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页
皇帝大概也是想到了这点,竟是恼羞成怒,一怒之下,直接抄起了桌上酒盏向着太子的方向狠狠扔了过去——就在这时一只年轻有力的手迅速出击,于空中接住了那玉质的酒杯,他一步一步走到略显狼狈的帝王面前,轻声说道:“父皇息怒,此事不过是太子殿下突发急症,该叫太医好好医治。” 大概是年轻的声音不疾不徐,稳如泰山又气定丹田,这轻飘飘一句话瞬间点醒了气急败坏的帝王,他立刻收敛了心神,命宫人速速将太子扶去东宫,着太医医治。 然而,太子却几度站不起来,身体软得好似没有骨头一般。还是那年轻人,他见此,叹了一口气,几步上前,自宫人手里接过太子,稍加用力便打横抱起,柔声说了句只两个人听得见的话——‘璨儿,皇兄带你去看病。’ 周璨埋首于他胸膛,安安静静的样子看起来令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皇帝看着这两人从殿后的门离开,盯着周珧挺拔高挑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太子急症’,东宫太医们日夜不停,医治了十天。 皇帝与二皇子也在御书房连续‘商讨国事’了十天。 十天之后,太子不愈,薨了。 大周从此再无十四皇子,而是多了一个皇后义女,静娴公主。她被养在皇后宫里,从未露过面。 三个月后,皇帝驾崩,二皇子周珧接掌大位,成为了新的皇帝。 新帝登基两年,太后何氏薨。 静娴公主于长安街东开设公主府,名曰:梨园。 据说这位公主美若天仙,爱好戏曲,因此梨园内每日唱弹之声从未断过,曾一度引起平京热议。公主府上往来宾客日日不同,宴会更是三日一小场,五日一大场。因此,人们又说静娴公主好交友,不论身份不看名声,只要她赏识了你,在陛下面前为你说上两句好话,那么你则可飞黄腾达,高官厚禄不在话下。 因此,平京那些游手好闲的富家子们,几乎日日钻营怎么才能入得了公主大人的法眼,这里面尤其以油嘴滑舌之辈居多,因为听说公主爱听笑话,便每日有人变着花样地学,只求有朝一日见到公主的面,能逗她笑上一笑,好借此博她青眼。 这个时候的宝国公,还是个一心只想考状元的普通秀才。 那时候,秋闱将近,他盘缠快要见底儿,实在没办法,听说有个戏班子在找会写戏词的文人,要排一出戏演给静娴公主看,他便舍了文人的那点儿骄傲,主动去找了班主,一来二去,因他的戏文确实写得好,静娴偶尔看过两初儿便注意到了不同,让人去打听过之后,便将这个穷秀才召进了府里。 她一开始就只是想跟他讨论诗文,因为她每天都太闲了,皇帝把她安排在这儿,几乎就再没有来看过她,除了初一……十五…… 呵…… 等她见了宝国公之后,发现这个人不但诗文写得好,胸中自有沟壑,便想着下次再见到皇帝时,帮这人说上几句好话。 又是一个月圆夜。 寝殿里的墙壁上传来了熟悉的响动,静娴手持一卷,坐着没动,直到那人走近后将她抱住,她才说了一句:“你那个皇后,真可怜。” “她没有我,还能合眼。你没有我会失眠。对不起,每个月只能让你睡两个安稳觉。” 静娴把书一扔,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带着审视盯着周珧,问:“你让我扮女人我扮了,让我搬出皇宫我也搬了!我想要得你什么时候给我?!” 周珧的眼神躲了两闪,他说:“你,你还小……” “我还小吗?” 静娴一把拉过周珧,坐他腿上,两人的视线几乎持平,她问:“你现在喂我吃饭,还觉得我小吗?” 周珧无话可说。 静娴冷笑一声,推了他一把,站起身说,“二皇兄,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 周珧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清楚自己内心里的这份纠葛,或许这些年来,他一直就没敢细细深想过。 静娴看也不看他,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一扇窗户,指着侧殿的一盏微亮的烛火,道:“江山给你了,帝位也是你的了,我只想要一个那样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肯同意呢?” 那一瞬间,帝王阴沉了脸,望着那盏微弱的烛火问:“谁住进来了?” 静娴一把拉上窗户,肃容道:“你不要管。” 皇帝微愕。片刻后,他又笑了,说:“你从小到大想要什么,皇兄没给过你?”而后他张开双臂,对静娴道:“来,过来!” “哼,”静娴冷笑一声,瞥着帝王,道:“再三个月,我情潮要来了,这些年我忍得辛苦,我最后再和你说一次,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要个驸马,就偏殿那人,我就要他!” 她说完就上床拉开被子钻了进去。独留下满殿烛火,飘飘摇摇,和那个静坐烛火间的高大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墙壁上传来一阵响动,静娴坐起身,向殿内望去,殿内再无一人影。 秋闱于半月后放榜,曾有幸在梨园住到进考场的公子宝果然高中,听说他是帝王钦点,头甲三名,所有人都对他羡慕至极,纷纷摇叹时也运也不及静娴公主一句话也。 然而公子宝的好运却没有就此停止——入翰林院不过一个月,便被帝王提拔至南书房教皇子们读书,官拜大学士,又过一个月被帝王以学富五车为由加官进爵,封了国公,位列三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