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飞机已经降落。 她打他的手机,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 应该是和同事在一起?还是在提行李,没注意口袋里的手机?纪忆站在巨大的立柱旁,慢慢地一步步地,用脚丈量着机场的这块地面长度。 每一步,都是脚后跟抵着脚尖,如此轮换,消磨时间。 大批的人流走出,先后抵达了四架飞机,旅客都几乎是同一时间走出,她张望了会儿,根本看不清拥挤人群里层层叠叠的脸,低头,继续去拨电话。 “季成阳,你干嘛呢?不打车啊?”忽然远处有人喊。 她猛回头,却看到近在咫尺的人。 完全意外的出现,让她等待的焦急感瞬间变成了紧张。 心砰砰地跳着。 季成阳仍旧穿着黑色的外衣和长裤,清爽爽地站在她的面前,神情闪过一丝丝无可奈何,显然是想给纪忆惊喜,却被不知情的同事拆穿了。他回头,对同事挥手:“你先去打车,不用等我了。”那同事八卦兮兮地望着这里,望着被季成阳挡住大半的女孩子,忽然就笑了:“好嘞,小别胜新婚啊,你继续,我走了啊。” 那人拉着行李走了。 纪忆被那句小别胜新婚搞得更加窘迫。 她攥着手机,站在那里,看着他回头,看着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看着季成阳,就觉得塞满整个机场大厅的人都成了背影,他就像是盛夏时炙热让人不敢直视的太阳,让身后的那些人,那些杂音都黯淡了。 季成阳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在身体的一侧,他笑着,坦然而又直接地对她伸出双臂,纪忆也不再犹豫,快走两步,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将脸埋在他因长途旅行而有着陌生灰尘气味的黑色上衣里,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上,抱住他的腰。 很快,她就彻底被他双臂围在了最坚实的怀抱里:“我刚才从出口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你了。西西,你今天很漂亮。” 这是……他第一次表达对她的赞叹。 当他拉着行礼从出口步行而出,就看到穿着墨绿色长裙的女孩子在有些焦虑地低头打电话。大片浓艳的绿色随着她的脚步,在轻微飘荡着,这个他一眼望去就移不开目光,为之魂牵梦绕的侧影,就是他季成阳在无数个炮火纷飞的日夜让自己安稳入睡的真实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t.t 第三十四章 回忆还醒着(1) 纪忆和他坐在出租车上,就迫不及待给他讲自己的大学,季成阳听得认真,过了会儿,忽然告诉司机,直接去她的大学。纪忆被吓了一跳:“不回家吗?” “我想看看你未来四年要读书的地方。”季成阳说。 “噢。”纪忆抿嘴笑,看窗外。 季成阳回来了,真实就坐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他拉着行李,跟着她走进这个大学,看周围景色。纪忆边给他讲解,边想起了什么:“我们学校的美女是出了名的多,在北京两所学校最出美女,人大和北外。” “哦?是吗,”季成阳随口应付,“因为女学生的比例多么?” “估计……是吧。”她转过身,继续一步步给他带路,却控制不住因为开心而嘴角上扬,怕被他看到会不好意思,就一个劲去欣赏校园里对她来说还不算熟悉透顶的景物。因为十一长假,人不多,有没有回家的学生,两个人就在食堂解决了晚饭,纪忆给季成阳买了洋葱rou片和咖喱鸡丁的盖饭,自己则吃的是西红柿鸡蛋和莴笋rou丝。 她让他安心坐着,亲自把饭放到他面前。 然后再去端另外一份。 两个人吃的时候,她特地把自己的鸡蛋和rou丝都挑给他,就看着他摘下棒球棒放在行李箱上,低头握着筷子吃饭。他的身高,坐在座椅上立刻让周身的空间变得狭小拥挤。纪忆撑着脸,看他:“我上大学之前,还不知道菜放在饭上,就叫盖浇饭了,”纪忆轻声说,“多好玩啊。”什么都很新鲜。 就是这种细微的小地方。 她告诉季成阳,宿舍里的姑娘有少数民族,开学的时候还是穿着民族服饰来的,她告诉季成阳她还特地去阿拉伯语系,想看看那个原来总是主持少儿节目的主持人却无劳而返。季成阳在听她说,顺便品尝鉴定她平时吃的这些饭菜:“港澳通行证办好了吗?” “办好了。” “那我们明天出发吧。” 她应声,低头吃西红柿炒鸡蛋,酸酸甜甜的。 