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头七还魂夜
“师傅,上次我们去青山镇上的那个宣纸店时,后面有个老楼在搞维修,您感觉到了什么不妥吗?”晚上吃饭时,王双宝还在担心着鬼楼的事情。 “嗯?”去青山镇时因为受到了肖成德和梁尧事情的搅合,袁士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有吗?我没注意。” “那您对古宣纸店有什么感觉?”王双宝犹不死心。 “前面没什么,道法自然,”袁士妙努力回忆着,“不过胡抱元从内屋出来时,我能感觉到后院的阴气。” “啊,不会真的有鬼吧。”王双宝大惊失色。 “不要一说阴气就这么紧张,”何清正递给他一个镇定的眼神,“阴阳同为天地之气,缺一不可,重在平衡,并不是说阴气就是坏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袁士妙有些奇怪。 “大姐买了那的一套房子,五姐说那里是鬼楼。”王双宝言简意赅。 “不要紧,”何清正摆摆手示意无须介怀,“宣纸店里那个人不是茅山派的吗,搬家时我也去一趟,就算有鬼也把收了。” “胡抱元的问题也不少。”因为忙于眼前事,袁士妙总是将这位茅山派的高手选择性的遗忘。 “总归是好人吧。”何清正少见的下了结论。 胡抱元先是给了百解消灾符,解了紫气上身之祸,又挡住了鬼魂进屋;后来给的把八卦阴阳镜同样帮了很大的忙,保证王双宝不被冲身。 “师傅,不是说道士修仙修的就是阳气吗?不是越多越好越纯越好吗?”王双宝还是没想明白。 “那是专指道士而言,修真即为修阳,但阴气也有地可去,还是平衡的,”袁士妙认真的解释,“因此才说,阴阳平衡是最重要的。阴气过盛,会滋生鬼怪毒虫;而阳气过盛,则可能赤地千里,生灵涂炭。” “比如十年浩劫,阳气太盛,险些就出了大问题。”何清正年纪更大,对那场灾难记忆犹新。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的点头。 “《易经》有云:一阴一阳谓之道;北宋理学大家周敦颐曾在《太极图说》中描述:无极而生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袁士妙搬出了道家经典,王双宝更加吃不消,两眼瞪得很大,听得很吃力。其实何清正虽是道门传人,奈何王双宝三岁就将月光戒指带在身上,阳气本就不足还要补充给月光石,致使其整日迷迷糊糊,根本志不在学。 “等出了十五后,你先去中州吧,我给你安排个地方半工半读,”袁士妙见其文化底子薄社会经验缺乏便改了主意,“等文化课基础打好后再跟着我上终南山。” “啊……师傅……”王双宝莫名的紧张,中州之行似乎是一场入门考试。 “有了身份证,在社会历练一番也是必要的,”袁士妙见他误会了,忙解释,“上山是肯定的,但不急在一时。” “随身带着道家经典,没事就多读读多想想。”何清正也在嘱咐。 “嗯,嗯!”王双宝应了下来。 因为是独门独户,正月里的王双宝也没亲戚家可走,就闷在屋里硬啃书本,先从老子的《道德经》开始,初时很多意思都不明白,也不敢去问师傅,笨人用笨办法,将书死记硬背了下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五姐说过)。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肖成德的公司名称)。” “天地不仁(胡守一刻于山神庙香炉之下),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 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师傅曾在山神庙中说过)。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 这些理论或听别人说过,或记于公司名称中,或听师傅说过,或刻于香炉之下,如今全部在《道德经》中得到了印证,让他欣喜欲狂,似有所悟。 正月初六是谢林生的头七,是死人烧七里的第一个。村子习俗认为,死人会在这一天晚上子时还魂,届时家里需备有饭食,且必须有人藏在被子里睡觉,不能被死人看到;否则,会影响死人投胎转世。 