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匪
张逢夏略迟疑,问:“不是因为元婴入府?” “不是。”秦晌笃定。 张逢夏难耐地退开两步走到一边,背手道:“秦先生,此事非同小可,勉强不来。” 秦晌笑开了:“那就顺其自然。宗主不必为秦晌心烦,缘分自有天定。” 张逢夏定定看着他,看他不似玩笑,笑容真诚。如果再拒绝,未免有悖心意,将来少不得为此心烦懊悔,渐成心魔。 张逢夏一点头,秦晌就迫不及待亲昵地拉住他的手,再不伪装:“逢夏,前面不远处就是李老爹说的土匪窝,我们走过去吧,不要打草惊蛇了。” 张逢夏感受身边人的气味、体温,又是一阵心驰神往。 李德顺说的土匪窝就位于村子以北百里的土坡上,黄土覆盖,没有遮蔽,奈何土匪头子曾经带过兵,会一点战术和布防,将山寨布置得如铁桶一般,外人就算是小股军队来了也难以攻陷。就靠着打仗带兵时的经验,伙同其他土匪打家劫舍,维持生计。 不过这回,他们没有掠取财物,只抓了壮丁回去,秦晌和张逢夏分析,可能是最近有过损失,缺人手了,就去邻村抓壮丁补充。 土匪头子名叫丁响,被人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丁香,村子里的人都以为土匪头子是个女的,抓壮汉子去享受。这种旖旎遐想令事情添上一抹香艳色彩,但是抓住一个探子土匪打听清楚了山坡上的情形,秦晌失望地叹气。 “身为男子不务正业甘愿做个强盗,大概也是个面目狰狞形容猥琐的家伙,想想就没有胃口。” 张逢夏被逗笑了:“难道长得好就有兴致了?” 秦晌耸肩叹气:“自然,我们这种人寿数绵长,若能渡劫更是与天地同寿,往日里没点乐趣真要无聊死了。” 张逢夏觉得有趣,说:“秦先生果然与众不同,修士辟谷断尘缘只为剔除邪念专心修炼,你却懂得享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修炼成仙如果连人的情感乐趣都丢了,要这无穷寿命干嘛用。” 秦晌自然想起了子归的话,凡人为了永生不死去修仙,修真路上充满艰难险阻,一不错则永劫不复,与枯燥乏味的长生不老相比,难道不是有限的生命更有味道?如果让他选,宁愿做个快乐的修士,也不要抛弃情感做个泥菩萨。 秦晌贪婪地在修真路上寻欢作乐,张逢夏不敢苟同也没有驳斥,个人机缘不同,秦晌奇怪的想法或许与他功法有关。 “凡人容貌天生地养,自个儿做不得主。”张逢夏连连摇头,望着泥墙高筑但粗糙简陋的寨子,调侃问:“我们送拜帖还是直接进去?” 秦晌道:“对这种祸害百姓的匪徒不必以礼相待。” 张逢夏礼数周到,习惯使然才有此一问。他衣袖画圆一股气浪直冲寨门,将土墙轰出个大洞:“那我们走吧。” 放出龙醒剑,与秦晌一同来到山寨上空,看底下乱成一锅粥,张逢夏朗声道:“无胆匪类,快将尔等掳来的村民放了,或可饶你们性命。” 土匪们这才注意到天上多了两个人,悬空而立,长袖翩翩。有些没见识的立刻就软了腿,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有人向张逢夏射出两箭,都射在无形屏障上,当下知道厉害,拿了弓箭迅速后撤。 “噫,果然不一般,撤退有序还能兼顾战局,这是打算诱敌深入。” 张逢夏听出门道:“秦先生带过兵?” 秦晌避而不谈:“快截断他们退路,莫叫贼头逃跑。眼下还不清楚村民关在哪里,小心他们杀人灭口。” “多谢先生提醒。”张逢夏运气,手印起一声“震”,如一记闷雷打在人心口,底下土匪弱的当场七孔流血昏死过去,强壮些的也被震掉了三魂四魄,丢了弓箭四处逃散,完全乱套了。也没人顾得通知首领,逃命都来不及。 涉及法印秦晌自然认得,不禁赞叹:“是七字真言,这种对战高手也绰绰有余的招数被你使得恰到好处,不伤人命,厉害厉害。” 七字真言以真元发动,分别是“震”、“破”、“擒”、“厉”、“收”、“生”、“降”。前五招都是对敌制胜的奇招,“生”却与佛宗的普降甘霖等调动生机的招数异曲同工,能让人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绝境求生的妙招。而最后一招“降”专门对付魔头。 张逢夏能将杀人的招数控制到仅仅震慑蝼蚁,对七字真言的掌控力已经登峰造极,秦晌很是佩服。 被秦晌夸奖有别于他人的恭维,张逢夏心情舒畅:“先生谬赞,我们走吧。” 两人落到地上,在一众惊骇的注视中向里走去。 时间退回到一盏茶之前,土匪头子丁响正将掳来的壮丁一字排开,脱去上衣仅着底裤,仔细拣选着。