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那跌跌撞撞学走路的小孩子的mama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手里织着毛衣，长椅旁边放着一辆童车，时不时的抬头看看。 小孩子跑了一阵感觉累了，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像是怕脏一样没有坐在地上，反倒撅起屁股以手撑地略作休息，姿势古怪，引人发笑。 他好像听见了苏叶和陆延的笑声，歪着头看了看，突然直起身子往这边噔噔噔的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苏叶的腿，嘴里咿咿呀呀的还说不清楚话。 孩子mama见孩子给别人添麻烦了，赶紧扔了手里的毛衣，跑过来把他抱起，朝苏叶抱歉的笑了笑。 苏叶的深蓝色牛仔裤上被弄了些灰尘，她伸手去拍。陆延则站在旁边笑着看她，两手插兜，大衣敞开来，露出里面的衬衫，看上去很有些成熟的风范，跟普通高二学生完全不同的画风。 两个人就换了个方向信步走去，阳光暖暖的晒在头上身上，风却是凉飕飕的，空气中弥漫着树叶的味道，自然而清新。 苏叶问他：“最近过得怎么样？”其实满打满算，两个人也只不过是两三个月没见面而已。 “还好……”陆延微微一笑。 只能用短信进行沟通的日子很难熬，尤其是陆延这样妾身未明的，连个名分都没挣上，要理直气壮的问这问那管东管西的，也开不了那个口，估计就算是开了口也得被苏叶拉入黑名单。 所以这段时间，陆延心里总是忽高忽低的，就是不着地，没个踏实感，虽说苏叶回短信也算勤快，但是明显感觉到越不过那个界限。 而且苏叶从没有主动给陆延发过一条短信，这让陆延时常觉得苏叶回短信只不过是在勉力应付他而已，所以有时候抑郁起来，就会想“既然她不喜欢我，那我就不再打扰她了”，但是过了两三天又会忍不住发短信过去。 情绪如此反反复复的，像个精神病人一样，让赵萌萌和裴帅大呼受不了。 今天早上不到六点就醒了，陆延拧开床头灯，摸出一本书翻了翻，心里越发烦躁不安，做什么都不爽，不管是刷牙洗脸还是吃饭看书，心底总有个影子静静的呆在那。 一时不知道怎么了，陆延突然就打定主意要来看看苏叶，趁着周末不上课，又刚好可以买到下一班的机票，他只拿了手机和钱包，一秒钟也没有耽搁的就飞来了。 虽然来之前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不过真的见了面，陆延反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这会儿跟苏叶一起慢慢的在公园散步，听到苏叶脚踩落叶的沙沙声，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之前心里那点犹疑不安瞬间都烟消云散。 两个人都不说话，也都不感觉尴尬，耳朵里满是树叶的沙沙声，小孩子在远处玩闹的声音，还有若隐若现的汽车鸣笛的声音…… 终于陆延打破沉默，说：“我可能明年就要去英国留学了。” “明年？你不念高三了吗？”苏叶小小的吃了一惊。 “不用念了，明年拿到高中毕业证，就去英国念预科班——那边有好多高中必修课程是我们这里没有的。”陆延默默叹了口气，去留学是全家人早就打算好的，英国那边的舅舅早就帮忙登记了学校，要不然今年春天的时候外公也不会特意跑来把他押送回北京去。 苏叶笑了笑，说：“那恭喜你啊，等你回国的时候就是妥妥的海龟了。” 陆延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苏叶问：“你能不能等我，等我……从英国回来？” 苏叶抬头，看他面容严肃认真，眼神里却隐含着担忧害怕，如果注意看，他紧紧握起来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苏叶不由动容，看来——至少现在看来，陆延的确是很认真很认真的。 