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当晚, 连林邈都知晓今天考场上有个吃饼夹rou的考生。 更不用说陈坚几人了, 毛八斗更是瞅着薛庭儴嘿嘿直笑, 说他这次真是大出了风头。 可不是大出风头, 如今谁人不知提堂座号上, 有个当着府台大人面上吃饼夹rou的考生, 致使这次的府试竟改了规矩, 府台大人竟没有当堂点评考生的考卷。 其他的考生也就不提,提堂座号的考生大抵要恨死薛庭儴了。 毕竟怯场的还是少数,大多拼进前十, 不外乎是想在府台大人面前展现一番,说不定能拔个头筹。哪年府试上都有因受到赏识,而得到不用参加剩下两场资格的考生。 也因此, 第二场开考时, 薛庭儴所到之处竟是纷纷侧目,也不知哪个阴损的帮忙四处传播, 竟是无人不晓他的长相。 当然, 侧目之余, 幸灾乐祸也不少。 还案首?得罪了府台大人, 他大抵会成为今年唯一一个身为案首, 却被落了的考生! 且不提这些,剩下两场很快就过了。因为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在头一场, 接下来的两场不光考官,考生也大多都是漫不经心, 就等着三场过罢, 府衙放案。 * 放案在十日后,府城里各处不见萧条,反而更加喧嚣起来。 一般考生们考完后,都要等着放案后才会回乡,索性闲来无事,各处的诗会、酒会就大行其道起来。 也有人上门来邀薛庭儴,可他一律是拒了。 如今正是风头浪尖,想也知道邀他去没啥好事。倒是毛八斗闲了两日实在闲不住,就和李大田结伴出没各大小诗会的场所。 这日外出,下半晌的时候,毛八斗和李大田回来了,面上可现忿忿,明显就是发生了什么事。一问之后才知道,如今外面有人给薛庭儴起了个绰号,美闻其名‘饼夹rou案首’。 这话自然不是什么好话,明显就是讥讽之言。 也是人多口杂,夏县也不光就毛八斗几人来赴考,就有人告诉他人毛八斗两个就是那个‘饼夹rou案首’的跟班。 有人透过两人想邀薛庭儴,毛八斗自然不会同意,就有那嘴贱之人,借机酸了几句,毛八斗就跟人吵起来了。 “让我说,肯定是那王奇和李嵩干得好事!”一番指天骂地后,毛八斗累得在椅子上坐下道。 “行了,跟这些人置气做什么,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回咬不成?”薛庭儴淡笑着说。 “问题是这狗太惹人厌了,让我说老师就不该带这两个同来,他们又不是不认路!” 实在不能怪毛八斗嘴太毒,而是王奇和李嵩就不跟他们是一路的。寻常虽是遇见了也会客套几句,可两人当初入清远,本就是冲着想成为林邈弟子而去,突然凭空多了薛庭儴几人,自然就没他们的事了。 人从来是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而是惯性喜欢迁怒,所以两人和四人并不太合。 王奇也就算了,尤其是那李嵩。你说他胆大,他倒也不是,就是总时不时说两句小酸话。你与他计较上,倒显得你为人不够大度,你不与他计较,自己心里不舒服。 “这种置气的话可不要随便说,小心被老师听见,又要说你了。”李大田在一旁道。 “反正我是觉得庭儴肯定能考上,若是那府台大人真因为你吃了个饼夹rou就不取你,咱们就联名去府衙闹!进食是考场允许的,怎么就是藐视了。我是没带,我要是带了我也吃。”毛八斗一拍大腿道。 薛庭儴失笑之余,心里也有些感动,道:“行了,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府台大人不会不取我。” 其他三人虽是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惴惴。 陈坚也就罢,这次府试肯定能过,毛八斗和李大田则都是尽人事听天命。至于薛庭儴,在他们心里是稳过,甚至秀才也不在话下,真若是倒在这一关,未免有些太过可惜。 基于这种心情,到了放榜这一日,毛八斗和李大田一大早就去看榜了,还把陈坚也给拉了上。 没拉薛庭儴,是因为知道他不愿出门,也是怕又出个什么不识趣的人出言讥讽。 到的时候,榜刚张贴出来。 学宫门前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全是人,都在往里面挤。 陈坚和李大田望而却步,毛八斗却是喊了句‘拼了’,就往里面挤了进去。 他人生得胖,占地方,又下了死力气,所到之处是人鬼皆避。人群里不停地有人骂,骂什么人饿死鬼投胎的。可还没见着人,那人就挤没影了,找都找不到。 毛八斗终于挤到最前面,先往圈里找,正头一个座位号让他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接不上来气,就有旁边人问道:“这位仁兄,莫不是考上了?” “不,不是我,是我同窗。” 一时间大家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同窗考上了你高兴个甚! 毛八斗才懒得理这群人,而就在他继续找其他人的座位号的时候,又有衙役拿了一张大红色的榜前来张贴。 这张榜上写的全是名字,按顺序从头至尾,也就是这次过了府试的五十人。此榜又叫长案,团案上是只写座位号,不写姓名,所以很多考生看榜,也只能找自己,而看不了别人。除非是像毛八斗这样,特别亲近,知道彼此的座位号。 衙役走了,一众考生再度围上来。 有人惨叫:“为什么,为什么案首是饼夹rou!?” 随着他的呼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长案最上面那一行字上,薛庭儴三个小字,清清楚楚地写在上头。 这项认知让许多人都呆住了,致使外围的陈坚和李大田找到机会挤了进来。两人看到榜,也笑了起来。 