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我妈就是发烧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她随即又继续问道，不过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显然她还是认为医生只是夸大其词而已的。 孙玉芬现下的状况靳斯南其实是比池桑桑更要了解的多，不过那样残忍的现实，他也说不来更多劝导的话语。 沉默了一小会后，他这才有些模棱的应道，“都已经用了最好的药物接受最好的治疗，阿姨肯定会没事的。” “恩。”她仿佛就是等着他应的这句，也是附和的应了一声。 他见着她虚弱的其实连话都不想说，到了晚上的时候，便下去买了点白粥打包过来。 也不知道是怀孕早期害喜还是过度忧虑的缘故，眼下望着靳斯南打开的白粥，她根本就难以下咽的很，而且精神也是无比消极，奄奄一息的坐在那里。 靳斯南也知道她担忧的厉害，见她勉强的吃了几口，他担心她闻到食物的味道又会难受起来，便准备把面前的打包盒都收走扔到远处的垃圾桶那边去。 “桑桑，吃不下的话我先拿去扔掉。”他开口说道。 “没事。我再吃几口。我自己总得要保持体力，这样我妈醒来后我才有精力去照顾她。”未料到她忽然应道，说完后就拿起汤匙继续大口的吞咽起来。 这样似曾相识的话语，就在几个月前，似乎还是他说过的话语。 只不过，这么短暂的时光过后，眼前同样相似的场景，于他的心境，却早已经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望着面前低头进食的池桑桑，许是担心闻到气味会反胃起来，他见着她根本就是屏息硬着头皮大口的吞咽起来。 这样的池桑桑——有那么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上也突然被锋利的刀子割到，痛的那么猝不及防，可又那么的彻骨难忘。 在他那漫长的没有多少值得回忆的生涯里，先前那么多的岁月都过来了，理智如他，他是的确没有料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为了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费尽心思而伤神。 下一秒，他早已开口说道，“吃不下就不要勉强了。你想吃点什么其它的，我再下去买。”说时早已伸手过去把池桑桑面前的打包盒都拿起，快速的走到垃圾桶那边扔掉，回来时池桑桑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方才的位置，显然她是打算就这样一直干等下去的。 “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守着。”靳斯南征询她的意见。 “不用了。有我等着，我妈肯定会早点醒来的。她总不能丢下我吧？”池桑桑摇摇头应道，不过末了的那句却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她自己才说了这么几句，其实眼圈就已经发红起来，许是顾虑到身边还有靳斯南在，她倒是没有继续说了下去。 靳斯南多少也是有点了解池桑桑的，平常看似脾性温和无比的，真要倔起来也不是轻易能改变她的主意的。 他似乎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后开口说道，“那我也在这里一起陪你吧。”说完后便又重新在桑桑身边坐了下来。 那样的硬板凳，其实这样坐了大半天，是很不舒服的。 靳斯南担心池桑桑坐久了不舒服，随即又起来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对折了下放在长凳上，又示意了下桑桑起来坐在有垫着他西装的位置上。 守了这么久，池桑桑其实整个人都已经有点僵麻掉了，她其实也没听清靳斯南说得什么，他要把她扶起来朝边上的位置挪了下，她便也顺从的起来坐到垫着他自己西装的位置上。 等到凌晨时，其实还是有点寒气袭来的。 靳斯南不知何时又出去了趟，回来时手上倒是又多了件白大褂的衣服，大概是怕桑桑晚上会着凉，问护士借的外套。 他把外套披在桑桑的身上，桑桑等了这么久，整个人又是担惊受怕的，其实精神力都差了很多。靳斯南把外套披到她的身上后，碰到她的手心时，才察觉到她的手心都冷冰冰的，还一直在出手汗，整个手心早已都汗腻起来。 他这才伸了胳膊过去，将她轻轻的揽在怀里，他的体温总是要比她的温热许多的，大概她自己也是觉着寒意发冷了，倒也没有反感的抵触起来，反倒是下意识的朝他的肩侧轻靠了过来，继续自我安慰的问道，“我妈明天应该就会醒过来了吧？” “会的。”他轻声应道，大概是心疼的缘故，原本轻揽在她肩侧的胳膊不知何时将她揽的更紧了些。 池桑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觉着靳斯南似乎伸手过来将自己揽近了些，沾了他身上的那片暖意，她竟然也顺从的靠了过去。 她是太累了。 她需要这片安稳的温暖陪伴她度过最恓惶也是最黑暗的这个夜晚。 没有人可以替代她自己照顾垂危的mama，所以她是一定不能倒下去的。 这样的话语，似乎谁在她的耳边提起过，不过此时，的确是她自己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的了。 到第二天早上医生过来巡查时，孙玉芬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等医生走后，池桑桑重新坐回去时，饶是一直强忍着的池桑桑情绪终于是有点崩溃开来了。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靳斯南脑海里回忆着方才医生离去时的凝重神色，大意是能不能醒来只能靠病人自己的意志力了，他自然知道桑桑听到后思想负担肯定是愈发沉重的了。 良久过后，他以为桑桑情绪会好一点回去了，这才小心的开口说道，“桑桑，你不用太担心——” “斯南，我妈不会就这样走了吧？”他话音未落，她忽然就开口崩溃开来，一边说时脸上的泪珠顿时像断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他正要伸手替她揩下泪痕，有那么几滴，就顺势滚到了他的手心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也立马是荼毒的灼痛起来。 