答得毫不犹豫。

    延澈一个杀眼瞪过来。

    黎轩摊摊手，“路德维不能孤军作战。摩雅思一走，他根本连助力都没有，再说，小离的契约还没解除呢。”

    延澈眯了眯眼，“他威胁你？”

    “不！我是自愿的，路德维现在算是我的朋友。”黎轩看了一眼另一侧的摩雅思，就算看在摩雅思的份上，他也不可能让路德维一个人去面对元老院、军部以及居心叵测的玄夜。

    摩雅思在听见这话时，也下意识地注意着黎轩，江离隐隐地能感觉到摩雅思的担忧。但是，从策略上来说，摩雅思必须走，这是集中在路德维身上的矛盾驱散的关键。

    江离也给摩雅思和费德蒙倒上茶，手还不经意地拍了拍摩雅思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江离提着茶壶，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细想之下，才想起，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坎尼拔。尽管那厮在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江离还是在房间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

    高斯窝在一张椅子上，眼睛定定地看着这边，一副遗世独立的奇葩样儿，江离都忍不住要腹诽他一句。

    “我以为你跟费德蒙的关系能好一点呢。”科维尔与凯普斯特就像世仇一样，这两个人能一起变身同行，至少彼此间得有点默契吧。

    高斯很不自在地换了一下交叠的脚。如今以坎尼拔的姿态很难摆出优雅的造型来，他几乎可以想见自己现在的可笑样儿。

    江离看他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一划而过，以为这厮还在介怀以前的事情，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

    其实吧，他们那一页已经翻过的历史，如果不是刻意回想，江离几乎以为那只是一场梦。他以从未有过的坦然面对着高斯，将茶递到他手上，十分有诚意地说了一句，“谢谢你能来。”

    高斯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强自镇定将茶一饮而尽，再抬眸时，眼中只有得体的温和情绪，“你们没事就好。”

    是啊，江离还活着就好，就算他是活在别人的身边。有些时候，高斯甚至还有点庆幸，幸好是黎轩陪在江离身边，否则，他真不敢想象江离能有几条命来折腾。

    黎轩嗅着这边的磁场有些诡异，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延澈对这个心不在焉的听众极度不满，“你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黎轩回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你要进约瑟城我没意见，但是你跟我们在一起，会引起别人怀疑的。”

    现在他的身份已经够敏感的了，若不是因为江离这塔诺斯的王室血脉板上钉钉，恐怕他们早就被攻击排挤了。

    延澈看了一眼江离，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小离不是王室血脉吗？他找几个心腹伴驾有什么不可以的？”

    黎轩挑挑眉，心腹是阿猫阿狗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帝国的外加官，卡洛里的人或许辨别不出延澈的身份，但是玄夜可以。

    谁知道那家伙会冒什么坏水？

    “有一种方法可以让玄夜认不出来。”从来不干涉主人的瑞达突然冒出这句话。黎轩和延澈齐齐看向他。

    “以江的名义公开招侍卫。江现在的身份有这个资格。”

    黎轩、延澈：“……”这算什么方法？只是拿了个名目而已。

    瑞达不急不缓继续补充道：“当然，前提是，你们必须以兽形的姿态出现。”

    延澈的脸微微白了一下，费德蒙满脸兴奋，他也觉得坎尼拔的兽形很帅很彪悍，可是这两个家伙一直不允许。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的爪子有多长，獠牙有多利，就被他们拉着强行变了人形。

    “不行！”高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他已经够丑的了，要让他变成兽形跟黎轩媲美，打死他他也不干。

    只有黎轩摸了摸下巴，“这倒算是一个方法。虽然皇宫不接受兽形的坎尼拔，但贵族之中兽形仆人并不少。”

    所以以江离的名义招侍卫的话，还真行得通。就算江离在约瑟城没有背景，但有生物机甲在前，那些贵族们又很想得到生物机甲，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延澈虽然很排斥兽形状态，但是黎轩能松口，那他就将就一下吧，反正放黎轩孤军奋战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怎么样？”延澈转头看高斯。费德蒙他几乎都不需要问，那厮巴不得变成野兽肆虐一下呢。

    高斯脸色有些难看，沉默了半晌，在延澈发最后通牒之前，点了点头。

    “卟！”焜很不合时宜地重重哼了一声，谁也没明白它要表达什么意思。黎轩眯了眯眼，看向门口因为体型较大而没进来的焜，“你不会不同意吧？”

