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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京城官场混下来的人,没有笨蛋,谁也不会为了一时得失拿命去搏。因此,赵家村的消息传回京城虽然引起了小范围的sao动,却没有影响局势稳定。 不过,如此一来,谁都看得出来,赵家村的税改政策想要顺利推行,光要打开局面就很是艰难了。 这一点,高悦、梁辰和程章、陈无水心里也都很清楚。他们今日虽然挽回了大部分百姓的性命,但死去的那十一人便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泪痕,横沉在百姓对他们的信任基础之上,令税改这事本就不清晰的未来更加扑朔迷离。 眼下该如何展开工作,是高悦从上了马车就在思考的。 时隔几个月再次来到赵家村,高悦看着眼前更加萧条的小村庄,心中百感交集。他下了马车,第一件事便是带着众人去了村长的家里。上次来这儿,只有他和周斐琦暗日暗月几个人,赵老爹包括村长给他的印象都是热情好客的淳朴农家人。这一次,再见村长,高悦看他跪地行礼,只觉得这是一位将一生的汗水挥洒给了土地而人到老年却还背负着全家生计的老人,望着他那佝偻的肩背,高悦甚至眼眶微红—— 因此,当他亲自将这位村长扶起来时,所有人都不免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些人里,当然也包括那些跟回来围观的好奇村民。他们似乎都想不通,一位宫中的贵人皇帝的妃子户部的计相为何会对一个小村庄的村长如此尊敬?在他们这些人的固有概念中,那些达官贵人全部都是一幅高高在上,从不会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更不要提亲手相扶这种待遇了! 可是,此时此刻,谁都看得出来,高悦眼中真情流露,不似作伪,他好像是真得在心疼一位农家老汉,那副神情就好似庙里那些悲悯众生的神明,令见者,无不崇敬。 “村长无需多礼,你还认得我吗?”高悦声音很轻,好似怕吓着老汉似得。 老村长听见高悦这样说,才怯怯抬头,这一看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人就是前些日子来他们村里的那个——“你是,陈家小哥的媳妇?”村长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就要跪地请罪,被高悦给拦住,就见高悦笑着点了点头,道:“就是我。那位也不是陈家小哥,是当今陛下!” “什么?”村长听高悦这话,吃惊得浑身都抖了一下,看那样子好像又要站不住。好在他身后有个青年及时扶了他一把,老头儿才没摔倒。 高悦一见这个青年,立刻又笑了,叫了他一声:“赵大牛?” “参见计相。”赵大牛低着头,听高悦喊他,也连忙要跪地行礼,被高悦拦下,道:“以后不必如此多礼。我此次来是有事要和村长说。” “唉,”村长当然知道高悦要说什么,闻言便长叹一声,道:“陈、呃计相大人,咱们庄稼人也不懂繁文缛节,就认个一熟二忠,您既然之前来过我们村儿里,我就拿您不当外人了。这么跟您说吧,前两天大家伙刚听说咱们村可以缓缴秋税那真是人人高兴像过年一样,可是这老爷儿没跑两个圈儿,整个村里如今连一粒多余的粮食都没有了,您说说这乡亲们的心里能痛快吗?再加上那抓壮丁和抢耕牛的官兵,现如今咱们村子里,连明年开春儿要种的种子都没有一颗,没有牛连地都犁不动,这个冬天眼看都熬不过去了,又哪里还敢想明年的缓税呢?我们家地窖里还藏了两缸咸萝卜,对付对付也勉强能撑一个月,可您知道吗?那些今年秋收后连税都交不起的人家恐怕今日连晚饭都没有着落呢? 咱们这村儿里的人,您上次也都见过。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子,如今若不是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们怎么会跑到官道上去拦钦差的轿子?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这个村长没当好,我愿意自请——” “您恐怕误会了。”高悦连忙截住他的话,道:“我要跟您聊的事情,并非追责。之前我也和乡亲们说过了,这两天各位乡亲所有的损失朝廷都会给补上,失散的家人朝廷也会寻回,还有,今日他们拦官之罪我也不会追究!” 高悦话至此,所有围观的乡亲们听了后,都不免露出了感激神色,甚至纷纷自觉下跪行礼,感念皇恩浩荡,感念计相慈悲之心。 然而,高悦要得并不是他们的感激,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稳定民心,于是他便跟老村长说:“我要跟您说的事情是,请您出面,召集所有村民,我有话要和他们说!” “好,好好!”老村长好似是真被高悦打动,一边揉着眼眶一边点头,随后便向赵大牛身旁的一个青年伸手,说:“大壮,扶爹去拉钟!快!” 村长姓赵,他儿子自然就叫赵大壮。大壮扶着他爹去拉钟,村民们跟着他们往挂钟的大柳树那边走。高悦叫住了已经转身跟着人群往外走的赵大牛,问:“怎么没见你爹?” 赵大牛恭敬地答道:“我爹昨日被乡亲们打伤了。”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爹?”高悦神情一凛。 赵大牛道:“因为我爹劝他们不要闹事,他们不听。还说我爹是跟官府勾结,拿了官府的好处。唉,计相大人,我其实有句心里话想跟您说。” “你说。” “这村里的事,我劝您还是不要管。咱们这个村人心不齐,不是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赵大牛能跟高悦说这话,可见是真把高悦当成了自己人。 不过,高悦要做的事不可能因为一些困难就放弃,所以他听了赵大牛的话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样集会之后,我去你家看看找老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