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电话一接通，钱蓓蓓在那头向她大声诉苦，“娉婷，我这次闯了大祸了，冯毅那个混蛋在饭局上对我动手动脚的，还摸我屁股，我当时气不过，就叫我哥带人把他的车给砸了。” 于娉婷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当即轻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你哥也真是，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还跟着你疯，被你嫂子知道估计有够呛的，当初你叫人砸的时候怎么不想后果，到现在才开始犯怂。” 于娉婷认为，钱蓓蓓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倒也见怪不怪。 这时钱蓓蓓支支吾吾的，又将后半句说了出来：“娉婷，要是砸了冯毅的，那也就好了，可我哥砸的是辆军牌车，听说那车好像是……是他堂哥的。” 于娉婷不可置信地问道：“等等，你是说你把冯慕勋的车砸了？” “我真不知道那车是他的，娉婷，我听我哥说你们两家走得近，你能不能那啥……也不枉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一场。赔车赔钱的问题好商量，只要他别记仇报复就行了。” 钱蓓蓓在电话里求于娉婷良久，最后于娉婷实在拗不过她，才答应了下来。 当次日冯慕勋便接到了于娉婷的电话。 两人在餐厅见面，于娉婷落座后，望着对面的冯慕勋，小心翼翼地问：“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冯慕勋想不到她还会关心自己的近况，他眸光震惊地看着她，言语中还夹着几分笑意：“忙着在部队训练。”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蹙眉问道：“有什么事？” “我一个要好朋友和冯毅起了点小纠纷，误砸了你的车，她让我来向你说声抱歉，她会赔你车，希望你别和她计较。” 冯慕勋不假思索的抿嘴浅笑道：“不用了。”见她一脸错愕的神情他又解释道：“既然这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冯毅，如此理应是让冯毅赔。” 冯慕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伸手轻扣着桌面，心说，原来她约他出来是出于这件事。 上次冯毅还打电话向他坦言，说他把自己的车给弄坏了，到时候送他一辆新车，冯慕勋没想到居然是于娉婷的朋友做的，思及至此，他又轻笑了声，倒是头一回见冯毅愿意为一个女人揽责任，关键是还肯花这么多钱。 这时服务员又上了一道菜，他伸手冲着她示意道：“来，尝尝这个菜。至于他们俩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好像砸车的那人与他毫无关系。 于娉婷从冯慕勋的语气中听出来了，冯毅是对钱蓓蓓动了心思。 “虽然你是出于你朋友的事情才来主动找我，但我今天还是觉得很开心。”冯慕勋这番意味非明的话，令于娉婷有些无所适从。 坦白说，于娉婷肯主动打电话给冯慕勋，着实令冯慕勋有些受宠若惊。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部队进行侦察兵的训练，许衍辰那边有冯毅在跟进，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通知他。 因为他知道于娉婷对她和许衍辰事业都很有耐心，所以他不急，他现在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比她更有耐心。 *** 许衍辰这边的事情也越来越棘手，自从上次纠纷事件过后，他和于娉婷也很少见面，就算与她通电话，也是和她抱怨几句工作方面的事，当于娉婷再度和许衍辰见面时，是在许衍辰的办公室，这个时候的许衍辰正忙得天昏地暗，根本无暇顾及她。 几个合伙人正在办公室一起开会商量事宜，于娉婷在外等了半个多小时才散会。 “最近状况很不好么？”于娉婷见他眼底有些泛青，神色憔悴，心里也心疼他。 许衍辰抿了抿嘴，将手中的文件顿了顿，再随意搁置一旁，并没否认：“是不怎么顺利，最近陆续有很多人都打电话投诉，尤其是那天魏子带领同事和客户的工作人打了起来，这事影响很不好。” 语毕，他仰头神情疲惫的靠向皮椅，伸手揉了揉额头，再眯眼看着于娉婷，见她一脸担忧，想了想又说：“更何况，魏子已经向那人道歉，医药费也付了，对方好像不肯善罢甘休。” 于娉婷总觉得事有蹊跷，于是问道：“你确定，你的同事没有偷工减料？或者说真不是你们这边的问题，为什么闹到了非动手不可？” 