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一 奇特的一幕

    金秋十月，连续晴了好些日子的古城长沙受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气温骤降，中午时分，街街巷巷飘起了毛毛细雨，瞬间，横卧西天底下的岳麓山，穿城而过的湘江水，一水中分的橘子洲，还有那连接城东城西的湘江一、二大桥，均锁在蒙蒙烟雨中。

    邹德明跨出长桥监狱，没有被悄然而至的秋雨阻挡住回程的脚步。他从自己的坐骑后箱拿出雨衣，抖开，裹住自己武礅壮实的身躯，驾驶着两轮摩托迎风驱雾而去。雨丝抽打在他那宽阔的脸上，感到凉爽而惬意。他今天提审的那名三只手向他吐了实情，这对他侦破系列扒窃案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是威镇长沙的反扒高手，他务求侦办的每一起扒窃案都要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他从事反扒已有了些年头。早在1974年的一天，担任长沙市电信局三支局炊事员的邹德明从蔡锷北路一家商店门口经过，见一农村妇女在台阶上捶胸顿足，嚎啕痛哭。旁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张大一双饥饿的眼睛，嘴里喊着：“mama！我要吃饭。”农妇抱起女孩，哭得更伤心。原来，这位农妇辛辛苦苦养了两头猪，卖了150多块钱，带着女儿进城看病。不料一下竟被扒得精光。邹德明的父母也是乡下人，他深知农民的每一个钱都来之不易。一个钱包有时关联着一个人甚至一家人的命运。扒手用那肮脏的手轻取别人的幸福和生活的根基，真是可恶可憎。他望着可怜兮兮的母女俩，怎么也迈不动双脚。他倾囊相助，仍觉得不尽意。从此，他为自己八小时之外确立了一个光荣义务：跟扒手较量，保群众平安。他一连数月，不论是下班后还是节假日，总要到闹市街头奔波几小时，甚至一整天。他看见所有人的面孔都差不多，分不清谁是扒手。他心里火烧火燎不好受，但他没有灰心。这天下了班，他绕道来到繁华的黄兴南路，寻觅扒手。在一家商店里，他发现一个穿牛仔裤的青年，左手拿件草绿衣，低垂的眼帘下贼溜溜的眸子朝顾客身上瞄来瞄去。他侧过身，用眼睛的余光注视着这个年轻人的举动。突然间他看见这个年轻人的右手在草绿衣的掩盖下插进一位女顾客的衣口袋，掏出了钱包。女顾客却毫无察觉。邹德明跃步上前，一边扭住扒手，一边招呼女顾客从扒手裤口袋里搜出了自己的钱包。这是邹德明第一次抓获的扒手，而且是个从劳教所里逃跑出来的惯扒。初战告捷，增添了他坚持反扒的勇气。

    这时，邹德明肚子里咕咕叫。他这才想起午饭时间已过。嗨！过去的辉煌当不得饭吃。想那些干什么。眼下饱肚子要紧。回家，肯定是冷火休烟。

    他从八一路向东拐弯，急速驶向西湖桥。他妻兄在那里开了家小餐馆，他要去那里刮一顿。

    他咽着香喷喷的米饭，品着辣酥酥的炒菜，胃口特别的好。但他不敢恋战。因为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他必须准时赶回窑坡派出所上班。

    邹德明骑上摩托，行至半湘街路口，突然看见前面行驶的一辆摩托将一位过路的青年男子撞倒在地，随之摩托车手也倒在了地上。邹德明赶紧急刹车，准备上前挽扶，不等他立稳，只见撞与被撞的人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你指着我，我指着你，相互责怪。唇枪舌剑，没几个回合，被撞的青年男子显得格外气愤，一把抓住骑车人的衣领，连连大吼：“要赔！要赔！”

    顿时，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堆。

    骑车的中年男子态度一下变得十分温和，似乎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中吵闹下去。他嘴里说“赔”，手已从身上掏出了刚发行的第五套三张新版人民币。他对被撞的青年男子说：

    “我身上只有这300元钱，全赔给你。”

    被撞的青年男子高低不肯：

    “这点钱太少了。”

    中年男子显得无奈：

    “我实在是没钱了。”

    青年男子举起了拳头，吼道：

    “你撞了老子还想耍赖！对你不客气。”

    围观的人纷纷劝说，青年男子才放下了拳头。

    中年男子借机钻出人群，欲骑摩托车离去，可摩托车发动不起来。他赶紧扔下摩托车，拦了一辆湘ax-1113红色夏利的士车，一头钻进车里，卷入滚滚车流。

    这一幕，邹德明全看在眼里，装在心里。中年男子钻进的士车慌慌离去时，他猛踩一脚，发动摩托，风驰电掣般追了上去。他想一辆铃木王摩托车，价值一万多元。是自己的，岂会扔下就走？不是自己身上的rou，丢了才不心疼。这摩托车来路不明，非偷即抢。决不能让这摩托车手溜掉，要追根究底，弄个明白。邹德明从事反扒工作近30年，由编外警察到正式警察，破获扒窃案三千多起，抓获各类违法人员四千多人，打击收容和劳动教养的三百多人，为国家和人民群众挽回经济损失500多万元。如此赫赫战功，就全凭了他这一双鹰一般的眼睛。那次，他去坪塘镇办完事，在客运站买返长船票时，发现三个衣着邋遢的青年人买了船票后，仍在售票处溜来溜去，一会儿咬耳朵、做手势，一会儿又注意人家的口袋。凭经验，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三个流窜犯。旅客匆匆上船，他站在码头高处，把整个旅客上下船的情景全部收入眼底。只见那三个青年在码头上靠近一位年过五旬的农民。其中一个青年紧蹙眉毛，微微合起眼皮，眼皮正好圈着眼珠，对前方猎取的目标越盯越紧。邹德明注视着，只见其中另一个青年左手提袋，右手在袋子掩护下插入老农的衣口袋，把老农的钱包据为己有。邹德明机警地靠近那作案的扒手，出其不意地将其按倒在地。紧接着又制服了另两名犯罪嫌疑人。老农的钱包失而复得。三名邵阳扒手做梦也没想到，没进长沙门就束手就擒。今天，邹德明又一次相信自己的眼力不会出错。他骑了摩托，紧追湘ax——1113红色夏利的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