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形势恶化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和之前天光大亮之后再行进不同，刚到五更天的时候，众人便纷纷起身，开始了一天的准备，在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开始了一天的行动，和之前最大的不同便是，有足足五十余骑，刻意待在队伍的最后方，尽力将各种痕迹消除，让人无法判断他们的前进方向。

    与此同时，队伍也不再顺着官道前进，而是岔入到了一旁的小路之中，甚至为了减少痕迹，两辆马车都被抛弃在路边，所有人员全部骑马，顺着并不算宽敞的道路迅速向着远处前进，最前方的护卫通过手中简单的地图，结合周围的地形，判断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些地图大半都是手工绘制，往往都是这些年的商队绘制，虽然显得颇为潦草，可相关的道路却显得极为清晰，尤其是有山脉走向和河流的参照，对于自己所处的大体位置，还是能够有一个清楚判断的。

    这便是马王多年来坚持的成果，在此刻便起到了极大的作用，随着道路的延伸，队伍很快便进入到了山脉之中，虽然前进的速度难以避免的减慢了许多，可没了马车的拖累，再加上刻意催动，并没有慢上太多。

    更重要的是，那些乡间小路地形复杂，有山路，有林间，有溪流，想要顺着痕迹寻找他们的踪迹，便显得颇为困难，而且为了干扰对方的探寻，他们还专门向着东北方行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才从一条小路上绕回来，直接向着正东方向行进。

    经过了前一晚的夜间杀戮，等到他们出发了一天之后，才有后续的探哨赶到原地，可此刻天已经暗了，第二天的时候，他们再想要寻找踪迹时，便要困难了许多。

    之前耽误了半天时间的清扫，也的确干扰到了后方探查的队伍，等到他们发现并最终确定自己探查的方向不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足足四天时间，消息传回渔阳之后，让坐镇中央的拓跋焘大发雷霆，之后更是大规模洒下探哨，一定要找到这支骑兵的位置。

    可过去了足足三天时间，却还是没有发现他们的行踪，消失了整整七天的骑兵，让拓跋焘从一开始的愤怒，变成了现在的慌乱，他同样明白，若是对方赶回总部，再联络忠于自己的部属之后，平衡下来的局面很可能会有极大的反弹，进而出现严重的后果。

    本以为，自己借助白慕云的名头和那些仿制的印章，应该会迅速掌握那些强悍力量，可不管是守护本家的护卫队，还是汇聚在周围的那三个牧场中的骑兵，都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虽然自己连连下达指令，却反而让对方越发怀疑起来，更是调动不了，唯一支持他的，便是之前自己掌控的那千余人马队。

    想到那个藏在本家之中，始终不曾出现，却在很多事情之中，都能够感受到她的身影的女子，拓跋焘便恨得牙痒痒，之前在白慕云面前，明明显得颇为温顺的美丽女子，在这等关键时刻，竟然展现出了如此清晰的大局观，对于各种事情的预判也是极为清晰。

    正是她事先的通知，尤其是让众人静待结果，而不是仓皇之间调动他们前来保护，让局面一下子变得麻烦起来，而且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甚至没办法调动自己的马队，大规模进行搜寻，只能借助那些马贼。

    毕竟，即便是自己的部属，名义上也都属于马王的麾下，更何况，对于马王的神奇经历，每个家族之人都极为崇拜，将之视为自己的偶像，他也不敢确定，这些人在面对白慕云的重新招揽之下，会不会现场倒戈。

    随着形势的越来越严峻，拓跋焘也顾不得败坏马王的名声，开始大规模的招揽马贼，在各处赶往渔阳的关键位置，进行了相应的布局，同时开出了天价的花红，并且迅速将消息放了出去，果然，整个北方马贼都开始闻风而动，前后动员起来了足足数千马贼，可以说是蔚为壮观。

    而且这些马贼的行动，其实根本就没人能够控制，在抽调出一定数量的探哨，在周边进行探查的同时，这些马贼很自然的，便将目光落在了那些官道附近的商队身上，毕竟，那些天价花红虽然好，可若是发现不了那只神出鬼没的队伍，一切也都是枉然，他们自然不能白跑这一趟。

    刚开始的两天还算是稳定，可从第三天开始，各种消息便开始铺天盖地的传回来，一开始还只是各种假消息，或者是来冒领花红的，可很快，事情便开始脱离控制，不断有商队被这些蜂拥而来的马贼攻击，小的商户直接崩溃，大的商队也不堪其扰。注意些的还愿多杀人，只是抢劫财物，那些从北方草原过来的就没这么讲究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地盘，烧杀抢掠可是毫不手软。

