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专家鉴定过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因为这些东西不仅是真品,还是明朝宣德年间的官窑制品,这在青花瓷收藏届,可是被捧为上等品的。 “明天刚好就有一场全国大型拍卖会,这次香城以及京城很多大老板都会来,你如果不急的话,可以在芙蓉市多留两天,如果能拍出去你就拿到钱了。”负责对古玩进行登记的工作人员见沈邵乖巧的模样,忍不住又安慰了一句,“放心吧,专家说了,你这个成色不错,一定能拍个好价钱的。” 沈邵朝工作人员感激一笑,捧着牛奶做出舍不得喝的样子。他现在是个没钱没势的小孩子,就算故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悲惨事迹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做这种事的爸爸都不嫌丢人,难道他这个受害者还要觉得可耻吗? 果然沈邵这副模样更加引起现场工作人员的同情,加上沈邵的东西是真品,拍卖后他们能抽出一部分佣金,于是他们对沈邵的态度更加热情,甚至还安排他免费住本家公司名下的旅馆。 沈邵没有去住他们安排的旅馆,而是自己找了附近的酒店,虽然贵了些,但是好在比较安全。 第二天下午,他刚进古玩公司,就受到了工作人员的热情接待,听他们说完,他才知道自己那些东西被京城一位大老板看中了,于是花了三十二万的价格拍了下来。 这个价格已经大大超出公司的预期,所以交易成功后,让负责接待沈邵的人高兴了一场 ,毕竟他们负责接待的顾客古玩拍出好价格,他们也是有分红的。 三十二万? 沈邵自己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拍出十多万就很不错了,没有想到竟然多了一倍的钱。 这是撞大运了? ☆、第一名 东西拍出这么高的价格,交易公司抽取佣金后,他真正到手的钱有三十万左右。拿到钱后,交易公司担心他一个孩子带着现今不安全,又特意让专人带着他去银行托熟人给他办了一张存折。于是他在芙蓉市又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买车票回了蓬县。 等车到了蓬县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他身上揣着几百块现金、户口本还有两个存折,也不敢在大街上乱走,直接就赶回了家。 刚回家不久,沈邵就见大伯与大伯母匆匆进了他家的门,见他好好的在家才松了一口气。大伯抽着五毛钱一包的劣质烟,语气有些沉重道,“小邵啊,你爸他不是个东西,你日后有什么委屈,只管跟大伯说。大伯没啥本事,但是总不会让你冷着饿着。你现在还小,不多读些书怎么成?” 沈邵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不声不响离开家两三天,大伯一家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哪,所以就以为他是去找那个爸爸了。想到这,他心里有些愧疚,可是去卖古董这事他又不能对别人说,只好低着头道:“对不起,大伯,我以后出门一定告诉你。” 刘淑莲见沈邵这个样子,便拉了大伯袖子一下,让他少说两句,然后走到沈邵面前道:“中午吃饭了吗,去大伯母家里,大伯母给你做碗面吃。” 因为急着赶回家,沈邵只吃了早饭,上了车后就没有吃东西,大伯母这么一问,他确实觉得有些饿了,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那走我们家去,”刘淑莲松了口气,看小邵这个样子,应该没有找到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录取考试的成绩快出来了吧,都快要开学了。” “明天就出成绩,如果被录取,就能去报名了。”沈邵跟着大伯母出了门,锁好门后便跟在大伯母身后,听着她询问读书上的一些事情,他都老老实实答了。回头见大伯沉默的跟在他身后,他想起上辈子大伯也是这个样子,从不多话,但是在他读初中那两年还是很照顾他的。 大伯的房子离得他家很近,走了不到三分钟就到了。沈邵进门时,大伯家的两个孩子沈媛与沈红都在家,见到他来,两人没有理他,而是开着电视看《西游记》。 沈邵朝电视方向扫了一眼,是台半旧不新的黑白电视,屏幕上还闪着雪花点,影像不是特别清晰,不过姐妹两人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不给你看,”沈红只比沈邵小几个月,见他也在看电视,便道:“这是我家的。”