许衍辰沉着脸立即反驳：“这次的事情本来就是他们存心刁难，和公司采购部门的人员没有任何关系。” 于娉婷见他情绪有些激动，便放软了语气：“我知道，可是这事情无风不起浪，你们严谨一点就可以让他们无话可说了。” 许衍辰面目严肃，“算了，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婷婷，我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这些事情，我不想和你再继续这个话题。还有我工作上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你不用担心。” “我就是想替你分担而已。你有这方面的纠纷完全可以来找我，我有一个朋友律师，对于这类经济纠纷的问题，也许能帮得上忙。” 许衍辰冷着脸反诘道：“你说得倒容易，你认为你能替我分担多少，这事情我们能解决。” 于娉婷当即被许衍辰这番话气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站在对面望着他点点头道：“好，我不干涉你的任何事情，可许衍辰，你把你工作上的情绪带上我身上来是什么意思！” “辰哥，你们别吵了。”关欣然和魏子两人站在办公室外面，脸色尴尬的敲了敲门。 这时魏子推门而入，黑着脸冲着他们俩吼了道：“不就是发生了点破事儿么，我们都没干架，你们俩有什么好吵的。” 许是由于前几个月的事业太过一帆风顺，如今这阵子断断续续出了这么多问题，还真是让他措手不及，有客户纷纷取消合作，这回接踵而至的事件都快把他们压疯了，他心里边实在憋不住才向于娉婷诉苦，没料到两人会闹僵，他需要的只不过是让她在一旁倾听而已，从没想过让她插手帮忙。 许衍辰也不愿和于娉婷再起争执，看了她一眼，放软语气，“我现在要亲自去现场检查一遍。你自己先回去吧，记得路上小心开车。欣然，魏子，你们谁和我去。” 关欣然看许衍辰走远了，这才走进于娉婷身边苦口婆心劝道：“嫂子，辰哥最近这阵子的脾气都是这样，他这人你也是知道的，又爱钻牛角尖，你多体谅他就好，他说到底也是为了你，我不说了，先陪辰哥去察看现场，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魏子。” 魏子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多做解释。 今天和许衍辰的不欢而散，全然令于娉婷始料未及，她觉得为什么他不肯重新定位一下自己，找出工作上的漏洞，而是乱发脾气。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人也有过争吵，可是她发现如今的许衍辰似乎十分迫切的追求成功，而忽略了个别细枝末节，固执到不愿意听她的任何劝告，不接受她的任何帮助。 有些事情关心则乱。许衍辰对成功的追逐已经到了趋之若鹜，殚精竭虑的地步。 *** 冯毅邀许衍辰参加一个饭局，饭桌上冯毅对他是称兄道弟。 两人兴致盎然地喝了几杯酒，这时冯毅伸手慵懒地搭在许衍辰肩上，重重拍道：“我就知道，你实力不错，当初我哥把你引荐给我，还真对了。” 许衍辰听后脸色一滞，“你哥是怎么知道的？” 冯毅看着许衍辰脸色渐变，于是直言不讳道：“他给我看了你们公司的一些装潢图，我们经理根据上面的名片才联系到你。” 蓦然，许衍辰的脸色变得愈发地难看，碍于众人在场，他才压制住心头的愤怒，冲着冯毅强颜欢笑，点头致谢，这时他旁边的郑总，向他举杯敬酒，他一直没理会，最后关欣然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才反应过来。 冯毅刚才的那番话，犹如一盆冷水从他身上倾泻而下，令他从头到脚冷得透彻，他心中突涌起一股难言的耻辱感。 许衍辰完全没想到自己与冯毅的合作，居然是冯慕勋授意。一个对她女朋友有企图的男人，凭什么会无条件的帮他。 ☆、第十二章 次日，许衍辰赶到于娉婷单位等她下班。 于娉婷当时很惊讶许衍辰居然这么快便来向她示好。 她没想到的是，许衍辰见到她，就是一番劈头盖脸的质问。 “婷婷，我们公司和亚庆的合作，是不是冯慕勋从中引荐的？” 于娉婷惊讶他居然会知情，只得坦诚点头。 这时许衍辰目光凛冽地注视她，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气，又问：“是你要他这么做的？” 于娉婷摇头否认道：“不是。” “呵……不是，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妈来找我说了什么？”