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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节

    “沒有,我沒有啊,太君,太君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冯学荣一听,吓得裤裆都湿了,赶紧从工事后翻出來,小跑着上前解释,“我真的只想走个过场,走个过场啊,既然太君不愿意浪费时间,就,就算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干劲把路障搬开,帮太君牵马过桥啊。”

    后半句话,是冲着手底下的大小汉jian们喊的,众狗腿子闻听,赶紧又冲上前來,扛得扛,抱得抱,转眼功夫,就把堵在桥面上的障碍物清理了个干干净净,唯恐动作慢了,惹恼了阿马背上那名日本军官,被对方杀鸡儆猴。

    唯有副队长朱大康还保持着最后的几分警惕,快步追过來,再度低声提醒,“队长,他们长得不太像日本人,也沒出示手令啊,。”

    “啪。”冯学荣抡起胳膊,狠狠给了朱大康一记耳光,“你才见过几个日本人,就敢胡乱怀疑,他长得不像日本人,你像,,他长得不像日本人,那匹东洋马长得像不像,,那口日本话难道还可能是假的,。”

    “这!”朱大康捱了揍,这下彻底安静了,马背上的白胖子的确长得不太像日本人,可他胯下的战马,绝对是日本国运來的良驹,普通蒙古马长不了这么高,缓步小跑时的动作也不可能如此优雅。

    “犯贱。”看到冯学荣主动替“日本人”辩解,翻译官朝地上吐了口吐沫,不屑地数落,大小汉jian们被数落得脸孔发烫,却不敢还嘴,弓着腰,低声求告道:“大哥,大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朱队长,性子是有点轴,但,但对大日本皇军,绝对忠心耿耿,忠心耿耿,。”

    “忠心不忠心,你等会儿跟太君去解释吧。”翻译官依旧不肯原谅他们,耸耸肩,跟在日本胖子身后去召集自家队伍了,十几秒钟之后,河东岸的日本兵重新整理好了队形,三个一排,策马鱼贯上桥,每个人都将变了色的手套握在马刀上,满脸杀气。

    见到此景,众汉jian们心里头越发觉得惶恐,沿着桥头站成左右两排,不住地点头哈腰,中队长冯学荣站在队伍最前方,脸上的笑容如同盛开的狗尾巴花一样,“欢迎太君,欢迎太君,工事卑职带着人早就修好了,还专门为太君预备下了热水和干粮,如果太君觉得哪里还做得不到位,请直接批评,卑职一定,一定全力改进。”

    “吆,,嘻。”看到冯学荣准备得如此体贴,日本胖军官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笑模样,将坐骑停在他面前,大声夸赞。

    即便沒人帮忙翻译,冯学荣也知道这两个字是夸奖自己,赶紧将腰弯得更曲了些,低眉顺眼地回应,“这些,这些都是卑职应该做的,应该做的,只求太君们能够满意,只求太君能够满意。”

    “吆嘻。”白胖子日本军官非常满意,跳下坐骑,主动拍了拍冯学荣的肩膀,“你的,汉jian的大大的,太君非常满意。”

    “是的,汉jian的大大的,大大的。”冯学荣被拍得浑身骨头都轻了三斤,明知道汉jian这个词不是褒义,依旧顺着对方口风重复。

    “吆嘻。”白胖子强忍住笑意,继续用杜撰的日本话命令,“你的,你的手下都在这里了么,赶紧将他们集合起來,太君,太君要训话的干活。”

    “是,是,太君,太君请稍等,干部们都在这里了,士兵,士兵们都在工事后,卑职这就去”冯学荣又鞠了个躬,立刻转身去召集士兵,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儿,迟疑着转过身,喃喃地追问,“太君,太君您,您怎么会说中国,中国话,。”

    “八嘎,你管我会不会说中国话。”白胖子邵雍知道穿了帮,立刻拔出军刀,恶狠狠地架在了冯学荣的脖子上,“让你的人出來集合,否则,死啦死啦的。”

    “死啦死啦的。”已经过來河的骑兵,全都抽出了马刀,架在了大小汉jian的脖颈子上,与此同时,河对岸,也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上百名的中国骑兵从河畔的树林后冲了出來,三人一组,风驰电掣般掠过桥面。

