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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帮帮我, 我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的,你小时候最疼我了,你……” 因萝听到这声声久违的“哥哥”,仿佛利刃划过心间,愣了一会儿,他突然凄凄的笑出了声来。 “阿芃,为什么那么想活着呢……活着多累啊,咱们不要再挣扎了好不好,你别怕,哥哥陪着你一起的……好吗?” 他这么说着,恍惚间又忆起多年前在院中槐花树下追逐着自己的小小身影,不自觉的抬手触上了因芃的面颊,想要触摸一下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却多年未曾触及过的脸庞。 可是他的手刚刚碰上去,却被趴在他身旁的因芃一把挥开,男子眼中撒娇一般的哀求瞬间一扫而空,重新换上了那刻入骨髓的怨毒。 “你凭什么让我去死?当初是你承诺会保护我,可是后来呢,你把我丢在太师府里那么多年不闻不问,甚至后来你为了这个人……”因芃抬头看了裴烨一眼,“你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主人的命令,一次次害我因你受罚……你知道我这些年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才挨到今天,你现在让我放弃,因萝,你凭什么——” 他厉声控诉着,情绪愈发激烈起来,然后突然一把抽出了手里的匕首,朝着身边的人挥去。 因萝感觉自己的腹部一凉,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整个心也跟着凉了。 冷的如坠冰窟。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让站在一旁的裴烨和阿青也有些蒙圈。 裴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开了因芃,单手夺过他手中匕首,一个翻转,割断了因芃的喉咙。 死亡来的那么迅速,他甚至来不及有一丝多余的反应,就这么双眼大睁的倒了下去。 若说因萝的背叛他还可以忍受的话,那么因芃这漠负深恩、弑兄背义的行为,却是彻底的触及了裴烨的底线。 要知道在裴烨的内心深处,可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兄弟残杀的戏码,而那件事情的主人公,还是他精神上的子孙。 裴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兄弟二人,将匕首丢到因芃身上,然后转身朝外走去。 “公子——”阿青在裴烨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因萝他……要怎么办?” 裴烨脚步微顿,没有回头:“找个大夫吧。” 说来说去,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七日后是钦天监测得的黄道吉日,大晏将在这一天举行登基大典,在这期间,国家有许多的忌讳,比如民间禁行行丧葬之礼便是其中之一,即便有人去世了,也只许低调的下葬。 夏日炎天,尸体根本无法陈放,九月六日这天,将军府里为死去的人送葬,一路没有任何仪式,沉默的几近阴森,然而人群组成的队伍却堪称浩荡。 一行人沉默的走到京郊墓园,下葬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初秋的风不凉,裴烨却觉得一直冷到了心里。 丝丝麻雨落在面上肩头,身上一径的粗布白衣,不一会儿便湿了个透,裴烨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面上看着无悲无喜,恍如一尊冰冷的雕塑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柄素色的油纸伞罩在了裴烨头顶,尚在走神的他,竟未曾注意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墓地里已经收拾好了,有侍卫过来请示,裴烨这才恍然回神。 听见侍卫恭敬行礼问安的声音,裴烨回过头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还有三天就是登基大典,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晏江引之前听小福子说了将军府里发生的事情,就一直不放心裴烨,今日好不容易从斋戒焚香的清嗣殿脱了身,可是等他赶到裴府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 循着将军府侍卫的指点,晏江引策马跟了过来,还未及近,便见那高大挺括的人静立在那里,晏江引从身后跟过来的暗卫手里取了雨伞,走到裴烨身边,为他挡住越下越大的雨水。 裴烨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晏江引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其间数次想要打断他的思绪,却不知为何,终究没能开口。 他九月份的时候,才刚过十四,因为重真帝的逝世,加上朝中巨大的压力,晏江引近日来身子愈发清减,这么高高的举着雨伞,时间久了竟有些吃不消。 “殿下……”裴烨感觉到晏江引的手在颤抖,很自然的将那油纸伞接了过来,却无意间瞥见他湿了大半边的衣衫。 晏江引对上裴烨淡漠的眼,心中一时有些忐忑。 登基大典前,按规矩说,是不能出来的,晏江引私下跑出宫来,一定造成很大的混乱,宫里那些人此刻不知急成什么样了,裴烨一向对他教育严厉,这时候若说没有责备几乎不大可能,可让他意外的是,裴烨真的就没半分批评的意思。 雨伞不大,根本遮不住两个人,裴烨便将伞都倾到了晏江引上方,晏江引一看不干了,抬手推了推裴烨的手臂,故作不悦道:“你将伞收回去,本宫又不是女人,才不需要你这般。” “……”裴烨看他别扭的样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这和是男是女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关联吧,自己身子骨健壮,加之身上本就湿了,也不在意这点小事,倒是这孩子,最近似乎又瘦了好多,可别再病了才好…… 裴烨突然不着边际了思绪,无意之间,心中的阴霾竟然就这么散去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