    一时间，整个渔阳都陷入到了混乱之中，更要命的是，这些冲着花红而来的马贼，很多甚至堂而皇之的打出了马王的旗号来获取商队的信任，然后便里应外合发动攻击，因此遭受损失的大家族也不在少数，更不要说那些小商人，更是叫苦连天。

    眼看着如雪花一般飞来的质询信件，拓跋焘已经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之前一直在马王的威望之下办事，很多事情看起来是如此的轻松简单，自然也就觉得白慕云实在没什么过人的地方，总觉得自己如果能够取而代之，也不会比他干的差，可真需要自己面对这些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将这一切看的太简单了。

    更为可恶的是，那些马贼也不都是顺利行动，有些时候撞到了那些大家族的护卫手中，同样会遭遇颇为严重的损失，这个时候竟然也来他面前鼓噪，希望让其赔偿自己的损失，毕竟，他们前来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任务，心中怒骂的他，却也不好直接翻脸，毕竟还要依靠他们的力量。

    到了这等时候，即便是饮鸩止渴他也只能无奈去做了，可让他头疼的是，到了现在，他都还没有发现王虎那支队伍的消息，各种信息来的太多了，根本就来不及进行处理，便已经被后续事件覆盖，更不要说其中夹杂了大量的虚假信息，让他根本就茫然不知所措。

    本来这些事情，都是有着相应的程序，更有足够经验的人员会来处理，可现在就因为内府的阻挠，让他没有办法及时掌握这些力量，更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组建，就算是他，也有一种手忙脚乱之感，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等到整个风波在他的手段之下，渐渐平复下来，然后开始处理之前的信息的时候，他才突然知道，这其中竟然有三支马贼悄然没了消息，而让他心中一动的，却是这三支马贼的位置，竟然不是自己一直拼尽全力拦截的区域，而是在渔阳的最南部，那里的防备的确是不算严密。

    能够被白慕云悉心栽培，更是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拓跋焘本身的能力相当不错，很快便发现了这个问题，等到他找出地图，将那三支马贼消失的位置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之后，他便一下意识到，对方并没有进入到自己预设的严密防守的区域，而是绕了一个大弯，摆脱了绝大多数队伍的拦截，从东边直接插了进来，手指最终落在了平谷。

    看到这个位置，拓跋焘便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的确，那里还有一个并不算大的牧场，因为不是所谓的三大牧场，所以一向少有人注意，可那里却是白家最早的两个牧场之一，其中的人员大半都是马队之人受伤之后，退役下来的老兵，若是稍一整备，便能组建起一支实力不弱的马队。

    根据这几支马贼消失的时间，他很快便判断出对方大体的前进速度，通过时间来计算，过去的九天时间，按照对方的速度，应该已经到了，自己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再想要去拦截肯定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眼中闪过愤怒，用手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下一刻，已经一脚将长几踢倒。眼看着对方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躲过了重重阻拦，来到了距离渔阳郡城只有百余里的地方，拓跋焘这些时日积攒的愤怒，终于彻底爆发了，他所在的大厅，整个下午都没人敢靠近，咒骂和物品碎裂滚动的声音，不断从其中传出，让下人们心中慌乱，生恐殃及池鱼。

    傍晚时分，一队三百人的骑兵，从渔阳郡城外的营中飞奔而出，与此同时，数支马贼也接到了消息，让他们从不同的方向，向着平谷围了过去，争取在对方还没有来得及转移之前，将他们彻底围住，进而依靠优势兵力，彻底耗死他们。

    虽然已经尽力保持低调，可在这等已经极为紧张的气氛之中，这样的兵力调动，马上便让整个郡城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让人以为城中可能要开始一场火并，直到骑兵过城不入，迅速离开才都松了口气，不过据说郡守已经颇为气恼，对于拓跋焘的肆意妄为相当不满了。

    而在城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处府邸之中，一名管家神色匆匆的来到大厅旁边的房间外，平息了一下呼吸之后，才说道：“夫人，刚才拓跋焘有一支三百人的队伍，突然向着密云、平谷方向赶了过去，行动颇为仓促。”

    面前的房门并没有关闭，却有一组屏风挡在了中间，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妖娆的身姿，正斜躺在一处榻上，显得颇为慵懒，对于这个让人颇有些后怕的消息，女子却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柔声说道：“知道了。”言语之中满是随意的语气。

    听到这等回应，管家心中焦躁，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夫人，还是小心戒备吧，我们在城中实力有限，就算是加上府上的轻壮，也就只有三百多人，若是那拓跋焘翻起脸来，我们可就有大麻烦了。”