许衍辰慢慢逼近她，怒目而视，逐字逐句道： “她说我想高攀你们家，让我对你死了这份心，她还说你和那个男人是青梅竹马，你们两小无猜，自小就已经定亲了，你知道我当时听了那句话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时他的语气又停顿了一下，然后提高音量：“我觉得我被你们家耍的团团转，可是为了你，我都忍了，就算她想羞辱我，也用不着这样！” “衍辰，我知道我妈做得很过分，你为了你那点自尊心，宁可跟我们家划清界限，也不肯接受我的帮忙，这点我尊重你，所以我每次都是站在你处境来想，可是你想过没有，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们，我看到你为了我们的将来在打拼，看到你那么累，那么迫切的想证明自己，我当时就想着帮助你早日达成心愿，我只是心疼你，衍辰，我心疼你，你知道么？” “所以你就让冯慕勋帮我？你仗着他对你有企图，就让他从中帮忙是么？你当我是什么？我就算求谁，也不会去求一个觊觎我女朋友的男人！我许衍辰不需要你的怜悯。更不需要你们这些玩弄弄权术的人来施舍我。我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努力打拼出来的。跟你们于家没有任何关系！”语末，许衍辰瞪着她放慢了语速。 于娉婷被许衍辰这番话说得无法辩驳，她想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和他一起走下去，可当她听到许衍辰这番话，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她望着他，眼中近乎绝望：“跟我们家没关系。那你还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什么？我知道你是排斥我家人给你施加压力，可我还是要解释一下，我从来没去求过冯慕勋，因为他在一次无意中他看到了你们公司的装潢图，所以才会有接下来冯毅与你们合作的事情。” “我用不着他假好心，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比你更清楚！无非就是想借此接近你。还有，我也更不用你帮助。” “许衍辰，你一直以来就没把我与你放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累很有压力？是不是已经开始厌倦我给你带来的这种负担？”于娉婷目光死死的看着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又像是喃喃自语，心情也跟着跌进深渊。 许衍辰看着她轻笑了声，眸中的愤怒不言而喻：“我从未说过这句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人从一出生就已经被这个社会划分了层次，根本就没任何对等可言。我们本来就不一样，我无权无势，什么都靠自己打拼，可你就不同了，你一生下来什么都不缺，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选择了我，而没有选择你那位门当户对的未婚夫。” 他的话字字诛心，将她伤得完无体肤。 于娉婷竭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想了想才说，“许衍辰我们都冷静一下，我真不想和你吵架，那样没意思，人本就无法改变自己的出生，我们在一起五年，该磨合包容的其实也差不多了，我从来都没后悔过，倒是你变了，自从你创业后，我就感觉你无时不刻的在发生变化，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感觉你无比的陌生过？归根究底，你是怪我爸妈给你施加这么大的压力！” 于娉婷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两人都在气头上，若是再说下去，于娉婷想不到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在走下坡路，是她一直在固步自封的维持着这层关系。 *** 晚饭时分，于娉婷一言不发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菜，廖海琳和于翰生都觉得女儿今天有些不对劲儿，谁也没主动开口询问。 饭后，廖海琳主动给她泡了杯蜂蜜水，“怎么了，点点？” 于娉婷看了眼廖海琳，随即将头一偏，并不打算伸手接过她手中杯子。白天她和许衍辰吵架，晚上一回家听母亲又提及这个话题，于娉婷想到许衍辰上午和她说得那些事，心里头便抑制不住的愤怒。 末了，她神情飘忽地轻笑了声，再抬头望着廖海琳：“我今天许衍辰大吵了一架，估计离分手也不远了，您是不是很开心？” “你什么意思？” “您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您心里清楚。” 于娉婷这话语中带刺。 “好，我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说到这里时，廖海琳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哭了出来，“他倒还真跟你说了，妈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你好，妈想让你过得好，有错么，你们俩本来就不合适……”廖海琳一边哭，还不停地数落她，于娉婷长这么大，哪里见廖海琳哭过，于翰生见情况不妙，急忙赶过来，掏出手帕替老婆擦眼泪。 于翰生沉着脸，一边拍着廖海琳的肩膀安抚她，一边抬头望着于娉婷叹气道：“点点，你和小许吵架，心里头委屈，我们知道，可你再怎么样也不能冲你妈发火，从小到大哪件事，她不都是是为了你好。你刚才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mama会心寒。” 于娉婷低头抿了抿，没回话。于翰生这番话说得她无地自容，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对母亲的说的话有些过分，这时她起身下沙发，走近廖海琳身旁，放软语气低声说了句：“妈，您别哭了，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才这么说的，您别放心心上，还有拜托您以后别再去找许衍辰了。” *** 上楼后，回到卧室，于娉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芒附背。 脑子里一直回放着许衍辰说的那些话。她一想起这些就感觉心里头一抽一抽地，难受得厉害，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许衍辰那番话，犹如一把溶刀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面目全非，然后再朝着她的心脏狠狠地刺了一刀。 她侧身，双目无神的望着手机发呆，手指微微蜷曲，蓦然，又动了动手指头，按下手机键盘，心情再次跌进谷底，她以为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吵完架就立即打电话，发短信哄她，可这一次，他没有。 她现在很迷茫，很无奈，于娉婷突然觉得父亲说的，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真的一点也不假，在爱情里，看到的都是对方的优点，而不自觉去忽略双方的缺点，当初和许衍辰在一起，就是觉得许衍辰关心她，他有才华，有上进心，在于娉婷心里他和其他那些男生不一样，至少许衍辰对她真心实意，如今于娉婷和他在一起，她看到的是许衍辰的敏感以及要强的自尊心。 双方性格和生活环境从而导致他们如今岌岌可危的爱情，她甚至想过放弃，可转念一想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自己实在没精力在去经营下一段恋情，她除了小心翼翼，别无选择。 也许爱情还是讲究门当户对，生活环境不一样，处事看法更不会相同。 于娉婷想，大概经过这次，他们俩的恋情也快要走到了尽头。 *** 当于娉婷和冯慕勋再度相遇时，是再一次军区家属的见面会上。 这时候的于娉婷和许衍辰正在冷战中，谁也不肯让，两人已有半个多月没有联系。 两人一起走在训练场上，冯慕勋见她神色憔悴，便开口问：“最近过得不好么？” 于娉婷无奈地笑了笑，“不愧是军人，当真是观察入微。”默了片刻，她接着说：“我也不瞒你了，当初我落在你车上的那个蓝色文件夹，其实是我男朋友公司的，而且他还知道了当初和冯毅公司的合作，是你从中引荐的。他可能误会了什么，因为这件事，所以我们俩现在闹得有些不愉快。”她言辞斟酌，尽量不让冯慕勋觉得自己是在间接责备他。 冯慕勋听着她番话，似乎毫不惊讶。 半晌后，他压低了语气：“抱歉，我不知道我这么做会造成你们俩的矛盾。” “这事和你没关系，你也是好心帮忙，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这时冯慕勋目光担忧的望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用不用我去解释？” 于娉婷低头踩着脚下的草地，语带苦涩：“不用了，没什么好解释的。你去解释，他反应更大，会更加认定我们俩有那种关系。”她现在脑子里已经够乱的了，更没想过冯慕勋居然会提出，替她向许衍辰解释，本来还觉得这方法可行，转念一想，冯慕勋亲自去解释的后果恐怕只会更加严重，许衍辰怎么可能会愿意与他心平气和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