按照上头的要求,不能瘦也不能胖,要找那种地里干活练就一身筋rou的好男子。可他看了半天,都不如意。这些庄稼汉虽然终日埋头耕作,但吃得不好没有好筋rou。各个皮包骨肤色暗淡,好一些的都病怏怏,一看就是家里富裕点就不事劳动,跟白斩鸡一样,没看头。 捏捏自个儿壮实有弹性的胳膊,丁响想以自己作为标准去挑选,似乎不太现实。可眼前这些货色大魔头岂能看得上,得罪了他就要小命不保。或许狠狠心把自己献出去才能保住一条小命,但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稍微一转就作罢了。 你说如果要能干活的壮丁,不限于身材和皮rou吧,这些庄稼汉是最吃苦耐劳的,完全满足劳力要求。可是上头只说要皮rou好的,大老爷们要一身好皮rou干嘛,又不是挑选服侍东家的女奴。丁响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大魔头有怪癖,要找皮相好的男人去伺候。 皮rou买卖如果做得好也能挣到出路,但丁响忍不了□□之辱。又是一声叹息,他烦透了,挥挥手让人把壮丁带下去,开个酒坛子灌上两口。办法是人想的,实在不行到城里去买男人,总能找到好的。 “报,老大,外头有人闯进来了,把俺们城门给炸了。”一个土匪在破门时就急着来报信,结果看到丁响喝得烂醉。 丁响模模糊糊看到有人进来,没听见他说啥,就瞅着这家伙身材不错,于是突发灵感,寨子里的人吃得好穿得好,又经常外出打劫练功,体格肯定比农夫好啊,挑几个像样的送上去不就完成任务了?丁响心情豁然开朗,感觉肩上担子一下子就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土匪见老大醉得厉害,于是重复:“老大,有人闯……” “震!”恰逢此时,张逢夏的七字真言响起,土匪大脑一阵轰鸣,被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量震得魂飞魄散,趴在地上求饶。 丁响喷出嘴里的酒水,心神巨震眼冒金星,眼瞅着也要落得跟手下一样的下场,脖子挂的蛛型护身符闪出一道黑光,发出啪地一声,替他挡下攻击。丁响立刻就觉得胸口不闷了,呼吸也顺畅了。 扔下酒坛,cao起大刀,大声呼喊:“来人啊,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原本还打算搏上一搏,久呼不应又看见那个肝胆尽丧的手下吓得浑身屎尿,腥臭难闻。丁响经验老道,直觉告诉他,祸事来了。这么多年他能沙场上活下来,当了逃兵不被抓,还成了一方贼头,就是靠着谨小慎微和敏锐的直觉。 直觉不对劲时绝不硬撑,丁响甚至都没通知手下就逃进了桌子下头的密道。 秦晌和张逢夏不费吹灰之力就摧毁了土匪窝,问了神智还清醒的土匪,找到了被抓的壮丁。当他们见到痴呆如傀儡的男人,秦晌发现有点不对劲。 “逢夏,他们似乎中了摄魂咒。”丁响拣选过后也没有给他们穿衣服,暴露在零度的空气中早已冻得五指发黑,嘴唇青紫,可他们像没有知觉一样,只会呼吸眨眼,不认人。 张逢夏眉头一皱,他不确定这是什么层次的咒术,如果是高等级的摄魂咒,很容易破解,低等级的就未必。因为有些普通人也会类似摄魂咒的咒术,能暂时夺人心智。这种摄魂咒都是半吊子,施展得不完全解起来也危险,稍不留神就会落到痴呆,丧失记忆等后遗症。一时半会儿他不敢出手了。 秦晌看出他的为难,说:“既然无法强行破解,换个法子试试。” “秦先生的意思?” 秦晌手指抵在唇间,说:“七字真言。” 张逢夏豁然开朗。是了,七字真言中的“收”字诀能化解各类低等级法术,不伤人,此时用再合适不过。 张逢夏对秦晌作揖,倾吐一个“收”字,空气震荡,字音断断续续在人群中散开,村民们浑身一颤,目光恢复清明。 “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 村民们刚刚得救惊魂未定,张逢夏和秦晌简单讲情况说明后,他们纷纷跪拜救命之恩后就离开了。 “没想到土匪窝里居然有人会用摄魂咒,刚才我隐隐感觉到山寨里头有结界被打碎,逢夏,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救助村民只是小事,但有人用咒术祸害人秦晌却不能不管。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是修士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