谢林生没有子女,没人愿意在头七这天晚上值夜;经过了这七天时间,谢林生的家产都已分割清楚:田产、房屋、存款等各归新主,谢家豪家分到了这栋老屋,再加上谢林生是死在他值班之时,因此他必须守夜。 “双宝,你咋地也得帮我这个忙啊,”天还没黑谢家豪就墨迹个没完,“我一个人吓也吓死了……” “哎呀,”何清正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你二太公又不是横死的,有什么好怕的?他这年纪算是喜丧了。” “反正我就是怕。”谢家豪哭丧着脸仍在坚持。 “双宝,你就去一趟吧,”袁士妙发话了,“反正你在家也没什么事。” “好吧,”王双宝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吃完晚饭就过去。” 其实何清正早在谢家豪进门之前就知晓了此事,见他奔自己家而来,大约就猜到了;而故意推辞等都是装出来的。 “双宝,你有天眼通,等到了子时谢林生的魂魄回来的时候,你要留意他的手势或动作,看看九节杖到底藏在什么地方。”这才是袁士妙的真实目的。 “他知道九节杖在家里埋着?”王双宝很傻很天真。 “应该不知道,但他是刚离世的阴魂,对这些阳气充沛的物件会有感觉。” “哦,好。” 王双宝是晚上七点钟到的谢林生家。家产已经分割清楚,头七已不复出殡时的热闹,也不怪谢家豪会害怕,这老屋冷冷清清的,有一种瘆人的感觉。 谢家豪发现了王双宝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还以为是订婚戒指,王双定只好推说是师傅给的,不好不戴。 “二太公就一直没娶过亲吗?”时间还早,两人坐在火炕上喝着茶闲聊天。 “我听俺爷说过,”谢家豪抓了把瓜子慢慢磕着,“五几年谈过一个,二太公曾对人吹嘘过他有很多大洋钱。结果险些被划成地主,之后是死不认账,工作组也没搜出来,才没事了。从那之后,他也不说他有钱的事了,也没人给他说亲了。” 王双宝没想到这二十大洋还惹出过这样的祸患,又问:“那二太公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早年间在山神庙附近看林子,后来又学了手艺当了木匠。”不大会时间,谢家豪就磕出了一小堆瓜子皮。 看来谢林生以字为名的原因和看过山林有关,也就是那个时间他和王端亭熟识,并因为在山神庙中帮忙,学会了木匠手艺。 时钟敲响了十下,王双宝随便洗了把脸便上炕睡下,因为谢家豪的坚持,他只能睡在外面。 一开始王双宝是假装睡觉,很快就一阵倦意涌来,睡熟了。 “双宝,双宝,”谢家豪在里面捅捅他,“我想尿尿,咋办?” “尿呗,”王双宝打了个哈欠,“夜壶在里间。” “我不敢,这回十二点半多了。”谢家豪十分惶恐。 王双宝没想到只是打了个磕睡就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他左右看了看,外面的白蜡依然在缓缓燃烧,流出来的烛泪堆的很高,供桌上的饭菜依然完好,却不见什么鬼魂的身影。 “我给你拿去吧,反正我不是谢家的人。”王双宝无奈起身,摸到手电筒,进了里屋将夜壶拎了出来。 也不知谢家豪是真害怕还是相信那个传说,反正这家伙把自己用被子捂的严严实实的,在里面打着手电尿尿。 “嗯?” 王双宝在心中暗中取笑他的时候,眼睛望向了窗外,虽然天上只是一个月牙,却有足够的亮度,照到院子里一个人影正在猪圈附近逡巡。 “咋了?”谢家豪听到了,以为在催他,“就快尿出来了,这个姿势别扭……” 院子里的黑影速度很快,他听到屋里有人声一下子就趴到窗上,王双宝隐约通过轮廓判断出那就是谢林生! 只见谢林生的魂魄在窗外略作停留之后,又飞奔猪圈而去,似乎对圈墙的某一部分特别在意。 “双宝,我尿完了。”谢家豪拧灭手电,将夜壶递了出来,刹时间屋里充斥着一股暖哄哄的尿臊味儿。 谢林生的魂魄听到声响又附了过来,却被热尿的阳气顶的一翻身子,又退回了猪圈。 “嘘……”王双宝示意他禁声,“二太公在院子里……” 这句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来,谢家豪嗖的一声又钻回了被子,包裹的更严了。 “咣!” 老挂钟突如其来的一声脆响传来,吓得被子里的谢家豪瑟瑟发抖,口不择言: “二太公,你早点去投胎吧,找个好人家,你交待的事情我们一定办到,一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