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夜深,寂静,含香殿一个身上披着黑色披风的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形容间颇为急切,但却十分的谨慎。甚至一边走,还一边往四周看看。 “夫人,奴婢已经将一切事情办妥,只盼夫人能够帮奴婢完成心愿。”原来竟是苗芬仪身边最受器重的天蓝。 而被称为“夫人”的那个女子,轻笑了一声。 “当然。” 这轻柔的声音赫然就是人情温柔可亲的董夫人。 天蓝好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转身回了含香殿,也重新守在了苗芬仪的门前。她心里不是没有愧疚,不是没有后悔,但是她也没办法。董夫人握住了她宫外一家人的命,若是她办成这件事,不但父亲的赌债全部都还上了,就连自己的弟弟都能够得到好吃好喝,再不用饥一顿、饱一顿的了。 天蓝继而安慰自己,或许这件事情皇上不会查到娘娘的身上,那么自己也可以苟延残喘,又或许皇上会怜惜娘娘刚刚失去孩子,不会多加怪罪呢。 但是她心底却是隐隐的不安,看了看黑漆漆的天色,狠狠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苏皇后躺在床上,却是半分的睡意都没有。 “真是多事之秋。可惜了,可惜了。”苏皇后还在想着从苗芬仪肚子里那个成型了的男胎。若是再过两个月也好,不过她却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 暄妃体弱多病,她肚子里的孩子现今才一个月,但是听说怀相不好。太医院有自己的人,虽然因为皇上的缘故,不敢多讲,但是也传来了一些似是非是的话来。若是在生产过程中,暄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有孩子出来了,那么将来还有谁比自己更适合当这个孩子的母亲? 暄妃受宠,这个孩子皇上定然也是重视的很,但若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不在了,皇上一定会给这个孩子找个更好的人选来照顾。现今宫内,李淑妃膝下有太子,董夫人身边也有四皇子,那么还有什么比记在皇后名下更能给这个孩子荣耀? 苏皇后越想越觉得精神,翻来覆去的脑海里都是这件事,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 后宫别的地方多是妃嫔孤枕难眠,而芙蓉轩此刻却是温情脉脉。 “感觉怎么样?” “有时候觉得挺麻烦的,但是有时候就会觉得很奇妙。”榕榕躺在床上,脸上笑意浅浅,似梦似幻,奇异的神采。 “真的很奇怪,皇上,我肚子里现在真的有个小宝宝吗?为什么她都不会动。” 嘉靖帝先是失笑。 “等孩子的月份再大些,就能感受到了。” 话说完,自己却是先一阵的惆怅起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保不保的住,现在就连太医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宫里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却仍是束手无策。自己也不是没有孩子,但榕榕肚子里的却仍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他现在唯一怕的就是得而复失,别看榕榕以前说不喜欢孩子什么的,但是自从她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后,连苦药都肯乖乖的全部喝了下去,不说什么,就知道她的期待了。 “乖乖睡觉。” “嗯。”榕榕轻轻点头,但是却先将身子凑了过去,抬起头碰了碰嘉靖帝的唇,说是碰,还不如说是磨,她用自己的唇锋轻轻的磨了磨,而后才心满意足的闭眼躺下了。 嘉靖帝失笑,但却并没有就此睡下,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背后,一下又一下的,动作熟练。 眼睛半耷拉着,似醒非醒,人前掩藏的那丝疲倦终于在深夜里显现。 靖海侯爷慕振恐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夫人和三个儿媳竟然在宫里中了别人的招,还丝毫不知。 说回白日下午,靖海侯老夫人领着三个儿媳从宫内回来的情景。 “侯爷,妾身瞧着,这暄妃娘娘的确是极受宠的,宫内都是珍宝,就是娘娘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这胎恐怕怀的艰难。” 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当然整个荣和堂除了侯爷和她之外的下人都退下了,连尤mama也在外面候着。 “娘娘有没有讲些别的什么?” “娘娘许是精神不大好,旁的话也没讲。”老夫人摇摇头,加了一句:“倒是后来皇上也来了。” “哦?”慕振用茶杯盖子撇开杯子里的茶沫,慕振看似表面上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心底却在盘算着什么。 靖海侯府要在这件事上怎么做才能顺了皇上的心? 皇上今日的举动明摆着就是替暄妃娘娘做面子,靖海侯府不能不给面子,但是依着自己的想法,靖海侯府却不能将所有的砝码都摆到这个新生儿手里,更何况这孩子还不知道保不保的住,不能将靖海侯府的百年荣耀轻易托付。 从龙之功,向来是给有准备的人。 慕振想到这里,忽然又觉得不急了,开始喝起茶来。 但是第二天,这天就变了。 有人要谋害暄妃娘娘和肚子里的皇嗣,伤害皇家子嗣这可是大罪。一时之间,谁也弄不清楚这事情之中的动态了,因为后宫和前朝有嫌疑的大有人在,这暄妃的存在挡住了太多人的路,而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一个天大的变数。 后宫一道旨意横空出世。 暄妃搬出了芙蓉轩,住进了关雎宫。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还不是最令人记恨的地方,毕竟后宫的宫名儿哪一个不是有个好意头的?但是重要的一点却是,这关雎宫位置好啊,离皇上的寝宫那叫一个近。这也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宠妃之处啊。 若是原来大家还可以安慰自己,这暄妃再受宠却还没有住进这关雎宫,还算不得什么真正意味上的宠妃。但是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讲?一时之间后宫酸味冲了天。 这还不是最令人担心的,此刻每个皇子都在担心一件事。 这该不是自己的母妃(党臣)做的吧,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做事怎么就不做干净些?凭的还连累了别人。 其中太子和二皇子忧虑尤重。 “母妃,暄妃此事。”同样的问题,却是不同的回答。 “母妃还不至于会干这样的蠢事,更何况现在还在禁足期呢。”李淑妃虽然跋扈,但却是个好母亲,丝毫不舍得儿子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有什么损耗。 而那叶容华,却真的是个拎不清的了。 “只可惜这暄妃的消息查不出来,不知道现在情况究竟如何。不过倒也是一件快意的事情,哼,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做下了这件好事,我还想提着礼儿去好好谢谢她呢。” 二皇子不禁深深郁卒,想自己一向做事谨慎的很,怎么偏偏有了这么一个母妃?不说给自己有什么助力了,就是不给自己添上三分麻烦自己也该庆幸了。不过还好,这件事情应当和自己的母妃没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分享一下今天的蒸桑拿经验~ 今天小教室上课,英语课,人多,空间小,温度高达32c,真是要疯了。室友说我在课上很镇定,脸上一点都不红,尼玛,知道我脸为什么没红吗?是因为他热白了好吗?我真的快晕了。 再来吐槽一个,听说现在大学生体能测试又增加了一个新项目,她叫12分钟跑。真实,这样的天气,跑2千米真的适合吗?会不会倒在cao场上?更何况还是一个体育渣阿喂。 ☆、第五十章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微微的清风里还带着醉心梅花的香气,淡淡的,似有似无,袅袅绕绕的慢慢飘散与天空,带着无数的惬意和浪漫。 榕榕躺在书房窗下的软榻之上,不止下面铺了厚厚的银狐皮子,身上还盖了一条厚厚的毯子,上面绣的是百花争艳,在这寡淡的冬景里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边上立着两个宫女,时不时为她续水和换上新的零嘴或糕点。 她今日穿的是一条蓝色的棉裙,料子并不贵重,但却胜在舒适,但其实花费的功夫也不小,好几个绣娘在边角之处用了暗绣,临时赶出来的。只因为她想穿。因为考虑在孕期的缘故,甚至还稍微做的宽松了一点。也因此更显得她身子羸弱,裙子就像拢在身上似的。 榕榕闭上眼,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看上去十分美好。身边伺候的清烟和浅柳却丝毫不敢做什么别的动作,在她们的眼里,此刻的娘娘美得不可思议,似乎整个人都空灵了似的。 但其实,榕榕在干嘛? 