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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呼吸却愈发不稳。 他在抖。 萧向翎没再开口,只是把江屿的头扶到自己肩膀附近。而两人不甚明显的身高差,使得江屿的脸完全埋在萧向翎衣间。 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寒风不知在何时已经停止,两人刚刚打斗的痕迹在雪中分外明显,其中还夹杂着那一抹红痕,格外刺目。 萧向翎以为对方至少会痛快地哭一场,但江屿却只是逐渐安静下来。就连那细碎的颤抖,也终究随着风雪归于宁静。 只余下天边那一弦勾月。 第27章 萧向翎把江屿送回寝殿时, 天已经接近破晓。此时对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告别时唇角还挂着那种不冷不热的笑意。 仿佛刚刚怒极挥剑的不是他,发疯咬人的不是他, 仿佛刚刚一切的事情都没发生过。 晓光乍现,萧向翎也已经没了回去睡觉的心思, 干脆顺着后山上的小路蜿蜒走着。 落雪后的山林安静得不似人间,连皇宫内的喧嚣声音似乎也一并远去。 路旁偶有落雪的枯树枝,他便下意识走上前去, 手轻握上那泛凉的枝干。 刚刚在祠堂中,江屿问他:下一步要如何走, 是否还要出发去寻那位故人。 要去哪找? 可他又如何能知道? 江屿被追杀的当晚, 宫墙路边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他曾以为他找到了人。 初见时, 对方颈上那玉石完全令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连开口的声音都微微发颤。 他找了那人有多久? 三百多年,无数个日夜。 久到找人不过成了四处周游的例行公事,甚至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不掺杂什么幻想。 久到那夜的雨声渐消,满地骇人的血迹都不似今生。 但又太不像了。 这人处处设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将身边的人都纳进严丝合缝的算盘中。 从江屿身上, 看不到一点曾经那人的影子。 于是他从潜意识里开始怀疑、排斥, 不愿他们是同一人。 但他们又那么像。 江屿时而冲动莽撞,时而圆滑诡诈。他可以心狠到玩弄人心,也可以坚韧到十年如一日地隐忍,也会为了那一丝情意,不顾安危冲进火场中救人。 是彻底矛盾的一个人。 若真的是他…… 嘎吱一声, 树干在他手中断裂。 而待他再抬起眼时,瞳孔中却掺杂着一丝猩红,像是隐忍到极致的一匹野狼,眸中充斥着绝望又迫切的光。 牢中。 江驰滨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半旬之久,处决迟迟未落。 但毕竟是皇子的身份,牢狱生活也并不差哪去。三餐饭食都是府上人特意送过来的山珍海味,连牢内地面都铺上了一层厚实保暖的毛毯。 而他本人却像是疯癫了一般,每天昼夜颠倒,送来的饭菜根本不吃几口。开始的几天尚且挣扎吵闹,偶尔向前来送饭的人打探外面的情况。后来便是整个人双目放空,安静得一动不动,只是偶尔迸发出几声极其凄厉的笑意。 他在牢中昼夜不分想了四五天,也没搞清自己的计划是在哪里出了岔子。 此事他可谓办得极为谨慎,了解真相的人一只手能数得清楚。 那下毒与栽赃萧向翎的侍女更是他精挑细选,与她以兄长性命为筹码,本应是毫无差错。 是他亲眼看见江屿喝下了那壶酒,而对方却安然无恙;而自己并未给丞相下毒,对方却毒发命毙当场。 是江屿,他从一开始,从宫宴当晚就识破了自己的计划! 他指尖狠狠刺进拳头中,甚至扎破皮rou,渗出了血迹。 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得不将事情一遍遍在脑内回放,一个个审视自己身边的人,被迫去怀疑自己曾信任的心腹手下。 他机关算尽,为的不过是让江屿在他母妃忌日当天中毒而死,好顺势重翻旧案,将太子扳下台。 为的不过是殿上那九五之尊位。 可如今,别说储君之位,就连性命都堪忧。 悬在头顶迟迟未落的铡刀最为致命,因为那会逼疯人的神智,让人沉浸在没有尽头的恐惧与怀疑当中,再没有了斗志与勇气。 他又怎会不疯? 脚步声从暗廊另一端传来,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却令人抓狂。 他麻木地抬起头,冷冷望着牢外的一把明火。 来人一身白衣,手握折扇,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无边的温润儒雅。 那人脚步停在囚室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落魄的身形。 “太子殿下。”门口的狱卒皆行礼。 太子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目光却始终锁在地上的人身上。 “……哼。”地上的人抬起眼皮,冷笑,“来看热闹?你算什么东西。” 太子面上的温和儒善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冷漠而鄙弃的面孔。 他没理会地上那人的挑衅,只是沉声道,“北疆残党作乱,我会率军出征,不日即将启程。” 江驰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愣,“怎么不是萧向翎?” “有人举荐了你,父皇说,你与我一同前往。” 江驰滨实打实地僵在了原地,他的双目陡然睁大,满脸不可置信,随即又欣喜若狂,几乎要从地上爬起来。最后却又强硬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神情阴暗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