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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目眦尽裂,抖着手喝茶:他当年正因掺和进义忠老亲王的旧事才不得不蹉跎终生,前车之鉴犹在,这逆子怎敢! 他却看不到王子腾脸上的轻蔑,贾珍剩的那点脑子都用在女人身上了,那畜生极坏却又极蠢,他自己确实掺和进了六皇子谋夺圣位的事端当中,却多是被旁的有心人引入彀中,稀里糊涂用贾家剩下的那点军中人脉给人办了不少事。亏得王子腾对这些拖后腿的旧日亲故不放心,才没叫他动了平安州的防卫——因此王子腾在此逼迫贾敬十分理直气壮,若无他王子腾,宁国府早晚是抄家夺爵的罪过。 至此,王子腾再不愿搭理贾敬。贾敬也无心再说。 并未多久,就从山下传来喧哗声,贾珍被人绑着压进殿来。 贾敬站起身,老眼泪光一闪,忽然断喝:“堵嘴,拿大棍!” 贾珍还懵呢,正要求饶问他父亲,就听这句,登时想起小儿时被严厉管教的苦楚,春寒且料峭时,贾珍却一脑门冷汗。 “老爷!”贾珍才叫了一声,就被塞住了嘴。 贾敬一把夺过青壮手里的大棍,扔了手中柺棍,使劲全力举起手臂粗的硬木棍棒,狠狠的冲贾珍膝盖小腿挥下。 方追着上来的贾蓉刚进大殿,就听到两声骨头碎裂的脆响,再看贾珍,没能吱出一声儿,已昏死过去。 腿一软,贾蓉趴在门槛上。 贾敬拄着大棒喘粗气,良久才哑声道:“叫大夫。上药但不许给他正骨!从此以后,这孽障随我在玄真观清修,再不下山一步。若违此话,天地祖宗都不容这畜生!” “老、老爷!”贾蓉涕泪交流。 贾敬看他一眼,冷冷道:“这畜生做了什么,你们心知肚明!有此一残,是他咎由自取!蓉哥儿,你好自为之……别有朝一日走你爹的路。” 唬的贾蓉浑身乱战,直勾勾看着贾珍被拖到后殿去,地上只留下两道血痕。 王子腾背着手,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此间事了,方轻笑一声回身:“敬大兄治家严明,佩服佩服。既已至此,还需扫清尾事,还孙重府邸个清白,才不至于让后世重蹈覆辙。” 说罢,袖手悠然而去,走过门槛时,半分余光都未落到贾蓉身上。 贾蓉抖若筛糠,只管盯着那两条血痕。 此时一个贾家壮丁才敢上前禀告贾敬。将府上最近的事都说了,自然没漏下尤二尤三,贾敬听后深深皱眉,恨不得再打贾珍一棒:王子腾最是个护短记仇的人,本就新仇旧恨无可计数,珍儿这不长脑子的为两个玩物又间犯到他女儿那里,这不就是直愣愣的去提醒王子腾吗,果然王子腾空出手来,将所有一并算到头上…… “大奶奶已亲去接人,大爷已在老爷这里,想来那边翻不出什么花儿来了。”这领头的说。 贾敬沉思一会子,却摇头。王子腾睚眦必报,他虽不愿屈尊跟妇人计较,却一定要自家收拾干净的,方才的话就意味深长。思及此,贾敬手颤了一下,缓缓看向贾蓉——王子腾不与妇人计较,却会动他的儿孙…… 贾蓉吓得几乎尿裤子。 ———— “太太,二娘三娘,路那头有人骑马过来,看样子似是杜家大爷。” 尤三姐突的站起身,扶着丫头的手就要往外走,尤老娘却道:“听说是个端方孩子,知道我们在这里,岂有不来拜见长辈的理?” 可等了好一时,也不见通传。尤三姐正坐不住时,忽听人声鼎沸。 “来了。”尤老娘笑道,使眼色叫女儿坐好。 尤三姐赶忙整整钗环,坐正了,尤二姐一汪秋水眼也看向厅外。 却见来的是赖二媳妇并一大群庄妇打扮的女人。 赖二媳妇笑道:“车马已架好,老娘和二姨三姨,咱们这就走罢。” 尤老娘皱眉道:“走什么?我并没让你备车架。” 旁的一个粗壮庄妇笑出声儿来:“你是谁啊?我们可怜你们走岔了路,借屋子给你们歇歇脚,怎的还赖着了!” “快走快走,别耽误我们打扫锁门。” 说罢,根本不听尤三姐尖叫喝骂,几个人一拥而上,跟架小鸡子似的将小脚伶仃的女人塞进宁府的车里。 赖二媳妇忍着笑,只管冷眼旁观。 车里,尤三姐仍挣扎叫骂,却哪里抵得过庄妇的力气。 带车马出门时,尤三姐忽然大叫杜仲的名字,声音凄厉。 受此大辱,尤二姐泪流满面,拉着发癫狂的小妹子不叫她闹,免得更丢人。 姐妹两个正手脚搅在一起的时候,车外忽然传来声音:“好叫尤小姐知道,杜仲无意,万望不要纠缠!” 此时杜仲就站在路旁,要亲眼盯着尤家的车走了。 车帘子猛然一掀,一张如花似玉的芙蓉面探出来,尤三姐更咽问:“你果不肯娶我?” 杜仲后退一步:“小姐自重。”心里只打定主意一定要狠狠教训贾珍一通,才可消恨。 尤三姐眼中就留下泪来,梨花带雨的美艳动人,但杜仲那里,却又退开一步,尤三姐分明见他扫看到了自己的脸,却石头似的毫无动容。 羞耻至极,尤三姐一发狠,突的回身掀起车帘,就要往车下跳。 她这等三寸金莲,窈窕身材,从半人这么高的车上跳下去,非得受伤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