她是忍了太久了，所以方才的靳斯南一开口，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自己神经上最敏感的地方，惊恐、焦虑、担心一时间都冒了出来。 年少时爸爸突然离去带给她的凄惶她还没有完全淡忘掉，眼下她还没足够强大的心理准备又要面对另外一个至亲的噩耗。 她所害怕的她不愿意面对的，都如狂潮似的翻涌起来，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把她给吞噬进去巨大的黑暗中去似的。 “桑桑，你放心好了，阿姨再等等肯定会醒来的。”他刚伸手过去碰触了下她的下巴处，手背早已就被濡湿了大片，他随即又换了另一支手笨拙的要帮她揩去脸上的泪水。 “可是、她都昏迷这么久了——怎么还不醒过来？”她没哭一会，就哭得要断气似的，此时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我们再等会好了。”看着面前的桑桑崩溃开来，他是手足无措的很，心头尽管是焦虑的厉害，说出口的还是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斯南，我妈要是真的走了，我要怎么办？”她越哭就越悲观，情绪失控之下又泪眼朦胧的问他。 “桑桑——还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也说不来更多的话语，说完后还是继续笨拙的要帮她揩掉脸上的泪水。 原本情绪失控的池桑桑闻言，不知何时却止住了哭声，停下来像是陌生人似的打量着面前的靳斯南。 “还有，桑桑，不要让我担心好吗？”他以为她是听进去了，又继续无比缓慢的问道。 她刚才哭得稀里哗啦的，靳斯南前面的话语其实也没有听得很清楚，可是眼下望着面前一脸担忧的靳斯南，她不知为何也就跟着点了点脑袋，那下巴上原本还盈盈晃动着的泪珠被她这么一晃动，又滴落了下来，正好打湿在他的手背上。 这么大哭了一场过后，池桑桑虽然眼睛都有些红肿着的，不过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却是稍微好了点。 到了这天傍晚的时候，孙玉芬竟然苏醒了过来。 医生又重新换了引流的药物，检查后高烧也退了下来，再在医院里观察几日，应该就没大碍了。 池桑桑原先是担心的缘故哭得稀里哗啦的，眼下孙玉芬醒来后转回到普通病房后，她又是泫然欲泣的了。 不过这次，总归是兴奋开心的落泪。 孙玉芬见着靳斯南也一直在旁边忙活，她自己醒来后，和桑桑说了自己没事后，倒是无比歉意的说道，“小伙子，真是麻烦你了——”她因为还不知道靳斯南的全名，眼下也还是只得喊靳斯南小伙子。 “阿姨您客气了，我叫靳斯南，你叫我斯南好了。”靳斯南见着孙玉芬醒过来后，心里的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眼下彬彬有礼的应道。 “恩。”孙玉芬也是点了点头，不过她大病刚醒，其实身体还是很虚弱的，池桑桑确定她没有大碍后，嘱咐她注意休息后，这才和靳斯南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池桑桑和靳斯南在病房里守了也近两天时间，此时孙玉芬脱离危险了，她这才察觉到浑身臭哄哄的其实也难受的很。 靳斯南也看出她的不适，便提议先送她回家里。 车子到她楼下的时候，靳斯南也是跟着走在她的身边。 桑桑自己没有休息好走起路来也是头重脚轻的，倒也没有在意身边的靳斯南。 直到觉着靳斯南忽然停下脚步了，她以为他是准备告辞回去了，毕竟这几日他也的确是跟着辛苦，她心头也是知晓的，正要开口向他道谢时，未料到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靳斯南的声音，“桑桑，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很抱歉，高冷惯了的靳先森的感情戏写起来有点小艰难，又不能豪放火热的直接向桑桑童鞋表白，于是亲妈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改了又改才放上来o(╯□╰)o ☆、第五十二章 池桑桑起先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他说完之后，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神色不解的看着他。 头顶上方的月色正好朗照下来，将他脸上的神色也照得一清二楚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着靳斯南这样认真凝重的时候。 “桑桑，我们结婚吧？这样我也好方便照顾宝宝和阿姨。”他大概也是看出了桑桑的迟疑，早已继续重复道。 “这个孩子——我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她——”池桑桑倒是避了他灼热的目光，说时目光微垂，是她在他面前一贯擅长的习惯。 “桑桑，为什么？”他说这时，语气里虽然惊讶的很，不过终归还是能隐隐听出他的不快之意的。 “难道你觉得未婚先孕是件很光彩的事情？”她说这时，忽然倏的一下抬起头来望着他，说时脸上不无讥讽之意。 靳斯南也是被她这一句质问的停顿了下,一小会过后，他这才继续耐着性子劝说起来，“所以，我说我们尽快结婚，越快越好。这样你就不用提前告诉阿姨了，免得阿姨担心。” 见着池桑桑又开始低下脑袋，她脸上的神情他也看不真切，自然是更加不知道她此刻在想着什么了。 饶是向来从容淡定的靳斯南忽然也心浮气躁起来，也不知道是心头隐隐上来的不详的预感还是他对自己提出的这个建议本身就没有多大自信，还未等桑桑做出应答，他听到自己分明央求的声音继续在月光下响起，“桑桑，这个孩子——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你现在还小，可能还不能完全理解这个孩子对我的意义。老实说，我先前也是根本没有料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也会有孩子，那样的场景，我真的是连梦境里都没有出现过的。