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而门前有老婆婆慢慢踱步走过,悄无声息地把银粉一点点扫干净。 窗子慢慢推开,顶上倒挂着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确定女孩真的熟睡以后,一阵灰烟弥漫,赫然正是涂茶久寻不到的维维安,或者是苏醒的吸血鬼之王,苏利文。 他碧翠色的眼睛狭长锋利,静静侧坐在柔软的床边,看女孩子在月光下梦一般莹润的眉眼。 已经完全冰凉的苍白手指轻轻抚上女孩子柔软的脸颊,夜里太过冰凉的温度让她蹙眉,反射性的微微侧头躲过他的触碰。 苏利文的手指一顿,他已经不是jiejie所喜欢的那个,柔软温暖的维维安了。 而是她最讨厌的,冰凉的 ,黑暗的,永远黯淡的存在。 他明明知道她多喜欢那些阳光底下,明亮亮的东西,喜欢那些鲜艳的热闹的,所有一切蓬勃的生命,喜欢一切温暖柔软的存在。 一如她自己。 一如他喜欢的她。 那样很好,他从来觉得只有那些才能配得上她,但是那样不好,因为他再也不能将这些带给她。 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拿起利剑,拥有力量保护她。 只是,他害怕看见她陌生的眼神,看她不再对他露出独有的笑容,他害怕。 将长在骨子里的弥天大谎撕开,将这一切冰冷黑暗□□呈现在她面前,万一她不喜欢呢。 他该怎么办? 他没有办法想象。 他本该隐匿黑暗,静静看她,却忍不住嫉妒。 没有了他,她的身边出现了别的人,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那条人鱼,都让他感觉难受。 他当然知道她在找他,告示贴的到处都是,悬赏的金额再加,一路上看见她看到他的线索,眼睛便亮起来,却发现不是他以后,又暗下去。 她很想他。 他都知道。 但他是苏利文,不是维维安。 只有在这她深睡的黑夜,他可以一遍一遍重温那些曾经无比美好的夜晚。 “我好喜欢jiejie,”他轻撩眼皮,“讲的那些故事。” “jiejie,你说,我像白雪公主吗?” 只在黑夜里被推开的厚重的窗帘,宽阔的玻璃窗上繁复的花纹,月色清冷,流连于男人吸血鬼特有的苍白如雪的皮肤,还有他身上唯一艳丽的颜色,鲜血一般的薄唇。 他长眉斜飞,带着一种侵略性的美感,小时候圆润通透的碧绿色眼睛,锐利起来,轻撩眼皮,满是情意地看她,却带着一丝自欺欺人的绝望。 “天暗了,jiejie睡觉了。”他冰冷的指尖,动作却很温柔,“jiejie想要一个晚安吻吗?” 他说着要落下一个晚安吻,却轻轻落到涂茶的红唇上,暧昧的角度。 他自己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故事前晚安吻,现在该讲睡前故事了。” “从前,有一位王后诞下了一位王子,他有着雪一般苍白的皮肤,有着鲜血一般的唇,母亲去世后,他的父亲又迎娶了一位王后。” “那是个与国王年纪相差太大的邻国公主,她有着明亮的墨色瞳孔,在强烈的阳光下会成为醉人的琥珀色,娇嫩的唇色如玫瑰,长长的墨发直到腰间,她喜欢甜点,喜欢花朵,鸟鸣,她爱笑,笑得很柔软。” “但是自从嫁到这个国家以后,她像只被禁锢的金丝雀一样哀伤,如同失去了自由雨露的玫瑰一般凋零。” “她再也没笑过。” “白雪王子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后母,有几分好奇,他看过最开始她笑着的模样,便为她哀伤的模样懊丧。” “她不喜欢他,她皱起眉驱赶他,他笨拙地递给她好看的花朵,她便心软了。她果然并不如她表现的冷酷。” “她保护他,爱护他,将他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在偌大冰冷的宫殿,给予他纯粹的温暖。” “他越靠近她,便越为她心醉,他送给她玫瑰的时候,她唇角乍然绽放的笑意,比玫瑰更为瑰丽。” “他知道那些情绪都不对,不应该,不可能,但他没办法阻止想要靠近她的心脏。” “喜欢她柔软明亮的眼睛映上他的身影,无法抑制地微微颤动,喜欢她柔软的指尖相触于他手掌,好像触及晨露里的玫瑰。” “他的爱意在背德的厌恶感中纠缠生长,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他在夜晚会呢喃她的名字,仿佛一个甜蜜的禁忌。” 