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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岑扑通跪了下来,霎那间,泪已经流过他的脸。 “云太医!我……我多谢您当年的救命之恩。”他磕下了一个头,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 云不深摆摆手:“罢了,老朽也不否认了。你走吧,不用行大礼。” “嗯。”何岑哽咽着站起,拎起自己的医箱子,走到门口时,还回了个头看一眼云不深。 他想最后记住他的恩公。 柏清清等候在外面,用眼神示意,问他病情。 他无力地摇头,连一丝希望都没有,时至于此,任何药都无法延续他的命了。 柏清清明知会如此,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阵痛,仿佛一双手无情地捏住了她的心,一寸痛都难消。 —————— “煜儿,你来了。”顾仲林道。 窗外雨打花草,下得甚是厉害,沈襄煜撑了一把油纸伞过来,小腿处的外衣还是湿了大半。 顾仲林生了一个火炉子,招他过来,说得别有深意:“来烤烤,这天,真是说变就变了。” “顾叔叔因为何事如此忧愁?”沈襄煜撩开湿答答的衣摆,坐了下来。他来这儿开始,顾仲林神色凝重,一直未舒缓。 顾仲林叹了口气,用铁钳捣了捣炉子里烧着的木柴,碳价太贵,顾府到天冷以后,烧得都是柴火。 “念儿的外祖父,云老快不行了。”他道,“他让我瞒着念儿。” 瞒肯定是瞒不了多久,只是时间的问题。 沈襄煜道:“老人家最后的意思了,由着云老吧,不想让他知道,或许有自己的理由。” 顾仲林点头道:“说是如此,我也只能瞒念行几日,到后面,我们马上要回西北了。” “这么快?”沈襄煜神色诧异,“顾叔叔不能多呆些日子吗,未卿不是也想在京都多留几日?” 第44章 离京 我喜欢你很久了 顾仲林摇头, 眼睛充血般,带着nongnong的倦态:“不能再等了。我只留了几队没有牵挂的老兵们在那守着,西域人何时再袭, 都无法预料。” “我听说,前几月,西域的一些商人来京都贸易。其中一个, 还献了美人给皇帝, 如今那女人独宠后宫,迷得皇帝无心政务。”沈襄煜担忧道。 顾仲林背着手,道:“确实,内朝如此, 外朝亦是乌烟瘴气,皇上未立储, 皇子们皆无出彩, 只会拉帮结派, 挤破头想得皇上的宠爱。现在朝堂, 犹是一盘散沙, 立不起来。” “煜儿切不可与任何一帮人为伍。”他告诫他。 “此事,不用叔叔说,我也知道的。”沈襄煜肯定地答。 顾仲林应着, 想到什么, 但又纠结于说出口, 他缄默不言了好久。 “叔叔有何事举棋不定, 可否说与我听?”沈襄煜见此,问道。 “此事……便是你的事。”顾仲林抿着嘴,胡子未加打理,杂乱中见白。 他说出来:“我同你父亲商量的最后之策, 从你回京做质子那日起,我们便决定下来。” “什么?” “煜儿可清楚,我和你父亲,这么多年守在外头,守的到底是谁吗?” 他思考了片刻,毫不迟疑地道:“是百姓,是中原的泱泱子民。” “不错。”顾仲林顺着他的话道,“我们守的不是那个骄奢无度的大荣皇帝,我们真正要保护的,是百姓。” “所以,只为了百姓,不是大荣的天下,这天下,也可以是天下。” 沈襄煜了悟,道:“叔叔的意思是?” “我们选了你。”顾仲林最后道,“到最后实在不得已要起反旗的话,你便是我和你父亲多年培养的最好人选。” “天下找不到姓胥的人来掌管,那也能找其他人。”他最后道,望着沈襄煜,犹如望着一颗已经雕琢得当的玉器。 “叔叔……”沈襄煜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站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柏清清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这天下,不姓胥,又何妨? 他当日承诺过她:若无明君,吾愿代之。 说这话,他纯粹是为天下百姓不平。其实自己喜于宁州一隅,自觉没有如此大野心。 可如今,顾叔叔和父亲也这样明示他,他肩上的担子,顷刻间重了很多。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期盼着他。 他略加苦笑,起誓道:“好。襄煜为了百姓,自当赴汤蹈火。” —————— 顾家离开的日子定在七月廿二。 这一日天没下雨,但也未见日光,寻常日子一般的阴云密布。 云念卯时便起来了,整理行装后,他穿上了甲胄,厚重的铁甲压在他的身上,抑得他有点闷。 他的个子又蹿高了许多,顾仲林上次命人给他量身时,就说过等到了西北,得再做一套。 “念行,起得如此早?”顾仲林晨起时见了他。 云念试探地问道:“时间还早,我可以先去和外公临别吗?” 顾仲林沉了脸,道:“自然可以,但快去快回。” 云老的事,怕是瞒不住了……他日日告诉云念的消息是,云不深病情有点好转,还需休养。 云念眸子淡淡的,独自策马离开了顾府。 他在顾府这几日,学习天赋极高,进步很快,他已经完全可以上马了。 云念到院子里时,柏清清也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