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霍青行点点头,没有反驳, 侧过身子, 让她进来。 来传话的是个小厮,找了一路本就不耐烦,现在还要被喊进去说话, 自是不满, 但瞥见阮妤看过来的那双眼睛,黑漆漆的, 一点情绪都没有, 他也不知怎得,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只能跟着进去。 “出了什么事?” 霍如想和季知行也出来了,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 阮妤没说话,只是无情无绪地看了一眼季知行,她的眼皮还在跳,等霍青行关上门才问来传话的小厮,“你找季知行什么事?” 小厮这会也懒得问谁是季知行了,反正看样子就是这了,就说道:“我是天外客栈的跑堂,住在我们店的那位林小姐出事了, 你们谁是她的亲朋,快跟我过去看看。” “什么?” 季知行原本站在霍如想身边,听到这话,立刻大步走到小厮面前,紧张道:“月娘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霍如想原本听到这话也有些担忧,但见季知行露出这样紧张的表情,心里隐隐又有些不大舒服,可她一向柔善,即使心中再是不舒服也没在这个当口说什么,只是默默走了过来,站在季知行的身边,等着小厮说话。 “她……” 小厮似是有些犹豫,但想想反正过去也会知道,便说,“她今夜出去的时候碰到两个地痞流氓,差点被人玷污。” “什么!” 季知行神色惨白,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 “表哥!” 霍如想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季知行被她扶住站稳身子,耳旁却还回响着小厮的那句话,他脸色苍白,忽而哑声呢喃,“不行,我得去看下!”总归还记着霍如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偏头朝她看过去,和她说,“如想,月娘出了这样的事,我现在得去一趟。” 霍如想正要说话,可季知行说完话就大步往外走去,她微微张开的红唇还未吐出一个字,男人就已经拉开门出去了。 看着消失在眼前的男人,她心里突然一阵难受。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小气,林jiejie出事了,表哥去看她是正常的,她也没想过阻拦,她只是想和他说“带她一起去,她也能帮忙的”,没想到一个字还没说出,人就已经离开了…… 阮妤也被小厮这话惊到了,林月出事了?怎么会这样?但她经历的事多,震惊过后第一件事就是起疑,好端端的,林月怎么就在今晚出事了? 她心中思绪万千,余光瞥见霍如想脸上的难过和失神,把思绪都压在心底,握住她的手。 感受到手背上的温热,霍如想回过神,抬起头朝阮妤露了个笑,示意无事,只是这笑太浅,转瞬即逝。 阮妤抿唇看着她,也没在这会说什么,看到小厮要往外走,才开了口,“这位小哥,劳烦你等下。” 小厮驻足,或许是因为阮妤的美貌,又或许是因为她的气势太过强烈,小厮没办法用不耐烦的态度面对她,还算客气的问了一句,“你有什么事吗?” 阮妤礼貌问道:“想问下小哥,那林小姐可曾报官?” “没有。”小厮摇头。 阮妤红唇轻抿,她松开霍如想的手,从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递给他,在他诧异的目光下说道:“劳烦小哥跑一趟衙门,找下应捕快,若他不在,便找其他人去一趟天外客栈。” “他们若问起,只说是金香楼阮老板请他们帮忙。” 小厮听到这个称呼,眼睛忽然瞪大了,金香楼那位阮老板几个月内让一家快关门的店起死回生,如今俨然成了当地最有名气的酒楼,这个故事早就传遍了,他平时总听店里的人说起这个,有人说金香楼日进斗金,也有人说那位女老板长得美艳不可方物。 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这会神情讷讷看着阮妤,连拒绝都没了,呆呆地接过银子,应了声好,而后往外走。 “你觉得这事不对劲?”小厮走后,霍青行低声问阮妤。 “就算我小人之心吧。”阮妤看着他说了一句。 他们没跟林月有过太多的接触,可阮妤前世是亲眼见过这个女人使坏的,算她没同情心也好,小人之心也罢……她总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你要过去?”她问霍青行。 霍青行点点头,表哥一个人过去,他不放心,而且傍晚阮妤和他说的话,他还记着,不管这事究竟如何,也不能让表哥一个人和林月共处一室。 看了眼阮妤,“你也要去?” 阮妤肯定要去,点了点头,她怕林月诡计多端,这两个男人都着了她的道,而且这种时候,女人比男人有用。 霍青行长眉微蹙,他并不想让她参与这样的事,而且天色也晚了,他不愿她奔波,但也知晓阮妤的脾性,他沉默一瞬还是点了点头,“我去叫马车。” 他说着就往外走。 阮妤看着他离开,刚想宽慰如想几句,然后和爹娘说一声,可还不等她开口,霍如想就拉着她的袖子说道:“阮jiejie,我想和你们一起去。” “如想……”阮妤蹙眉,刚想劝她。 可小姑娘这次却很坚定,拉着她的袖子,目光寸步不让。 阮妤在她的目光下败下阵,最终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罢了,你一个人留在家,我也不放心,你要去,就去吧。” 等霍青行喊了孙大的马车过来,阮妤也已经和家中人说过了,虽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看他们这个阵仗也知道肯定不是小事,二老也没阻拦,只是嘱咐道:“小心点。” 阮妤点了头,和霍如想上了马车,霍青行就和孙大坐在一处。 马车离开巷子,走远了还能听到身后的议论声,看着身旁霍如想轻抿的红唇,阮妤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握住她的手。 …… 等马车到天外客栈。 应天晖领着捕快也刚刚到,看到他们居然全都出动了,很是惊讶,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霍青行看一眼楼上,“过会再说。” 阮妤牵着霍如想的手,倒是多说了一句,“有个朋友刚刚在附近被两个地痞流氓欺负了,劳烦应大哥喊底下人去查下。” 