一份感情能有多重，苏叶觉得有时感情可以重到让人不能呼吸，可是一份感情又有多轻，轻到只要不加理会，时间迟早会将一切山盟海誓磨灭殆尽。 这算是告白了吗？苏叶有些恍惚的想着，一时她回过神来，抬头对陆延笑了笑，轻声而坚定的说：“我答应你——可是这段时间并不算短，五六年的时间，是你现在人生三分之一的长度了，你真的确定……” 陆延欣喜若狂，没等听完苏叶说什么，就激动的上前一步，一把将苏叶揽入怀里，紧紧抱住。 他抑制不住的一直在发抖，苏叶的侧脸隔了一层衬衫，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一时脸上有些发烧似的，也忍不住被他传染了激动的情绪，过了会儿，又有水滴在了苏叶的脖子里，湿乎乎的一片。苏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骇笑，陆延这是哭了吗？ 陆延感觉到苏叶在他怀里闷闷的笑，忍不住恼羞，瓮声瓮气的命令：“不准你笑。”这么一打岔眼泪就停了下来。 陆延坏心突起，抓起苏叶的马尾辫蹭了蹭脸上的眼泪，被苏叶发觉后忙大叫：“你居然用我的头发擦鼻涕？！” 两个人这么一闹，气氛顿时变得活泼起来。放下了心头大石的陆延推苏叶荡秋千，一边说：“我下个星期还来，今天走得早，忘了把礼物带给你。”是一套精装版的中国神话集，苏叶一向喜欢这一类的书。 苏叶忙说：“别！你一来一回的光路费就得多少钱了，还是电话联系比较划算。” 陆延想了想，的确花不起这个钱，就说：“那我给你寄回来吧，是一套书，出版社也是你喜欢的那个。” 苏叶点了点头，犹豫半晌又说：“你真的想好了吗？反正我在上学期间是不打算恋爱的，不管是高中还是大学，如果你几年之后还是跟现在的想法一样……到那时我会认真考虑的。”到那时陆延也该真正成熟了，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这份感情可以延续到那个时候，苏叶觉得对于爱情已经没什么好强求的了。 “五六年的时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陆延手下用力，苏叶坐在秋千上又高高的荡了出去，他在心里想，也许用不了五六年呢？ “如果我帮你申请到英国的大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留学？”苏叶成绩优秀，又有出版经历，应该很容易申请到一所好大学，陆延还是希望她能够早点跟自己在一起的。 苏叶虽然很心动，不过还是摇了摇头，她对国内某大学的图书馆觊觎已久，从前世到今生，如果不能实现这个愿望，恐怕她要后悔得想再重来一次了。况且苏铭泉和杨牧言语间都不想让她这么小就出国，生怕她自己在国外出了什么事。 看苏叶摇头，陆延有些失望，看起来前路依旧艰难啊。 下午匆匆忙忙的赶飞机回去，陆延跟赵萌萌他们说起来，也只不过是找苏叶说了会儿话，散了会儿步，荡了会儿秋千罢了。 赵萌萌忍不住说：“卧槽，你说你高兴个p啊，她不就是答应你等你几年吗，看把你美得？你这充其量也就是买房的时候抽了个号，买得成买不成还得看你能不能拿出现银来！” 裴帅接着说：“买房倒好办，挣钱呗！陆延这个可难办了，问题是苏叶想要的‘现银’到底是什么？” 陆延自顾自高兴着，赵萌萌他们没怎么跟苏叶接触过，自然不知道苏叶是什么性格。如今苏叶既然答应等他几年，那说明她心里至少是对自己有好感的，这就不仅仅是领先在起跑线上的程度了。 走在校园里遇见夏梓衡，赵萌萌先热络的跟她打了招呼，夏梓衡又跟陆延说：“陆延哥哥，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啊，刚刚那人差点就撞着你了。” 陆延笑了笑，赵萌萌冲夏梓衡挤挤眼：“你陆延哥哥在想佳人呢，情有可原。” 夏梓衡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惊讶道：“陆延哥哥交女朋友了吗？”