低而沉的男音诗歌一般的语调停了下来,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作为人类的生命特征,他却觉此刻有几分微微喘息,忍耐不住地去触她的指尖,她的名字终于落于他的舌尖:“茶。” 她的粉色指尖微微蜷缩,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地爱怜。 就是这双柔软的手,将他从一片血色中救起,给予他从未有过的一切。 月光照耀于她如雪的颈间,青色的血管在仿佛透明一般的皮肤下,吸血鬼的嗅觉灵敏,他喉结微动,独属于她的甜美诱人的香气萦绕,那是吸血鬼无法拒绝的美味。 他低下头去,獠牙已经出现,浅褐色的发轻轻落于床侧,碧翠色的眼睛一片水色暗沉,满是欲/望纠缠的模样,她满是山茶花香气而略微甜意的血液,紧紧地摄住他。 月亮的视野中,高大的男人低下头去,伏在女孩的雪白颈侧,他流畅的下颌线,与空中发的弧度,被剪碎成为跃动的线条,满是情/欲的颤动,像心脏确切地鼓动。 暧昧的相覆,女孩子娇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亮的视线之中。 而他触及她柔嫩皮肤的前一刻,太过尖利的獠牙已经被忍耐着收起来,唯有柔软而冰凉的唇,最后落下一个克制的吻。 他抬起头来,月亮已经移位,月光落下来,发的阴影盖住他的上半张脸,唯露苍白皮肤上薄唇开合,还在讲述那个故事。 “国王将最不受宠的白雪王子献给了吸血鬼,求取他的王位稳固,她来救他了。” “不,她没有来救他,她救走了她本来该宠爱的,真正的meimei。” “他被剩下来,永远成为了冰冷的只在暗处生存的怪物,他不敢让她看见这样丑陋的怪物一样的自己。” “他躲在在暗处,窥伺她,迷恋她,在夜晚,将满腔爱意倾泻在一个简单的轻吻。” “永远不够。”他轻抬眉,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捕捉到她柔软舒适的神情,“怎么会够呢?” “他想要彻底堕入黑暗,成为地狱的恶鬼,将她永远捆缚在身边,看她被他欺负得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看她的眉眼也模糊柔软,看她的指尖连抬起也无力,看她也堕入情/欲,他才能忘记,原来他只是一个替身,一 个她宠爱的meimei的替身。” 他停下来,沉默了好长时间,才略微笑起来:“不要害怕,这只是个故事。” “我已经忘了这个故事的结局,”他冰凉的指尖只在涂茶的脸颊上隔着距离的触碰,“jiejie,你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 “我不喜欢美人鱼的故事了。”他抬起头,神情还有几分维维安的稚嫩,“jiejie也不要喜欢,好不好。” 虽然是疑问,却带着一丝微弱的恳求。 被藏在深处。 天渐渐亮了,涂茶手触颈侧,总觉得有丝冰凉的寒气,但是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暖烘烘地,她睡的从未有过的好,有一种莫名的安心,而且熟悉的气味让她深深地陷入梦乡。 这熟悉的感觉让她有几分思考,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人影,但是又觉得太过不可能,如果真是,为什么不能找她呢,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马车上路了,被甩在身后的小屋里,太过年迈的老人看着,坐在涂茶睡过的床上的苏利文:“大人,她已经走了。” “玛格丽,下去吧。” 