她听别人说了,沈邵爸妈不管他,以后会吃他们家的,喝他们家的,还会花她家的钱。 沈邵不会跟个不满十一岁的孩子计较,见她闹便把视线移开了。等大伯母做好面,他只管埋头吃面。 “妈,你为什么把蛋煎给他吃?!”沈红看到沈邵碗里居然有一个煎蛋,当下就叫了起来,“你把蛋留给他,不给我,你是不是想认他做儿子?!” 大伯母被二女儿这一声吼,弄得十分尴尬,当下便沉着脸道:“你闹什么呢?” “你就是想要儿子,别人都说了,你和爸爸嫌弃我跟jiejie是女儿,想把沈邵认成自己儿子,你们重男轻女!”沈红被刘淑莲一吼,声音更大了,“你就是偏心!” 刘淑莲舍不得打女儿,可是又觉得她这话说得难听。这些日子因为沈邵现在没爹没妈的,她跟当家的才不忍心的多照顾几下,怎么外人就在自家丫头面前添油加醋,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这让年轻一辈以后怎么相处? “大伯母,我已经吃完了,”沈邵放下筷子,站起身道,“我家里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刘淑莲见沈邵连汤都没来得及喝,这么大一碗面,竟然就这么匆匆咽下,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好把他送到门口:“你meimei不懂事,我一定会说她,你别放在心上,以后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憋着。” 沈邵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大伯母。”说完,朝屋子里姐妹两人笑了笑,才离开大伯母的家。 沈红的话沈建军在隔壁屋里听得清清楚楚,等沈邵离开后,他才从屋里走出来,看着还留着汤底的面碗,沉着脸看了几眼两个女儿,点燃一根烟抽闷声不言。 刘淑莲回头见到这一幕,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沉默半晌后,收好面碗走向了厨房。 他们都心疼小邵,可是人心都是偏的,他们最看重的还是自家孩子。 沈邵回到自己家,因为刚才吃得太快,胃里有些不舒服,他坐了大半小时才觉得舒服了些。 想起明天就要去看成绩报名,他就想起实验中学简陋的住宿条件。因为实验中学农村户籍学生很少,所以住宿楼实际上是由以前的几间教师办公室改建的。四楼住男生,五楼住女生,两层楼之间用一道铁门隔开,每层楼总共就三个房间,不大的房间里挤着十几个人,显得十分拥堵。 因为宿舍狭窄人多,很多住校的孩子在一起后难免会起矛盾或者聊天到很晚,很多成绩好的孩子渐渐的无心学习,弄得学习成绩下降得很快。 上辈子他就是住校,这辈子不想再去挤那简陋的宿舍。 前生他做了厨师后,有空就自学知识,甚至还报了一个网络培训班,好不容易才拿到一个成人大学毕业证书。现在他有条件能安安心心的读书,有什么理由可以不好好珍惜? 打定主意去租一套房子住后,沈邵便起身洗漱睡觉,明天事情不少,他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8月27日一早,实验中学公示栏旁边挤着不少学生家长,他们都是来等录取成绩的,毕竟名额只有八十个,谁不想自家孩子去好班读书? 等成绩张贴出来,有些人高兴,有些人失望,然后就有人开始抱怨这次数学题太难,最后两道题甚至需要用初中知识来解答才能做出来。 “这次题这么难,竟然还有人考满分,谁家孩子这么能干?” “沈邵是谁,数学一百,语文九十六,排在第一名呢。” 这些家长相互问了一下,见没有哪个家长来认领这个孩子是自家的,感慨了一番后,便有些羡慕嫉妒恨的离开公示栏。有关系的去托关系看看能不能把自己孩子塞进实验班;有钱的准备去捐些建校费,也给自家孩子砸出一个名额来。 至于被这些家长惦记的沈邵并没有来学校,他知道上午去看成绩的人肯定多,所以干脆不去跟这些人挤,转而去找房子。最后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套两室一厅一卫的房子,房东是对和善的退休老夫妻,因为要去市区跟儿子一起住,急着离开蓬县,所以开出的租金价格十分合理。 沈邵看了一遍屋子,门窗很结实,还安装了防盗栏,水电桌椅也都很齐全,所以很爽快的跟房东签了三年租房合同,双方皆大欢喜。 交了一年的租金,从房东手里接过钥匙后,沈邵又去街上买了日用品,以及几套应季的新衣服。 