转瞬又微笑着说，“什么时候我也能看看陆延哥哥喜欢的女孩长什么样子就好了。” 裴帅看她表情可爱，心里顿时轻飘飘的美了起来，随口就说：“跟你比差远了！”话音刚落就被陆延阴了一拳，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弥补，“不同风格，不同风格，都是美女。” 夏梓衡捂着嘴咯咯笑，说：“裴帅哥哥真可爱。” 裴帅顿时脸红了，心中小鹿乱撞。 等夏梓衡走远，赵萌萌兴味盎然的问裴帅：“你丫是不是看上夏梓衡了？看上了就去追啊，千万别学陆延，不像个男人！” 裴帅有点犹豫，之前陆延说夏梓衡是有主的人了，可是在他看来，夏梓衡明明对陆延很有好感…… “犹豫什么？你该不会是嫌她家穷吧？”赵萌萌大大咧咧的说，“没事儿，你也就是谈谈，说不定像上回那个一样，没多长时间就分了呢！” “滚蛋！我谈恋爱还用看人有钱没钱吗？” 夏梓衡的小姑姑嫁了一个官二代，但是她家本身并没有什么权势钱财，只是很普通的工薪阶级，她小姑姑靠自己的本事争取到了公费留学，回国后凭借着精通几门外语的优势进了外交部工作，这才得以认识了现在的老公。 而夏梓衡能够从普通初中进入这所高中，也是借了她新上任的小姑夫的人脉。夏梓衡很喜欢缠着她小姑姑，所以经常被带着去见各种人，陆延就是她偶然间见过的人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妥妥的进展啊！ ☆、第55章 压力过大 再开学的时候，苏叶从卧室窗户看见外面风动树摇的，就知道一定又降温了，遂把围巾手套翻出来戴上。 班级在五楼，苏叶在心里数着台阶往上爬，到了四楼刚好碰上从办公室出来的英语老师。老师怀里抱着几大卷试卷，每次考完试，最先出分数的总是英语老师，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英语老师见了苏叶就笑了起来，把其中一卷试卷抽出来递给苏叶，说：“拿去班里发一下，我明天上课讲。”苏叶应下接了过来，英语老师还没打算走，看着苏叶像是盯着一个活宝贝，又说，“苏叶，这回要是不出意外，你的英语成绩应该是全校第一，好好努力，继续保持啊！” 苏叶被他拍了拍肩膀以示鼓励，如此盛情，苏叶只好咧嘴笑了笑，说：“我尽力。”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苏叶不知不觉爬到了五楼，然后心里咯噔一下：卧槽，被老师一打岔，忘了数台阶了，要不要回去重新数一遍？ 犹豫了几秒钟苏叶还是往教室去了，心里纠结得要命，安慰自己，算了算了，都数了好多遍了，每一层有多少台阶都一清二楚的，就别再矫情了。 苏叶抱着试卷进了教室，大家看见都议论纷纷，徐璐看见是英语试卷，哀怨道：“英语老师能不能不要这么勤劳？”苏叶把自己的和徐璐的试卷找出来，剩下的交给英语课代表让她发下去。 班里的语文课代表和英语课代表都对苏叶有点意见，一般来说，班里的各科课代表都是各科老师的宠儿，偏苏叶的语文和英语每回都是班里第一，老师就更偏爱她，英语老师甚至经常把课代表叫成苏叶的名字，课代表们自然心里不爽。只有数学课代表好一点，偶尔能从苏叶手里抢个第一名，算是比较名副其实。 英语课代表把试卷又递回给苏叶，说：“老师把试卷交给你了，又没交给我，要发也是你发。”说完就低头做题去了，不再理会站在她旁边的苏叶。 苏叶一挑眉，刚刚英语老师的确没有明说交给课代表发试卷，可是这不是大家都默认的吗，要不然还任命课代表干嘛，要是自己帮忙发试卷，别人还当换了课代表呢。 苏叶拿着试卷转身走开，英语课代表眼角余光看见，小小得意的笑了，可是很快，她听见讲台上传来敲桌子的声音，忙抬头看去，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原来苏叶直接拿着试卷走上讲台，敲了敲桌子让大家注意，然后举起手里的试卷说：“期中考的英语试卷在这，由于课代表罢工，所以请大家自食其力，自己上来找自己的试卷，谢谢合作。” 