她正在侧耳听呢,此刻她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能从风中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笑声、有琴声,更有说话的声音,软若莺啼的,沙哑如鸦的。 这却不是她的错觉,说起来,这也是托了她那个“秘密空间”的福,起先好像是一口无谓的池子罢了,唯一的作用也就是在她尽情习舞之后用来洁身的,但是当她孕后因为自己只能躺在床上修养,而不能痛痛快快的洗一次澡之后,她就下了那个池子,说来很奇妙,当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好多了,就连肚子里常常有的那种暗痛似乎也在慢慢消退。 而她没有发现的那一点却是她的五感似乎更丰富了一点。 “皇上来了。”清烟和浅柳忽然听见自家娘娘说了一句话,因为声音太轻,甚至差点还错过了。 本以为是娘娘的戏谑之语,没想到没过片刻,就真的见到了款款而来的皇上。 “去,再抬一张软榻来。” 苏力公公带着小太监“哼哧哼哧”的又搬了一张软榻摆到了窗下来,只上面的毯子不一样,是淡青色的毛毯。 她本就是一个容貌极盛的美人,肤色白皙、眉目清艳,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玲珑剔透,飘飘若仙。 现下睁着眼睛,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依赖以及享受,还有几分的喜悦,更深的敏感、脆弱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嘉靖帝却看得一清二楚。他还记得当初刚进宫时她的眼睛,就像易碎的水晶。 你看她现在衣着精致,头上戴着的首饰也是动辄就是珍宝,别人见了她都是羡慕、嫉妒,但是嘉靖帝却知道一切都不是她要的。她甚至从不主动向自己开口要什么,哪一样都是自己揣摩着送的。 刚进宫时即使头上戴的是几朵普通的纱制绢花,她也依旧是这副样子,都是她的心头好,管你算不算得上是什么奇珍异宝,她都当作宝贝来看。而那几朵绢花,甚至现在也会时常的出现。 “皇上,要不要尝尝芳嬷嬷新腌渍的梅子?”她眼角眉梢都是喜悦,看上去高高兴兴的,比三个月前病怏怏躺在床上的模样倒是顺眼多了。 嘉靖帝点点头,示意她将碟子拿过来。 一壶蜜水,一碟梅子,还有一碟小糕点,日子过得很惬意,榕榕见他将梅子放进了嘴里,还不停地追问。 “好吃吧?好吃吧?” 邀功的模样,活像这梅子是她自己腌渍的似的。 “还行吧。”嘉靖帝嘴巴轻轻的勾了勾。 “啊。”她一副很失望的样子,然后开始自言自语起来,“怎么会不好吃呢?可是我觉得很好啊,酸酸甜甜的。” 嘉靖帝看着她的小模样,心里却是愉悦,甚至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嘉奖这芳嬷嬷,榕榕的怀孕反应大,恶心、呕吐、厌油腻,一样都没有拉下。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到了她一点东西都沾不得,一碰嘴就要干呕,呕到酸水都出来了才作罢。那时候,哪怕是太医绞尽了脑汁也无法。 可偏偏她这胎本来就艰难,这么一弄,更显得危险。 最后,还是这老嬷嬷做了一罐梅子,也是没想到,这种酸酸甜甜的梅子有了奇效,佐着这梅子,粥菜饭食总算是能下口了。 因着她有孕,且孕期更需要注意身体,她猫了秋,眼看着又将这个冬天给猫过去了。看她今日心情格外的不错,嘉靖帝也调侃了一句: “前两日叫你出来晒晒太阳,总是不肯,今日怎的如此自觉了?” 榕榕甜笑。 她就是不爱在冬日里出门,喜欢猫着,之前皇上让她活动活动的时候,也多是敷衍了事,还振振有词的搬出太医说她体弱的话来。而今天也是临时起意才搬了软榻晒阳光的。 “皇上胡说,我平日可是日日都活动的。” 这话不假,嘉靖帝格外注意她的身体,甚至对整个关雎宫上上下下的太监宫女都下了死命令。 “若是你们的主子有了什么差错,那么全宫所有的奴才就全部都去慎行司领罚吧。” 有了这话,关雎宫的哪个奴才敢不再尽心? 他听太医说孕妇应该做些适当的活动,将来生产才会更顺利,所以每次见到,都要吩咐奴才平日没事的时候多搀着走走,有时还甚至自己陪着她散散步。 “过两日,朕会带着宫中的妃嫔去普度庙。” 话说到这儿,嘉靖帝就转头过去看她的反应,果不其然,这小丫头就一副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 “你也想去?”嘉靖帝斜睨,知道她早就憋不住了,出宫可是她心上挂了好久的事情。 谁知她竟瞅着他小声的说了一句: “我有一点点想去。” 那模样又急又盼的,仰着头看他,脖子间的白狐微博沉得那张脸更是柔软,就像个孩子似的。 嘉靖帝稳住心神,越过软榻,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依旧逗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