    第四章 重逢 (五 下)

    “八路,八路來了。”工事里正在探头探脑向外观望的伪军们大惊失色,尖叫着就去抓各自的步枪,然而当他们将枪口端平之后,却又全部都傻了眼,压在扳机上的手指不停地哆嗦着,就是不敢用力下扣。

    几乎所有伪军头目,从冯学荣往下数十七八位,都被先前假扮成日本鬼子的那些人给活捉了,雪亮的军刀架在后脖颈上,逼着他们面对工事站成了笔直的一排,谁要是敢开火,第一个倒下的肯定是他们。

    “别,别开枪,千万别开枪。”汉jian队长冯学荣弯腰曲背,两腿紧夹,有股不明液体顺着裤脚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弟兄们,千万别开枪,八路军向來优待俘虏,八,八爷,我们跟日本人混,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沒干过任何坏事,每次陪着小鬼子去打仗,都,都尽量缩在最后头。”

    后一句话完全是说给背后的白胖子听的,谁料小白胖子邵雍听了之后,手中的马刀非但沒有向上抬起分毫,反而又向下压低了半寸,“谁是你们家八爷,老子是晋绥军九十三团。”

    “七爷,七爷饶命。”感觉到脖子已经被刀刃切破,汉jian队长冯学荣吓得魂飞天外,“噗通。”一声跪在了尿窝里,哭泣着求饶,“七爷,饶命啊,小的当这个自卫队长,真的就是为了混口饭吃,从來沒干过任何坏事,小的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

    “起來。”骑兵营长邵雍又是感觉好笑,又恨此人窝囊,冲着此人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

    大声喝令,“起來,让你的人都放下枪,自己从工事里走出來,老子给你一分钟时间”

    沒等他把话说完,冯学荣已经扯开了嗓子,“弟兄们,赶紧放下枪,放下枪出來投降,七爷,七爷向來优待俘虏,咱们跟日本人干,就是为了混口热乎饭吃,把命搭上,不值得,不值得啊。”

    “弟兄们,投降吧,咱们已经尽力了,尽力了啊。”其他被活捉的大小汉jian们,也在马刀的逼迫下,纷纷扯开嗓子,向着工事里的伪军们喊话。

    “啪啦,啪啦,啪啦。”几十支破旧的三八步枪被伪军们丢出了工事外,然后陆陆续续又是几十支,大部分伪军的确像冯学荣自己说的那样,纯粹是为了混口饭吃才给日本人当了狗,所以心中也沒任何军人荣誉感,见到大势已去,很干脆的选择了缴枪投降。

    然而,在工事的西南角处,却始终沒有任何枪支被扔出來,也沒有任何伪军翻过沙包主动向外走,相反,有一挺老掉牙的歪把子始终架在那里,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骑兵营长邵雍,随时都有开火的可能。

    “杜豁嘴儿,我cao你祖宗。”沒等邵雍开口追问,冯学荣已经冲着那边破口大骂,“你想把我们全给坑死么,还是你老娘被日本人睡过,,赶紧给我把机枪扔掉,然后自己出來向八爷,不,向七爷请罪,否则,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是啊,杜豁嘴,你想把大伙全害死么,,咱们大伙沒冤沒仇的,你想下地狱,你自己和何必非拉上别人,。”其他汉jian头目们也纷纷开口,劝蹲在西南角负隅顽抗的伪军赶紧投降。

    “老子既然当了人家的兵,自然要对得起那份军饷,。”工事后,露出一个方方正正的脑袋,有条刀疤从耳根处一直画到下巴,将整张脸画成了上下两瓣,“再说了,你们今天放九十三团过了河,事后日本人那边能饶过你们,,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死得像个男人样。”

    “你,你混蛋。”冯学荣急得额头上汗珠滚滚,可就是拿此人沒任何办法,几名半个身子已经翻出工事外的伪军听到杜豁嘴的话,也又犹豫着缩了回去,继续选择抵抗,肯定沒有任何胜算,但日本人的军法也不是写着玩的,万一來个秋后算账,非但大伙沒机会活命,弄不好,连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骑兵营长邵雍见此,也不愿意再多浪费时间,将冯学荣拉起來挡在胸前,就要拿俘虏们当rou盾下令发起进攻,众汉jian头目见此,立刻放声大哭了起來,一边哭,一边冲着副队长朱大康数落道,“姓朱的,姓朱的,你倒是说句话啊,杜豁嘴是你招來的,你就愿意陪着他一起去死么,。”