应天晖挑了下眉,要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刚要开口询问便又听阮妤压低嗓音说了一句,“应大哥可以吩咐他们去酒馆、青楼这些地方找下。” 其实阮妤也不确定,但想来这类男人都有劣根性,无论这次事件是不是林月自导自演,那些地痞流氓欺负了姑娘自然免不得要炫耀一通,而最适合炫耀的地方便是喝酒以及玩弄女人的地方了。 应天晖做捕快这么多年,在她说完之后便察觉出里头的不对劲了,他也没有多说,只是比先前更为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去吩咐属下。 阮妤说这些话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说完后,心里却生出一些担忧。 如想年纪小,可能还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但霍青行肯定听的懂。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凉薄了一些?事情还没定论,就已经把人想成这样了……若是从前,她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她好也好,坏也罢,自己活得舒服就好,管旁人的眼光做什么? 但自从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之后,她突然就不愿把那些不好的一面展现给他看了。她怕他会不喜欢,怕他会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这样的,怕他……会失望。 她这厢还在犹豫怎么和霍青行说话,手却被人握住了,她站在兄妹俩的中间,一手牵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霍如想,一手就被某个男人握住了。 男人的手很大,手指也很修长,可以牢牢包拢住她整只手。 她似是有些惊讶,偏头去看他,就见他朝她抿唇一笑,是那种让人安心的笑容,他仿佛能看懂她所有的徘徊和担忧,所以才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安慰她。 “我们上去吧。” 阮妤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听着他温润如常的声音,突然就像是落在了实地,稳稳当当,紧绷的脸上也慢慢散开一抹笑容,带着轻松的心情,轻轻应了声好。 …… 两人由跑堂领着上去,楼上楼下有不少人都在围观议论。 “就是这了。”跑堂走到一间屋子前,轻轻拍了拍门,里面传来季知行的声音,有些沙哑,“谁?” 霍青行答了,“我。” “表弟?”季知行有些惊讶,他应了一声,“等下。”而后压着嗓音似乎是在宽慰啜泣的女子,那声音虽然低,却也很温柔。 阮妤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转头朝身边看,果然瞧见一张惨白的小脸。 她刚想让如想下去歇息,门就开了,季知行疲惫的脸曝露在他们眼前,刚要和霍青行说话,余光就瞧见了霍如想,“如想?” “你怎么……” “来了”两字还未说出口,他的腰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是林月抱住了他,她仿佛还没瞧见外面的情形,亦或是瞧见了,故意如此,两只手臂紧紧抱住季知行的腰身,不住说道:“季大哥,我怕,你别离开我。” 声音发颤,听起来害怕极了。 105. 第 105 章(一更) 真是一对天造…… 季知行原本要和霍如想说的话只能暂时收了回去, 转头安慰林月,“好了,月娘你别怕, 我没打算离开, 乖,别怕。” 他瞧见了如想惨白的脸和微晃的身形,有心想要分神和她说话,可怀中人今夜受了巨大的刺激, 这会又在颤抖了, 他只能先好生安抚她。 他想着,如想一向温柔,知道月娘出了这样的事, 必定不会怪他的。 而且月娘也的确需要他的安抚。 他刚刚来的时候, 月娘就差扒着窗子跳下去了,被他一顿劝才肯回来, 他现在是万万不敢再刺激她了。 阮妤看着季知行这个德性, 气得脸都黑了。而她身边的霍家兄妹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一个凤眸漆黑沉默不语, 一个是苍白着小脸,红唇发白。 “你先下去吧。” 阮妤暂时把怒火压在心底,转头又给了小厮一角碎银子,吩咐道:“我们要说会话。” 小厮本就聪慧,拿了钱就更不用说了,忙哈腰道:“您放心,小的就在外头守着,不会让不明不白的人靠近的。” 阮妤点头,又看向那抱作一团的一男一女, 冷声,“还不进去?” 丢人现眼的东西,果然就不应该对他抱有期待。 就是…… 可怜了如想。 阮妤察觉到自己左边握着的那只手在刚刚已冰冷非常,指尖都在发颤,她抿着唇,紧紧握住。 季知行总归还有些理智,忙应了一声,“月娘,你先松开。”可林月就跟听不见似的,仍紧紧抱着,不肯松开,季知行只好牵着人的手走到一旁,让阮妤三人先进来,门刚被合上,季知行就和脸色苍白的霍如想解释道:“如想,月娘受了刺激,你……” 阮妤见他一副“如想温柔乖巧,肯定不会怪我的嘴脸”就恶心得不行,不等他说完就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季知行,我今天傍晚是怎么和你说的?”她冷着声,“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仗着如想心地善良就作践她的?” 季知行脸色一白,“我……” 他张口欲解释,可林月忽然又瑟瑟发抖起来,紧紧抱着他,又喊了起来,“季大哥,这里有坏人,我害怕。” 原本要解释的话只能再次停下,转头去安慰林月。 霍如想看着这样的季知行,眼眶忽然慢慢红了,她抿着发白的唇,目光注视着两人,什么都没说。阮妤见她这般更是气得不行,还要再骂,却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侧过头,霍如想看着她摇了摇头,是让她别再说了。 阮妤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只能用力握住她的手。 “请大夫看过没?” 霍青行开了口,他的声音是在场人之中最冷静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