又是一阵惨不忍睹的嚎笑,随之一同的还有个刺耳的兴奋声:“阿坚,你在第五。大田在三十七,哈哈哈哈,我也在,虽然又挂尾巴了。” 可不是,那长案的最下端,岌岌可危的挂在尾巴上,可不是正写着三个字——毛八斗。 “走走走,咱们给庭儴报喜去。饼夹rou咋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写文章啊!!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猖狂的大笑,众人注视着这三人远去的背影,目光凝滞。 竟是,竟是四个人都中了! 随着薛庭儴的‘声名大噪’,清远四子之名也为众人所知,知晓他们情同手足,还是同一个老师。 因为毛八斗的那句话,本来打算看了名次就离开的考生都不走了,等着府衙那边将程文张贴出来,倒要看看这‘吃饱了才有力气写文章’,到底写出的是什么文章。 从上午等到午时都过了,那张贴程文的衙役才姗姗而来,许多在原地等着的考生都是饥肠辘辘。 实在不是这衙役办差拖拉,实在是他家府台大人不知为何,竟一直犹豫要不要将一名考生的文章印出来。 好不容易上面发了话,下面赶着印,这不就来迟了。 等衙役走后,众考生再度围上前,其他考生的程文都没有看,就瞅第一名的去了。 看完之后,有人不屑,有人鄙夷,有人则是深思,不过也没人当街议论什么,俱是一哄而散。 一天之中,无数人蜂拥而至,又一哄而散。次日,就有流言传出,那饼夹rou之所以能拿案首,不是因为他吃了饼夹rou,而是因为他会拍马屁,还有人纷纷骂薛庭儴虚伪无耻小人的。 之所以有这种说法,还是因为那道‘不以规矩’的题,当日许多考生拿到这题,都心中暗骂这种不着边际的题,也拿出来当首题。 若是照着原文的意思去写,难免犯了忌讳,脱离原意去写,那就看怎么写了。 怎么才能写得新奇,才能写得出彩,写得夺人眼球?这无外乎是时文当属应该必备的,一众考卷中,你写得不出彩,又怎么才能显现出来。 这就看各人功底和发散思维了,有人去打破规矩,有人破而后立,还有人另辟蹊径,当然也有人墨守成规,洋洋洒洒写出长篇大论来说规矩如何重要等等。 如今脱离考场去看,再结合私下流传的一些关于府台大人的小道消息,那饼夹rou当堂吃饼夹rou,扭头写出这样一篇时文,不是虚伪、无耻,不是趋炎附势拍马屁还能是什么? 别看人家吃了饼夹rou,可只要马屁拍得好,拍得府台大人舒爽,还不是案首稳稳当当到了手。 不过这些言论也只是在私下里传播,没人敢闹到台面上来。 且先不提人家是不是拍马屁,至少从表面上看人家的文章是有一定水准的,只因是众所瞩目的对象,拍马屁也成原罪了。 你不拍马屁,你研究府台大人的喜好如何?有那仗义直言之人,一句话就将那些犯了红眼病的人堵回去了。 薛庭儴听到这些,只能无奈苦笑。倒是周作新听到这些小道消息,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他是拍马屁,他是拍马屁吗? 来回踱步几下,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还真是拍马屁,关键这马屁拍得让他不取他就是因私废公,所以他只能取了! * 薛青山眼见赵氏日日往这边送吃的,却只字不提接他回去,就开始在赵氏面前装起可怜来。 又是说自己的病,又是说薛寡妇大着肚子还要照顾他。赵氏听了心疼,可又没办法,只能回去天天跟薛老爷子絮叨。 别看薛老爷子坚持,可经不起日日这么吹枕头风,也去看了薛青山两次,真是瘦了不少,满脸病色。 这边还在犹豫,那头赵氏不知听了谁的唆使,竟在家里闹起病来。大夫也请了,药也拿了,一点用都不起,周氏和孙氏只能轮流到床前侍候着。 闹了两天,一家人也看出来了,这是打算自己心里不舒坦,准备闹得一家人都不舒坦啊。 果然没两天,赵氏就唤着自己这次大抵是不行了,死也要看着儿子在身边。薛老爷子开始是吼,吼到最后变成了沉默。 招儿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有数,估计薛老爷子怕是坚持不住了。若赵氏真借着这事要把薛青山找回来,恐怕族长来也说不了什么。毕竟百善孝为先,阻着人家儿子尽孝别说官府会管,也是要遭天谴的。 乡下人特别信这个。 若薛青山真回到薛家,先借着侍疾的借口待着,只要赵氏一日不说自己好了,他一日就不会走,那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可其他人都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还没做的事,怎么你这么早就知道了?! 赵氏已经连着多日滴米未进了,起先还能嚎,现在连嚎都嚎都嚎不动了。整个人瘦了一圈儿,脸色蜡黄,看得出她这次是下了狠心。 薛家一片寂静,一种低气压在无形酝酿。 “老三!”薛老爷子站在正房门前喊。 “爹,啥事?”薛青柏从三房屋里走出来。 “去把、去把你大哥叫回来,你娘病成这样,又一直念叨着他,总是要让她看看的。” 这话终于说出来了,所有人都不意外。 招儿在屋里叹了口气,心里却是犯了愁。若小男人从城里回来了,知道薛青山回来了,会是怎样?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去阻止这件事。 屋外,薛青柏嗫嚅一下,才道:“爹,若是庭子回来了……” 薛老爷子顿了一下,才挥了挥手:“快去。”他叹了一口气:“他回来再说回来的事吧。” 薛青柏转身出门,刚走到大门,一个人仿佛后面有人追似的跑了进来。 他上气不接下气,刚站稳,就喊道:“连兴叔,你家、你家狗子过了府试,又是、又是案首,咱们平阳府的头名!县太爷亲自来咱们村了,现在正在里正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