季成阳看她吃的仔细认真,倒是停下来,多看了她两眼,虽然只能看到刘海垂下来,是鼻尖,还有拿着筷子一口口加紧速度吃的动作,但就是看得很享受。他想起飞机回来,同一班的两位同事的闲聊,两个男人在讨论这一趟行程里的唯一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记者,话题七拐八绕地就真绕到了女人话题上,在讨论关于女人为什么一直没有安全感瞎折腾的特性,比如在男人拼死拼活的时候还在白扯着是不是爱着这种问题,他们说的时候,也问过季成阳。季成阳从小到大一直对女人保持一种进而远之的旁观状态,他很坦白,说自己并不了解女人,其实除了能察觉出谁对他有亲近的意思,别的他是真不了解。 不过,他想,他应该不会感觉到纪忆心情起伏波动时,不去理会。纪忆也应该不会像他们所说的,在自己疲惫归家时忽然想起七八天前吵架的由头,没理由地又理论一番。 生活……还很遥远。 慢慢来。 这次香港之行,不算是两人第一次结伴出行。 但绝对和稻城亚丁,和新西兰完全不同,因为蒙着一层隐秘的情愫,所以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不过季成阳除了叮嘱她不要对人说之外,倒是显得比她坦然,纪忆真的是做足了隐秘功课,坐在飞机上了,还四处乱瞄,会不会遇到什么熟人。 等真到了尖沙咀,她终于踏实了。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是跟乐团交流演出,”纪忆看着自己房间窗外的海和对面的香港岛,“就是住在香港岛上,现在都忘了酒店叫什么名字了,就记得是正对着墓地,晚上都不敢开窗户。可白天再看那些墓地的墓碑,每个石碑的样子都不同,有高有低,看着也挺新鲜。”季成阳觉着有趣就听着,小姑娘连看到墓碑都会联想到神秘感,这是多好的年龄,对任何事情都有着热情和新鲜感。 她和季成阳的房间就是隔壁,早一些时间两人吃了晚饭,还在他房间玩了会儿,用他带着的笔记本电脑上网,季成阳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知怎么地就溜达上了qq,很快季暖暖就敲了过来:明天我去你学校找你吃饭? 她以为纪忆是住在学校没有回家。 纪忆心里咯噔一下:我出去了,和同学出去旅游了。 季暖暖那边沉默了会儿,打过来:那回来再说吧,玩得开心点儿。 暖暖的语气有些不太对。 纪忆追着问了两句,她都说要等她回来再说。 她关上qq,想了会儿,猜测暖暖可能是因为要出国的事情,毕竟她这次高考考得不好,只去了普通的一个大学,家里人准备让她读完大一就出国去读书。她表达过抗拒,但实在没什么强硬理由不出去…… “早些睡,明天我们会早起。”季成阳关了电视。 房间忽然就安静下来,纪忆嗯了声,将电脑关机,抱起来放到了书桌上。她回头,看到他走进洗手间,拧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往脸上两着扑了两把凉水,然后用右手抹去脸上大部分的水。她站在洗手间门口看他。 他看着镜子,察觉了她在身后。 这里是陌生的酒店房间,不是季成阳的家。 陌生的环境,尤其是酒店,总能让异性之间的吸引力增大,尤其……纪忆靠在墙边,眼睛因为洗手间的黄色灯光,变得越发亮,她仍旧不敢相信两个人真就如此出来旅行了,说话的时候也因为心里的那些蠢蠢欲动,变得有些轻:“我要上几点的闹钟?” “九点,差不多。” 她笑:“那不用闹钟了,我七点就自然醒了。” “作息这么健康?”他侧身,去右侧的架子上拿毛巾,那是块深蓝色的毛巾。 她发现,他这个习惯和自己很像。 不关住什么样的地方,出门时一定要带自己的毛巾,才觉得舒服,还有床单被罩……这点季成阳倒没那么挑剔。季成阳拭干脸和手上的水,重新挂了毛巾,回身再次看到她的眼睛,他终于有些无奈,用倦懒懒的语气逗她:“还不去睡?是想摸胡子吗?” 他竟然还记得这句话。 纪忆腾地一下子耳根就烫起来,扭头,去看毛巾,给自己找借口:“我就是发现你和我有一样的习惯,出门都习惯带自己的毛巾。”季成阳略微停顿:“这样感觉比较舒服,起码陌生的环境里有个东西你很熟悉,就会让人有安全感。”他说着,上前一步,微微欠身,示意她可以摸摸试试。 纪忆愣着恍惚着,真就伸手去摸了。 虽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胡茬显然已经开始有些许冒头。她轻用几根手指去摸,指腹有刺拉拉的感觉,但并不难过,倒像在过着细微的电流,有些麻,有些……她猛地收回手:“你早上……没刮胡子吗?” 