关上门,满室黑暗氤氲着山茶花的香气,好像还在她的身边。 第108章 吸血鬼世界20 春天快到了 而走远的马车上,涂茶还不知道找寻许久的维维安就在那屋子里,只略头疼地看着,一动不动,紧紧盯着她的人鱼:“又怎么了?” 人鱼眼睛水汪汪的,扳着指头一个个数数,数清楚了连忙抬头:“我都有九个小时没看见你了,整整九个小时!” 涂茶:突然想知道如果超过了十个指头它怎么数数。 “那又怎么了。”涂茶掀起窗帘,去看外面疾驰而过,幻变成模糊色块的路边风景,“已经快到七星港湾了,到了七星港湾,离海湾就不远了,最多再过一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可是,可是。”它可是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又自己跟自己生起气来。 “哼。” 涂茶眼里的小人鱼生气生得莫名其妙,一下子整个鱼沉到水底去。 不过过了半晌,空气中只有马车咕噜咕噜前进的声音,它悄悄从水中探出个脑袋,看涂茶没理它。 又自顾自抬起来:“你这么想送我回去啊~” “难道你不想回去?”闭目养神的涂茶睁开眼睛,奇怪地看它一眼。 小人鱼得到回应,发现她没生气,心情又好起来,已经忘了刚刚是自己先生气的了。 它情绪活泼起来,说话快而小声:“我当然想回去了,但是也不是那么急的事情,至少在回去之前我们应该多互相了解一下,而且如果如果要见父王母后了,是不是该做一下准备什么的也需要考虑一下,而且我想回去和你想我回去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 涂茶的天敌一向是话唠,而且还来一个说话逻辑她还跟不上的话唠,一时间有点晕,她往人鱼那边移动了些,凑近了去听:“你说什么?” 本来说话还利利索索,活泼的小人鱼一看见她的眼睛真的看过来,看见她往自己身边靠了靠,流畅的话语立马卡带:“就,就是,那些啊。” 小 小声嗫嚅:“......靠太近了。” 好像之前那样,能问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如纱一般摇曳。 它的脸又刷的红了,整张脸像个红苹果,一口咬下去估计还会流汁水,略微退却的身体,鱼尾暧昧的蜷曲,它眼神却分明很期待,亮起来。 看涂茶的耳垂,白皙而软,它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人鱼交尾时,太过霸道的雄性人鱼会咬住伴侣的耳朵,直到整个过程结束。 如果是她的话,它一定不会那么粗鲁,一定轻轻地咬上去,只要有一点点暧昧的红色齿痕在她的耳垂上留下,一想到这些,它整个鱼都很兴奋,鱼尾情不自禁地拍打着水面。 凑近的涂茶猝不及防受到水珠侵袭,她反应快,一只手挡在脸上,但还是有水珠落在她的眼睫上,然后顺着湿润的眼角,到达柔软莹润的脸颊,一路滚落到雪白的颈间,特别是她蒙着眼睛仿佛被人完全掌控一般,太过强大的形象与她此刻的脆弱交织,活色生香的诱惑。 艾利的视线一路顺着那滴水珠,看下去,整个鱼都成为粉红色,情绪在爆炸边缘,晕乎乎地捂起眼睛,躺在水面,已经是条死鱼了。 涂茶戳戳它:怎么又怎么了,养鱼还是好难,话说是深海鱼的话,是不是该在水里面放一点盐。 她一拍脑袋,好像找到了这些天人鱼总是动不动晕倒的原因了。 艾利湿漉漉的眼睛看,戳它鱼尾的手指尖,软软和和的,与它的鳞片相触的片刻,它都疑心锋利的鳞片会划伤她。 虽然,它喜欢她触碰它,那样的感觉。 虽然繁衍天性天生遗传,拥有强大的储备知识的人鱼,但身体实际上却是毫无经验,因她的每一次触碰,仿佛烟花在脑袋里炸开,完全敏感的状态,它看了一眼女孩,一直美妙而诱惑人的声音略微低下来:“春天,快到了。” 这句涂茶听懂了 ,她偶尔瞥见外面融化的积雪,雪水从树叶间滴滴落下来,朦胧春意在雪盖之下悄悄发芽生长。 “是快到了。”她的声音像呼出口轻微的雾气一般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