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页
他能看到这些丝线正是从眼前人的身上延伸过来的,对方却惘然不知。 他答道:“无事。”随即阖上眼,是否看不见就好了?可一闭眼,那些丝线就勒紧了,滑过心脏微痒,似乎在诱哄着他再睁开眼,多看一眼,就一眼…… 他想,他或许是中了一种奇怪的蛊。 ***** 叶帛玉与谢家频繁的来往最后还传入了他那位表兄的耳里。 叶沉心可谓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江南有一大半的商道都要经他的手,他鲜少过问旁人私事。这个月叶帛玉去到对方书房,与他核对几个庄子上的账目,正事儿办完,却听叶沉心问起:“近来交到了新朋友?” “是。” “我也知道你结识那位谢姑娘的缘故,今次可是动了心思,有意与这一位定下来?” 叶帛玉对这问话并不意外,平静道:“我与谢姑娘是君子之交。” 这话却有否定的意思了,叶沉心心如明镜,更觉得古怪。 “你交外面的朋友我不反对,可这毕竟是冰人递过来的人家,又是未出阁的少女,如此交从过密,到底有失妥当,不像你的行事作风。” “阿兄放心,”叶帛玉道,“谢姑娘有做画师的灵性,我只为助她玉成画作,此画一成,当会杜绝外面的流言。” 叶沉心了解他说话一向有根据,也没再多说。 他说的是实话,只是还有另一个缘由没吐露。叶帛玉心知,他乐意结交谢姑娘这位□□纯笃的朋友,却也对她的兄长怀抱探究和好奇,那是一种对他来说颇罕有的兴趣。 ☆、第 19 章 这一月谢枕汀过得难捱,牵起这条线搭出这道桥的冰人们在另一头更是望眼欲穿,于是画作一成,谢琬婉也不耽搁,对着这幅画沉思良久,终于给出了那个答案。 “果然,和从前一样,我喜爱的只是画中之人,此画既成,再看叶公子却没有同样的心情了。” 谢枕汀怔了怔,问道:“叶公子不好吗?” “他很好,”谢琬婉道,“只是我虽不曾动过情,却也能料想动情的几分滋味,我对叶公子纯然只有知交的情谊。” “如果是要我与叶公子做那种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看一眼彼此都不觉得面目可憎便能缔结姻缘的夫妻,或许是可以的,婚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大抵也是能做到的。” “但你不愿意,是吗?” “不止这一次……”谢琬婉迟疑一瞬,咬重了语气沉声说,“若我说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呢?” “兄长会否觉得这个念头太荒谬了?” 谢枕汀对上谢琬婉的一双眸子,便能看出她是认真的,他没多犹豫,直接道:“只要你想清楚了,有什么不可以?” 谢琬婉喜道:“哥哥愿意支持我?” “武道中有许多终身未娶的人,我是不懂劳什子梅妻鹤子,但我能理解他们,也就能理解你,”谢枕汀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他们都可以,你又有什么不可以?” “琬婉,我总会站在你这边。” “有哥哥这席话就够了,”谢琬婉道,“我知道此事不易,但这是我自己下的决心,以后的路,我也想自己去践行,自己去承担。” 谢枕汀欣慰中无端感到一丝怅然若失,他家小妹原来已经长大了。 ***** 此后冰人和长辈那边都是由谢琬婉亲自去应对,谢枕汀也不清楚她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此事竟无声无息地叫她压下来,没惊起一点尘埃。 谢琬婉行事妥帖,不落下叶帛玉,到竺兰香订了一桌酒菜要请对方吃饭,以答谢这一个月来供她作画的辛劳。 这件事事到临头却陡生变故——缪先生身体不好,旧疾发作,她是膝下无儿无女的寡妇,只有谢琬婉这个亲近的弟子到榻边侍疾。直到和叶帛玉约好的那日谢琬婉也抽不开身,便将此事全权交托给谢枕汀。 定的是夕食,谢枕汀独自来到西湖边,其时正值黄昏和夜晚交替,暮色朦胧如雾,沿湖的楼台瓦舍都亮起了灯,他到竺兰香楼下抬头去看,一眼看到了叶帛玉的身影,他坐在栏杆边,檐角挂着的灯笼映照在他身上,隐隐晕出一层玉色。 谢枕汀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想到琬婉说自己不曾动过情,却也能料想动情的几分滋味……未出阁的少女尚且如此,他又何尝不明白? 所以那时喂叶帛玉蒸梨,才会疑心自己难道将叶公子当做了女子?不然怎会对他生出那种近似男女之情的绮念?可这些日子反反复复思来想去——叶帛玉就是男子又如何? 一时又想到:纵然他无所谓,叶帛玉又会作何想? 于是到了此刻,谢枕汀一面笃定了自己的心意,一面破天荒地感到了一种“近乡情更怯”,那人近在咫尺,他竟对走到他面前隐隐产生了一种畏惧,仿佛预料到下一脚落出去就会踩空。 几个念头辗转间也就须臾工夫,无意让叶帛玉久等,他还是迈出步伐走了过去。 快到叶帛玉近前,谢枕汀又想道:叶帛玉对琬婉……又是什么感觉?琬婉断定叶公子对她同样只有朋友的交谊,当真是这样吗? 鬼使神差的,他再一次学起了谢琬婉的脚步。 叶帛玉听到声音抬起脸朝他的方向望过来,似乎也有些愣怔,“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