她将那只手臂藏到身后,不停紧张地搓着自己的手指尖,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那种感觉太难以摆脱,酥麻的感觉从指尖顺着血液流入心脏,她觉得自己耳根更烫了,何止烫,眼前都有些虚虚的白影。 太暧昧了。 “刮了,现在看着不明显,用手能摸到,”季成阳的声音也有些低哑,“明早起床如果不刮胡子,就能看出来了。” 天啊。 她为什么要大半夜在这里和他讨论刮胡子的问题。 纪忆有些乱,说着去睡了,匆匆逃离了他的房间。 谁知道刚撞上门,就发现自己的房卡还在他房间的桌子上,不得已再去拍门,季成阳打开来,看她。“门卡,”纪忆顺着他和门之间的缝隙,去看沙发前的玻璃桌,“我门卡在你桌子上。”季成阳没吭声,去给她拿回来,看着她第二次逃走。 他扶着门,听到她刷卡的声音,还有关门声后,才安心再次关上门。 他回到沙发上重新坐下来,随手扯过来自己的外衣,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迅速点了根烟,深吸口,将刚才那因为短暂的触摸而勾起的躁动,从身体里强行剥离去。 他偶尔会盘算着戒烟,不过还没什么强大的理由来完成这件事。或许以后真正和西西在一起了,要顾及到她亲吻时的感受,或者健康,应该很容易放弃这个多年养成的习惯。季成阳用夹着烟的那只手的无名指,轻点着自己的太阳xue,因为这个很诡异的念头,彻底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真喜欢写没真正在一起之前的那段想碰不能碰,想躲躲不开的阶段啊啊啊啊…… 好开心t.t…… 第三十五章 回忆还醒着(2) 他为了方便带她玩,就住在尖沙咀的海港城。 第二天想要做计程车去海洋公园,却被纪忆否决了:“我想做地铁和大巴。”对于纪忆的这个要求,季成阳倒是没什么异议,反正他们住的地方交通如此方便,真做地铁换大巴也会麻烦。假期人很多,地铁人也很多,但肯定没有北京地铁那么恐怖将人都挤成相片似的。 “金钟站,”纪忆重复着,“我们要从b出口出去。” 她可是预先查好如何坐。 上次来因为没有做好准备,竟然在下午很晚才到海洋公园,还没看到海豚表演,这次一定不会错过了。她两只手握着栏杆,头轻轻抵在上边,和季成阳小声聊天。从开始上大学,再也没有不能散着长发的限制,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之上。 发丝很软。 她一直很瘦,但脸上有稍许婴儿肥。这种长相,人很显小。 可是她因为和季成阳出来,特地带了自己最成熟的夏装,今天她穿着天蓝色的连衣长裙,还在腰上系了条深蓝色的小麻绳腰带,和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些违和,却有违和的让人觉得很美好。就是那种尚未真正成熟的女孩子,穿上mama的成熟服装的感觉,季成阳单手握着扶手,低头和她聊天时,总会时不时仔细看她的举手投足。 他不知道,这次回来能陪她多久,甚至会怕下一次回来他的小姑娘忽然就长大成人了,他会错失她真正成长的那段精彩时光。 “你在想事情吗?”纪忆小声问他。 季成阳摇头,轻声回答:“没有,我在想海豚。” 他漆黑清澄的眼睛,在看着她。 她噗嗤笑了:“我们一定赶得上中午的表演。” 季成阳不置可否,现在刚才九点,公园还没有正式开门。 地铁转了大巴,她特地拉着季成阳,不让他去坐即将开走的那一辆,反倒是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她想和他做在顶层巴士的第一排,和司机一样的视野。 “那个位置最不安全。”季成阳提醒她。 “没关系,有你呢。”纪忆笑。 这个回答绝对不能深想,真出了事故,有谁都没用。但是对她来说,从小到大,只要有季成阳在的地方就没什么可怕的。 那天,纪忆如愿以偿地坐到了双层巴士的第一排,而更加让她觉得幸福的是身边坐着季成阳。她手扶着玻璃前的扶手,用余光去悄悄瞄他,视线里有高楼大厦也有季成阳。他坐在她身边,在这个空间里显然因为身高的原因有些伸不开腿,一只腿就只得放在走道的位置,显得特别男人。细算起来,他也才二十五岁。 其实……自己和他的年龄差距并不大,二十五岁,在大学里读研究生的年纪而已。 她继续打量他,发现他自从做过脑部手术后,就很喜欢出门戴个黑色的棒球帽。 也没有她小时候的记忆里那么爱穿衬衫了,大多是黑色t恤,再有黑色的外衣,或者有时候是深灰色的,总之就是那种走在人群里最不出挑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