    屏风后的女子听到这话，竟是坐了起来，然后绕过了屏风走了出来，出现在眼前的女子，其实并没有刚才那等朦胧时的美好，面容虽然端庄，却算不得绝色，身形婀娜，却并没有那等惊心动魄，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大气雍容，即便是在这等危机的形势之下，也依然没有丝毫慌乱。

    看着管家的神情，她笑道：“老徐，你不用这般着急，不要说这三百多人，就算是再多上一倍，我们也绝对防不住对方。”看着老徐神色微变的模样，她才用手中团扇掩嘴一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的依仗从来都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

    老徐若有所思的说道：“夫人的意思是，老爷？”

    女子点头道：“是啊，只要他始终平安无事，周围的兵马没人行动，那拓跋焘就绝对不敢轻易动手，否则就是在表明，他是在谋权夺位，必然会带来极大的变数，甚至可能会出现多股势力争战的情况，不管是他还是我们，都绝对不会希望这样的情况出现。”

    管家松了口气，却还是劝道：“事情是这样没错，可要是家主迟迟不归，我们也不能没了准备啊。”

    却没想到，夫人脸上却一下露出光彩，刻意压制的喜悦，在此刻终于释放出来，笑道：“你不是刚刚打听到了消息吗？老爷肯定已经回来了，而且已经离这里不远了。”对于自己选中的男人，她从来都不会怀疑他的能力，虽然如此迅速便赶到附近，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可她却没有丝毫怀疑。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面前的夫人还只是尊重，可经过了之前几日的雷厉风行，才让他真正见识到了她隐藏在那副慵懒神情之下的洞察能力，不过是简单的几招，便让危急的形势一下平衡起来，也才有了这几日的和缓，对她的判断也不敢怀疑，同样兴奋起来。

    可转眼间，他又有些担心的皱眉说道：“若是家主被对方抓住可就不妙了。”说完这话，他自己也反应过来，轻笑了一声。对于白慕云的强大，没有任何白家之人怀疑，那是无数次的力挽狂澜带来的震撼和信任。

    只是却想到另一个问题：“夫人，若是那拓跋焘走投无路了，真要是破罐子破摔，想要以您为人质，要挟家主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一袭长裙的女子却根本没有回答这话，而是悄然绕过屏风，再次躺在了榻上，看到她不想多说，管家也在躬身行礼之后悄然退了下去，自己的提醒尽到位也就可以了，不管是家主还是夫人，都要比自己聪慧百倍，他们的思路自己不用多想，也不用多问，遵令行事就是了。

    对于敌人最后的疯狂，女子自然也早就想过了，府中也不是没有密道机关，可在那近乎半子的拓跋焘面前，都没什么秘密可言，更要命的是，地道只是通到城中一处民宅之中，而无法直接离城，只要对方把住四方城门，自己便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她可没有飞檐走壁的能力，只是握了握胸口的利刃，眼中却流露出期待的神情，我的男人啊，我能不能继续陪在你身旁，就看你的能耐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此刻的平谷小牧场之上，已经来到这里一天时间的白慕云，并没有顾得上休息，在那帮老兄弟的兴奋等待之中，不断有人被安排任务，然后迅速骑马飞奔而去，前后足有二十余组，整个牧场更是已经全面动员起来，牧场周围的产业中，那些曾经上过战场，却已经在此有些年月的老兵们，在得到召唤之后，纷纷赶到了这里。

    很快，整个营地便凑够了近八百骑，看着他们有些陌生的穿戴着铠甲，挥舞着兵器，白慕云神情严肃的对着面前三人说道：“这一次，你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一定要切记，不要和对方发生战斗，否则马上就会露馅，你们都是一骑两马，定然不是那些马贼可以追上的，我相信你们的能力，直接北上，尽量贴着两郡交接的地方走，一定要记住。”

    反复嘱咐之后，白慕云才来到已经全员换了好马的骑兵营，笑着对王虎说道：“麻烦将军再送我一程吧，想来对方的队伍已经快到了。”

    王虎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身后的骑兵做了个手势，所有骑兵立刻上马前进，王虎却没有在队伍最前方，而是用手拉住了另一匹马的缰绳，对着上面的阿离点了点头，对方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整个队伍迅速消失在不远处的一片林地之中。

    与此同时，另一队八百余骑也开始了行动，和骑兵营的低调不同，这支队伍并没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踪，再加上近两千匹马的规模，就算是想要掩藏也不可能，等到第二天上午，从不同方向赶来的队伍，很快便将相同的消息传回了渔阳：一支一千五百人规模的骑兵，正在迅速向着北方行进，应该是要绕到北方，在折向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