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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枕汀睫毛一颤,抬头扫了她一眼,“何出此言?” “你有心事。”谢琬婉陈述道。 她又问:“你刻的那些竹简,是打算送给叶公子的?” “仔细想来,你这种异常好像就出现在上个月去竺兰香和叶公子吃了那顿我请的饭后。” 谢枕汀含糊道:“是……当时闹了些不愉快……” “我看问题不大,”谢琬婉乐观道,“虽然不知你们为何起龃龉,却没见你这么用心过,你有这番诚意,叶公子也是豁达之人,等他回来,你坦诚相待,二人定能重归于好。” 谢枕汀笑了笑,笑意却很快消散,提不起几分精神,“但愿吧……” “你可吓了我一跳,”谢琬婉轻嗔着拍拍胸口,“你最近表现出的诸般情态实在像极了为情所困之人。我还纳闷不见哪家姑娘和你亲近,从哪儿凭空冒出这么个心上人……” 她低下头去按压书册,没看到谢枕汀再端不住脸色,表情因为这一席话变得古怪起来。 ☆、第 21 章 叶沉心也觉得自家表弟怪怪的。 这回和叶帛玉出来的急,是因为有一桩大买卖催着他们,等着他们的一方是长安城里举足轻重的巨贾,叶家这些年和对方一直多有交涉,这回那边好不容易松了口,答应会见叶家内派执掌商道的门主。兹事体大,牵扯到方方面面,甚至于朝廷,关乎叶家商会在长安的根基。这次由叶沉心把控全局,叶帛玉负责安排诸事和妥善细节,二人一到长安就忙得不可开交,白日要处理生意上的事宜,夜里还要与长安城里的大人物们来往应酬,叶沉心因病体不宜饮酒,宴席上连带着他的那份、许多酒都被送到了叶帛玉面前。他知道叶帛玉酒量不浅,却并不爱多饮,感官受到影响后,对方夜里会发梦魇,而他更不喜欢身边守着旁人。果然没几天下来,白日里见叶帛玉的脸色便不大好,多半是夜里睡的不安稳。无奈事情总得有人来做,偏偏又离不开叶帛玉。 忙活了大半个月,双方约好一个日子正式签订了市券合同,才算松一口气。 有了余暇,叶沉心就放叶帛玉去叶家在城郊的别院养足精神,自己留在商会扫清枝节冗余,隔了几日才姗姗来迟,长安城外的牡丹开得正好,间关莺语,春光烂漫,叶沉心却听苹末说起,叶帛玉这几日来一反常态,大多时候都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像往日那般喜欢出来散心。 他来到叶帛玉屋外敲开门,看到叶帛玉坐在窗边,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物件。 再看他面前的桌案上,已经推放了好些个……蜻蜓、蝴蝶? 叶沉心见此更确定:看来叶帛玉的心情不大好,多半从这回出来前就是牵扯着烦忧的。 他记得这竹蜻蜓的由来——听闻是小时候叶帛玉唯一的朋友送他的。当年叶帛玉被他那病得不轻的娘带到山野中一处诡秘的仙姑观,那装神弄鬼的仙姑每每出山都要摆出一派浮夸的大阵仗,一群人前呼后拥,门下多的是徒子徒孙,当中却有一个弟子志不在此,自由散漫,得空就喜欢和叶帛玉这个小孩玩在一起,他见叶帛玉目不能视,终日还被拘禁在方寸之地,日子实在沉闷无趣,于是给他扎出一只只有翅膀的蜻蜓、蝴蝶、小鸟……下面插上一根木扦,举在手里拟作飞舞的模样。 没多久那弟子被仙姑从观里赶了出去,去向无人得知,但他教叶帛玉的小把戏却被他学会了,之后还形成了一种延续到今天的习惯——每每愁闷时他就会给自己扎几只会飞的小动物。 叶沉心走上前,瞥见叶帛玉的一双手上添了好几处细小的伤口,看形状定是给那些又薄又利的竹片划开的。 他蹙起眉,以为很有必要打断叶帛玉这种无益的解闷方式,一开口索性开门见山:“怎么,和你的新朋友吵架了?” 叶帛玉一愣,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并不难猜,”叶沉心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说道,“家里除了叶锦玉那浑小子谁还会触你的霉头惹你生气?若回回都和他置气,你的房里只怕早就塞满这玩意儿了。” “让兄长见笑了。”叶帛玉抿抿唇,面露不安,叶沉心心知,他多半是觉得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他这个无关人士,有碍观瞻,便是给他添了麻烦。 因他看不见,叶沉心更蹙紧眉,低咳一声道:“既不想让我cao心,不如说说怎么回事?这些蜻蜓到底不能真的飞出去,一并捎走你的愁思,有些事憋着只会蕴蓄堵塞,说出来才会松快。” 叶帛玉默然片刻,低语道:“实则,是我自以为是……” “我以为虽不能眼见一个人的神态举止,想了解一个人仍可以从别的方面,还能从细微处察觉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却忘了情绪对自身的影响,反过来我也会被自己的感受蒙蔽。” “待对方以诚,便希望他也能同样对待我,如何了解另一个人是怎样看待我的?原来没有根据。只是总以为自己做到了,对方亦会如此,自己产生了一种感受,就以为对方或多或少也会有相似的感受……” 他似乎是有意说的模糊不明,叶沉心却听明白了:叶帛玉对一人真诚,还很看重对方,但那人没有同样对待他,甚至于……骗了他? “对待朋友、亲人,我只求无愧于心,人与人再亲密,终究不同。他们如何对待我是他们的事,我如何对待他们是我的事,”叶沉心道,“扪心自问,但求无愧怍,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