我也没有料想过会这么快就走到婚姻的地步。但是无论如何，都请你相信我，这辈子，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幸福的。桑桑，你能接受我吗？” 大约是他往常并不会去说这么一大堆的说辞，眼下虽然是说着央求的话语，然而那语速缓慢的，中间还偶尔有那么一小会的停顿，可是却还是悉数不落的烙进了她的心口，尤其是当他说到那句“这辈子，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幸福的”，即便先前有再多的不安和犹疑，她的心头还是蓦地一下就感动的发烫起来。 这样的靳斯南，她是的确心疼了。 并且心软的一塌糊涂。 下一秒，她这才轻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斯南，你知道吗，其实——我大概也是喜欢着你的——” 她还没说完，他就直直的盯着她，脸上原本的紧张之意倒是明显舒缓了不少。 “不过那也只是局限于喜欢而已。现实来说，以我们两个人的性格真的要结婚过日子的话，我也不知道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毕竟结婚那样的事情，又不是过家家的小事情，以前看到书上说的，大意是结婚就像围城，外面的人想要进去，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其实我是很担心当我们步入婚姻后，万一有一天彼此相看生厌了，可是又有孩子夹在中间，那个时候我们要怎么办？我们如果真的要了这个孩子的话，总得要对孩子负责任的。”方才靳斯南在说出那么一大段话语时，她脑海里就已经快速的闪过这些念头的了。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多心多想的缘故，可是她说得这些的确是她自己最最担心在意的事实。 “桑桑，你放心好了，我们结婚后，不会发生你说得这些事情的。我也知道自己的性格脾气有些糟糕，不过，我会尽量学着去改进的。”靳斯南虽然不知道桑桑怎么会冒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忧虑，不过又想着大概作为女人，总是要比男人考虑的更周全点的，眼下便开口说道。 “而且——桑桑，你不知道的是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我很确定的是，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以前我也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看不到你的时候，满脑海里想着念着的都是你，可是看到你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要担心着自己说错话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靳斯南说到末了，倒是分明无辜的语气。 果然，池桑桑闻言也分明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靳斯南。 这样柔情蜜语的靳斯南，她是根本连奢想都没奢想过的。 而眼前的靳斯南，分明是在开口说着他是喜欢着她的。 即便是他为了要这个孩子才一时冲动哄劝她的话语，然而她还是无可救药的沉沦在了他的温柔之中。 “桑桑，我们结婚吧，答应我好吗？”他见着池桑桑不知为何反倒是出神起来，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着什么，生怕她下一秒又要变卦，他便继续追问道。 “恩。”他这么一出声，她果然是立马回神过来，下一秒点了下脑袋应道，虽然应得并不响亮，那一个应许的字他却是实打实的听到了的。 “桑桑，谢谢你——”靳斯南闻言后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大概是激动的有些手足无措了，下一秒他是光顾着自己的欣喜了，忽然俯下身子，对着池桑桑的额头就是狂亲起来，双手却还是发紧的揽在她的腰侧。 许是到了夜色渐深的缘故，他的唇上还有点凉凉的，落在她的额头上，她莫名的哆嗦了下。 察觉到怀里的池桑桑身体哆嗦了下，靳斯南这才及时的抽身回去，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下说道，“桑桑，刚才我可能有点失态，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看着面前紧张兮兮的靳斯南，池桑桑一时之间也是很难适应，眼下有点生硬的应道。 “没事就好。”靳斯南果然是松了口气。不过总归是把心头忧虑已久的事情都给定下来了，这阵子的担忧也是立马消散全无了，他自己的心上也不知道轻松了多少倍，眼下便提议道，“那我送你到楼上吧，这几天你都没有休息好，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 “恩。”见他终于是要准备回去了，池桑桑无端也是觉着轻松了点，眼下便也转身朝里面走去。 不过她刚走了几步，忽然就察觉到跟上来走在身侧的靳斯南竟然牵起了她的右手，池桑桑意外之下不由得抬头望了他一眼，靳斯南估计心头也是知道自己行为举止的怪异之处，不过还是咧嘴冲她笑了下，并且对她解释起来，“桑桑，我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似的，牵着你的手，才觉得没有在做梦。” 他从刚才桑桑答应了之后，整个人都欣喜若狂的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似的，这样的靳斯南，池桑桑简直是很难再回想起以前那个不露声色颇有城府的靳斯南，他要这样握着她的手，她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两个人牵着手没一会就走到了池桑桑住的那层，池桑桑开门进去后，靳斯南这才松开了她的手，“晚上记得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