    “卟。”焜很是直白地又哼了一声，隐隐在说“是的”。若要论保护主人什么的，它一个盖氓之王难道还抵不过三个坎尼拔？凭什么？

    江离觉得，为什么没人来征求他的意见，反而去征求一只无法交流的盖氓兽的意见。

    ☆、第107章

    高斯等三人进城这件事办得极为顺利。江离和黎轩并没有跟他们一起入城，而是先找到了路德维说明要侍卫的原因，路德维只是打量了他们半晌，只问，“你们希望谁来替你们选拔？”

    “夫列。”

    很多东西不需要说明，路德维便已经给他们开了一道方便之门。而第二日，夫列的手下便贴出告示，招募四名侍卫。从报名的人当中，那位心腹很轻易地找到了黎轩制定要的人。

    整个过程不到五天，黎轩和江离都没跟那些参加选拔的坎尼拔碰过面，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黎轩和江离出了一次城，回来就说要招侍卫的事情。理由还很简单，说是，黎轩因为人类身份遭到了坎尼拔的袭击。

    玄夜不是一个好忽悠的人，但他并不觉得让黎轩找几个盟友能有何助益。他现在思考的是如何釜底抽薪。

    曾经，玄夜的计划是，黎轩恢复人类，能力减弱，他方便出手，就算狗急了跳墙，他们的损伤也不重。可现实却是，黎轩虽然变成人类，但他的战斗力却诡异的没有削弱，就好像卢卡的血液只是解除了他变形这一个特征而已。

    玄夜观察了很久，一直按兵不动，他心里其实有个怀疑，黎轩的基因是否已经被江小离提前侵蚀。

    如果不是，一个人类的基因加上魔刹罗的基因，根本没办法护住黎轩的能力。如果是，那么黎轩魔刹罗的身份恐怕根本就没有消失，能将魔刹罗基因控制自如的人，玄夜几乎不敢想象这种存在……

    巴特见到玄夜一点都不意外。卢卡如今是后位的热门人选，就在前几日，科林还提议，把卢卡这位准王妃的事情提上日程。

    这绝对是火上浇油的举动，所有贵族元老都紧张地看着帝位上那位陛下，大气都不敢出。如今，他们还清楚记得当年他们联合起来抵制摩雅思入宫时，路德维的脸色和暴戾。

    但这次，大出意外，路德维面色平和地扫过科林，也扫过元老院和军部，语气平静地说道：“这是元老院和军部都希望的结果吗？你们知道跟塔诺斯联姻意味着什么。”摩雅思已经走了，不要以为我不清楚你们的目的。

    所有人都齐齐冒了把冷汗，反倒是希尔顿转开了话题，将这件事押后再议，当然，他有他自己的算盘，卢卡当然不适合，但有更加适合的人选。

    科林哪里能接受希尔顿继续和稀泥的态度，他根本无视希尔顿的参合，而是直视着路德维，“陛下不同意，是想着摩雅思再回来吗？”

    他如何不知道摩雅思一走，围绕在路德维身上的矛盾就此消散，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大大的不利信号。

    “否则陛下为什么不收回摩雅思身上的力量？”想必，这个问题也是所有贵族都存疑的地方。如果摩雅思真的要回归人类社会，那他属于卡洛里皇室的能力就应该由这位亲自加注的陛下亲手收回。

    “还是说，这只是陛下的缓兵之计，只是忽悠我们这些老人家……”科林这翻话，简直大逆不道。

    一向不干涉这些皇室内讧的巴特也抬起头来，看着路德维。路德维当日的气愤没有假，他也知道，以路德维的品性，就算真的摩雅思一刀两断，也不可能将那些能守护摩雅思的能力收回。以这位陛下的作风，他是要以此方式让根达亚所有星球明白，摩雅思是卡洛里皇室，是焜选定的主人，任何根达亚种族都必须服从。

    巴特冷漠的眼神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犹豫。他知道科林的目的，就是要将路德维在这些贵族中的信誉彻底击碎，这无疑是有赶尽杀绝的意思。

    巴特以为路德维会为此发怒。但那位陛下依然平静无波地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科林，对所有贵族高官说道：“无论摩雅思是人类还是根达亚，无论他是在卡洛里还是宇宙某个角落，他都是我路德维今生唯一爱的人，即便我们不能在一起，这个后位也没有其他人能配得上！”