他对穿着并不是特别在意,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喜欢以貌取人,衣服穿的太过破旧,容易被其他孩子瞧不起和排斥,他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惹麻烦,所以还是让自己穿得好看点。 十多岁的孩子大多还很天真,但就是这份不知善恶的天真,容易给别人造成伤害。也许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年少时几句戏言,但是对被伤害的人来说,有可能是一辈子的阴影。有些农村孩子到城里读书,到了后面却跟外面的小痞子混在一起,就是因为一些孩子瞧不起的目光,产生一种跟着“大哥”混,其他同学就会害怕他,他就会变得有面子。渐渐的,这份虚荣就会毁了他的青春,甚至影响他整个人生。 沈邵上辈子也是被同伴同学嘲笑的土包子一个,不过他因为这些嘲笑读书变得更加认真,成绩一直保持在班级前十名左右,中考也考了全县前二十名。可是那时候他太穷,穷得连去读免学杂费的高中都不行,因为就算免了学费,他也交不起住宿费,也没有生活费,最后只好不甘心的辍学。 就算是现在回想起那时候,沈邵仍旧能清晰的感受到当时不甘心的心情,所以他更加珍惜这辈子重来的机会。 中午在出租屋做好饭吃完后,沈邵还睡了一个午觉才往实验中学走。下午三点的太阳还很烈,他看到路上有一些去报名的学生打着一把遮阳伞慢悠悠的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家长大多手里提着东西,有些事书本,有些是饮料之类。 找到公示栏,他发现自己考了第一名,被分到了实验一班,转身就去找新生报名点。 大概是因为下午,报名点的家长与学生并不多,沈邵找到实验一班的报名处,发现负责给一班报名的是22号那天给他监考的李老师:“老师好,我来报名。” 李禄对沈邵有些印象,见他是分到自己班的学生,便语气温和的问:“你叫什么名字,照片和户口本都带来了吗?” “带了,”沈邵把户口本以及照片递到李禄面前,“我叫沈邵。” 这次录取考试的第一名?李禄顿时对沈邵更加有好感了,翻开户口本后,见户主一页上盖着“已故”两个红色印字,顿时愣住,往后翻了翻,只看到沈邵的名字,便问:“你们家谁陪你来报名的?”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妈,也不知他爸爸对他怎么样。李禄觉得自己手里的户口本有些沉重,问起话来,语气就更加得温和。 沈邵语气平淡道:“我爸爸跟别的阿姨走了,他走之前早就说过,以后不会管我,所以我是自己来报名的。” ☆、开学 作为老师,李禄非常不想见到学生家里有这种情况,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半大孩子,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的,打眼看去谁也不相信他家里没有大人照顾。但是作为小孩子没必要撒这种容易被拆穿的谎言,而且实验班录取考试第一名这么好的成绩,也不见家人来陪孩子报名,看来是真的没有大人照管了。 把信息记录好后,李禄递给沈邵一张报名单:“把这个拿到交费处去交学费,拿到交费单后,再来我这次签字。”说完这些后,李禄又问,“要申请住校吗?” 实验中学的住宿条件实在不好,作为班主任,他也不想见分到自己班上的第一名因为住宿环境影响学习成绩。可是这孩子家里情况特殊,他就算想找家长商量一下也找不到对象。 “不住校,”沈邵捏着报名单,低着头道:“我mama给我留了一笔读书的钱。” 看着孩子低着头的模样,李禄再也问不下去了,叮嘱了沈邵一些开学前的注意事项后,便让他去交费了。 “李老师,这孩子是你家亲戚?”旁边二班的老师见李禄对刚才报名的学生语气格外温和,便开玩笑道,“这孩子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就是个乖孩子,如果整个班的学生都这样,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就轻松多了。” “哪是我的亲戚,”李禄笑了笑,不好说自己学生没了妈还遇到个出轨的爹,只是笑着道:“这孩子成绩好,家里情况又有点特殊。” “难道是那个数学考满分的第一名?”见李禄笑呵呵不说话,二班老师看李禄的眼神就有些羡慕嫉妒恨了。学校开办了两个实验班,结果录取考试前四名分班抓阄的时候,一三名被老李抓走了,他们班只拿到了二四名。 交费处人很多,沈邵排了很久的队才把钱给交了,回到刚才的报名处时,见李老师桌前围着几个学生以及家长,便站在一边听这些人说话。 