    “我,我有什么办法,。”副队长朱大康横了众同伙一眼,垂头丧气,“他是土匪出身,向來六亲不认,况且他说的也沒错,咱们早晚都是个死”

    “谁说早晚都是死了,。”话音未落,扮作翻译官方国强大声打断,“同样是死,还可以死在打鬼子的战场上,让子孙后代提起你的名字來,就满脸荣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己都觉得自己活得丢人。”

    “您,您老是说,我们可以,可以加入七路半,。”众汉jian们立刻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试探。

    “加入七路半也行,加入八路军也行,人这辈子,谁沒走过弯路,老祖宗说,知耻近于勇,如果你们肯幡然悔悟,我代表黑石游击大队欢迎你们。”毕竟是做政工干部的,方国强语言鼓动水平非同一般,寥寥几句话,就让很多汉jian和伪军心里活动了起來。

    “您老,您老是八,八爷,。”有人不敢相信当前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揉着眼睛确认。

    “嗯。”方国强骄傲地点头,“他是七路半,我是八路,你们加入任何一家都行,随你们自己选。”

    “可,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还都在集宁城里。”突然间,有名汉jian小队长捂着脸,蹲在了地上,放声嚎啕。

    其他几名原本已经动了心思的汉jian头目也都纷纷低头落泪,只恨自己当初一步走错,导致现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那你们就暂时留下,找机会接了家人再一起走呗。”方国强笑了笑,对汉jian们的难处丝毫不以为意,“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别哭,我给你们看个东西。”

    说罢,他又迅速将头转向了桥面,冲着正在组织人马过河的赵天龙喊道,“赵队,麻烦你派个人先把那匹马牵过來,就是那匹,背上驮着包裹的那个。”

    “知道了。”赵天龙答应一声,立刻指派专人去牵马,并安排其优先过桥,片刻之后,一匹驮着厚布包裹的蒙古马被拉到了众俘虏面前,方国强走过去,双手从马背上解下包裹,朝众人脚边重重一丢,“呯。”包裹被摔破,有具血淋淋的尸体从里边掉了出來。

    “啊,,。”汉jian们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就往后躲,脖颈处传來的冰冷赶紧,又逼着他们稳住身体,定睛细看,只见尸体的长短在一米五十上下,面荣丑陋,鼻子扁平,在鸡屁股般的鼻尖下,还挂着一团仁丹胡。

    “太,太,太,太君,,。”冯学荣等人立刻齐齐打起了摆子,上下两排牙齿不断相互碰撞,尸体肯定是具日本鬼子的,看肩章,级别还不算低,再联想到后半夜大伙隐约听见的那一阵非常短促的交火声,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前來接收工事的日军先头部队被九十三团和这个大伙从來沒听说过的黑石游击大队给联手全歼在半路上了,所以到现在还迟迟不见人影,而正是因为全歼了这伙日本鬼子,九十三团和黑石游击大队才得到了足够的军装,把自己装扮成后者前來诈桥

    天亡我也,非战之罪,刹那间,众汉jian头目个个心如死灰,即便大伙先前不上当,也阻止不了对手过河,连日本人都被他们在那么短的时间给全灭了,更何况大伙手下这群废物点心,恐怕人家一个冲锋就能将工事拿下來,比现在其实花费不了太多力气。

    正沮丧得恨不能立刻去死的时候,又听扮作翻译官的方国强说道:“你们一直非常小心,全神戒备,但是,这位日本军官非要你们出來集合,把工事移交给他,你们当然不能抗命对不对,,至于工事移交之后,这位日本军官的下属,又怎么变成了国民革命军九十三团的人,就不关你们的事情了,丢失大桥的责任在他,你们是受了他的欺骗,沒有办法。”

    “他,他,他”不光是冯学荣,就连先前早已闭目等死的朱大康也振作起來,指着松村大介尸体,话语因为兴奋而变得结结巴巴,“八爷,八爷您的意识是,他,他刚才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