    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震撼之力，一时间，所有人都没能找回言语。

    “你们一直鄙视人类，鄙视人类文明是弱者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内讧灭种。我很高兴，这一点，你们已经学到了。

    在根达亚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王者会为了比他弱的人放弃自己的爱人！所以，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王者！可是，你们也别忘了，就算我没有拿回摩雅思的力量，在坐的，包括科林叔叔你，也没有能力与我匹敌！”

    没有情绪的话，透着一股子的森冷寒意，即便是希尔顿也感觉到心肝被那股强大的王者之力给震颤了一下。

    内心压抑着一股火热的激情澎湃欲出。

    巴特想了很久才觉味出那是什么感觉。那是属于真正王者的霸气！让他的血液在那一瞬间竟然会本能地想要去臣服。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相对于几年前，那个拥有最纯真王者之力的路德维，此刻的路德维已经升华凝炼，巴特甚至想过，如果今天他再跟路德维战一场，他或许连手都动不了。

    这是巴特第一次感受到血脉之力的强大。

    而此刻，巴特在玄夜身上也感受到这种力量，只是更弱更温和，像是还在沉睡一般。

    当玄夜不咸不淡地问他“你觉得卢卡做卡洛里的王后如何”时，一如既往的温和里面，却透着无法抵挡的冷漠和强势。

    “夜殿下，这不是我一介臣子该置喙的。”巴特回答得甚是委婉。军部就算再好战，却也不喜欢被人挑衅，更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拉拢和挑拨。

    那日，路德维算是跟科林撕破脸了，也难怪玄夜会坐不住亲自来见他。他也清楚得很，那个送到他这里来的罗伯特也正是玄夜交给科林的。事情的真相其实并不难看透，只是看你是否愿意去看罢了。

    玄夜只看了巴特一眼，这个人并不像科林说的那样好控制，这个人心里有他自己的坚持，这个坚持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

    这是玄夜对巴特的直觉。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很快他转变了话题。

    “的确。这不是一个臣子该说道的。但是，如果有人威胁到路德维陛下性命，我想作为臣子的上将，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巴特静静地看着玄夜，这个人敢找上门，肯定有料。

    “黎轩的身份并不是人类。”玄夜十分认真地说道。

    巴特微微蹙起眉头，黎轩的确已经不能算纯粹的人类，这个约瑟城都知道，甚至已经对此保持一种默认，不时还有人不满黎轩的身份而上门挑衅。

    但玄夜这样说，巴特可不会认为他是在说黎轩的这个身份。

    果然下一句玄夜就在巴特头顶丢了枚炸弹，“黎轩是摩萨罗。”

    巴特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玄夜将他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依然保持着平静的情绪。

    “是与不是，其实你一试就知道。摩萨罗的本能会吸食根达亚的能量场。他能控制自己对低等的根达亚收敛起本性，可对你这样强大的塔诺斯，或许，要暴露出来并不是太难……”过两天就是黎轩向巴特挑战的时候。

    “不管路德维陛下知不知道他的身份，黎轩都会威胁到陛下。”

    说罢，玄夜起身，对聪明人，他压根不需要多说什么，像巴特这样的人并不会接受别人的指手画脚，但在出门前，他没忘记提醒一下那位上将，那个弱小的江小离很有必要保护一下。

    玄夜可不想黎轩变身时，江小离也跟着变身，把他始源代码的基因彻底激活，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就算在体能上，江小离不是一个强者，但他的生物机甲绝对够强大。这样的人才不能毁在黎轩手里。”

    看，多中肯的提议，巴特想不接受都说不过去。

    ***

    外面天已黑尽，高斯对着落地窗，将自己的兽形模样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他觉得自己真的快抑郁了。尤其是一转头还能看见延澈端着一只红酒杯往嘴边放，直接被獠牙磕破，殷红的液体瞬间淋湿了他胸前的毛，卧槽……

    只有费德蒙十分享受此刻的模样，甚至还向道格交流了一下心得体会。

    道格也是个犯二的，他甚至将自己珍藏的牙套拿出来向费德蒙炫耀了一翻，那缀满宝石的牙套闪闪发亮，戴在那两颗威武雄壮的獠牙上，简直不要太诡异。

    “漂亮吧？这可是我最贵的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