这些家长们对老师十分客气,询问了一些学校方面的问题后,又开始介绍自家孩子平时学习有多认真,有多努力,以求在开学前就给老师留一个好印象。 “李老师,我家孩子皮实,要是他不听话,你们做老师的尽管教训,我们做家长的绝对不会舍不得。”一个看起来有些豪迈的家长说到这话,就用蒲扇似的巴掌拍了儿子后背一下,发出啪的一声响。 沈邵听着这声响,都替这位个子有些矮的学生感到疼,见他被拍得踉跄一下,他默默的往后面退了一步。 “瞧瞧人家,在看看你,”豪迈家长指了指沈邵,又嫌弃的看了自家孩子一眼,大手在孩子脑袋上抹来抹去,然后有些讨好的对李禄道,“李老师,我家孩子别的不说,老实是肯定的,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 李禄当老师多年,什么样的家长都见过,所以这位举止豪迈的家长也没有把他惊住,只是多看了这家孩子几眼,“你叫杨宏强对吧?” “嗯,”杨宏强老实的点头,然后趁自家老爸不注意,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沈邵,朝他咧嘴笑了笑。 沈邵回了一个笑给他,因为过去的时间太久远,很多初中同学他已经记不起来了,更何况他上辈子是分在二班,而不是一班,所以对一般的同学更加没印象。 “沈邵,你费交过了?”李禄见他站在一边,便拿过他的交费单看了一眼,然后在他的名字后面划了一个勾,把他交费的单子收起来,把存根递还给沈邵:“9月1号正式开学,早上八点半到班级集合。我们一班的教室在一号教学楼五楼左起第一间,不要迟到了。” “谢谢老师。”沈邵接过缴费存根单,对李禄还有那个叫杨宏强的同学笑了笑,才转身离开报名点。 “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杨志安想了想,半晌后恍然大悟,“沈邵不就是这次录取考试的第一名吗?”说完,他看着沈邵背影的目光顿时热烈不少,然后继续用嫌弃的目光看自家儿子。 杨宏强挠了挠头,就当没有看见自家老爸那嫌弃的目光,反正他一边嫌弃还要一边管自己,他心胸宽大,不跟他一般见识 。 还有几天才开学,沈邵把屋子收拾了一遍,请锁匠来给大门换了一把锁,又买了很多参考资料以及国内外名着,然后31号那天回了村子一趟。 “小邵,报名了吗?” “报了,明天就开学了。” “那就好,读实验班,以后考好大学。”同村的人笑着取笑他,然后有一个人突然想起什么道,“沈福冬家的沈正阳好像也在实验中学报了名,听说托了他家一个亲戚的关系花了点钱就进去了,不过是普通版,不是你们那个尖子班。” 沈邵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跟这些人道别后,就往自己家走去,走出好长一段路还能听到他们在讨论沈福冬家里在外面打工赚了多少钱,又说为了把沈正阳弄进实验中学,花了多少多少钱。 他记得上辈子沈正阳成绩不错,后来还考了国内有点名气的大学,被村里人说了好一阵子,不过他在外面打工,从未与这个村里的高材生见过面。 回到家把买的水果提到大伯家,大伯与沈媛、沈红都在,他把葡萄苹果放下后道:“大伯,我明天就去上学了。” “买这些东西做什么,”沈建东知道这些水果不便宜,想让沈邵把东西带回去,就见自己两个女儿已经翻出苹果啃起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们家里条件不好,平时孩子很少吃这些东西,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什么脸去责备女儿没有礼貌,只好干咳一声,转而道,“实验班考上了?” 沈邵点了点头:“明天早上就要开学,我把赶不及时间,等下就回县里去。” 沈建东听着女儿们把苹果啃得咔擦作响,心里更加烦闷,本来是他的弟弟作孽,他这个做大伯的却帮不了孩子多少,他们沈家以后见到邵家人,有什么脸抬起头? “早点去也好,第一天就迟到,老师会对你有坏印象,”沈建东摸了摸裤兜,最终没有把放在里面的一百块掏出来,“房子我会帮你看好,放心去读书。” 沈邵看了眼沈媛与沈红,啃着苹果的她们,难得没有用眼角看他,甚至还对沈邵笑了笑。 “那我走了,大伯你在家多注意身体。”沈邵站起身,刚走出门就见到背着猪草回来的大伯母,他把刚才跟大伯说的话说了一遍。 “那……那你自己多小心,”大伯母朝门内看了看,见沈建东抽着烟不说话,便给沈邵装了一袋子今年新摘下刚晒干的花生,“这些拿去吃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