班长犹豫了一下，这个情况本该他出面协调，可是他又不想当众驳了苏叶的话，只是几秒钟的功夫，急于知道自己成绩的学霸们就涌上讲台，班里一下子乱成一团，挤到前面的都在翻找自己的试卷，还帮着自己相熟的同学找他们的试卷，大呼小叫的，极为热闹。 英语课代表气得使劲瞪苏叶，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可惜苏叶完全没接收到她的致命光波。 徐璐悄悄的冲苏叶竖了个大拇指，笑着说：“干得好。”英语课代表比较掐尖要强，见了苏叶向来没有好脸色，连带徐璐也一并被连累。 正是乱糟糟的时候，袁老师突然进来了。班里从来没有这么乱过，他皱眉走上讲台，问：“怎么回事？这是哪一科的试卷？课代表不在班里吗？” 没有人多嘴，不过大家都去看英语课代表，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这个责任英语课代表是想推也推不掉，她只好上去把剩下的试卷收拾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发给同学们。袁老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下回不要再这样了。” 这事后来应该有多嘴的同学告诉了袁老师，不过没有人在苏叶面前说过什么，苏叶也就当做不知道。 因为是分班之后第一次大考，两个火箭班的老师都有些紧张，这些天上课的时候都很严肃的样子。 所幸成绩全部统计出来之后，袁老师脸上重新带了笑容，全年级文科前一百名里，班里七十个人占了五十一个，余下十九人也都在前二百名之内，算是没有把火箭班搞砸了。 苏叶是年级第一，比第二名只多了一分，也算是个开门红。 其实火箭班有好处也有弊端，本来在班里都是名列前茅的学生，突然只能排在最后，心里承受不住也是常事，袁老师并不强调班内排名，只是让大家记住自己的年级排名，争取每次考试都能进步一点。 比如说刘方宇，在原来的六班都是第一名，这回勉强拿了个第三，第一依旧是徐璐喜欢的那个学神“牛牛”，而陈程，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落到了十几名。 名次下来没多久，班里就出了事。 坐在苏叶后面隔一排有个男生叫朱峰，长相端正，甚至可以说有些英气，学习极为用功，不过性格有些古怪，所以没什么人愿意跟他玩。 苏叶发现他性格古怪是因为有一次，他的一个黑皮笔记本里的内容被他同桌看到，最后一页记的都是人名字，大约十几个，大部分都是同班同学，苏叶的名字也在上面。 朱峰的同桌很惊讶的问他这些人名是什么意思，他直言不讳的说上面记的是死亡名单，全部都是他准备要杀的人。当人问起为什么，他却说因为这些人家里都有钱…… 朱峰长相不错，成绩不错，看上去貌似完美，但是家境很差，虽然不怎么清楚，但是很有可能家庭也不幸福。夏天的时候他只有两件短袖t换着穿，上面印着大大的唐老鸭，短袖t已经明显不合身了，小小的紧紧的绷在身上。不过他自尊心很强，从来不跟别人说起自己家的情况。 虽然仇富心理很多人都有，但是苏叶看到上面还有徐璐的名字，徐璐只能算是家境一般，略有富足而已，显然，但凡是过得比较幸福快乐的人他都恨上了。 大家知道以后嘴上嘻嘻哈哈的当做笑话说，朱峰也就是笑笑而已，不过知情者多少还是会觉得他有些极端吧，至少苏叶从此以后会多注意他一点——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 这次期中考，朱峰在班里倒数第二，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但凡是苏叶看到他的时候，他都在埋头苦读，下课时也从不跟人说话，他同桌是个开朗的大男孩，也被他感染得沉默了不少。 上午第二节课是语文，袁老师讲完了课文之后还剩小半节课，他就转身把黑板擦干净，在上面开始写字。 “该不该搁下重重的壳 寻找到底哪里有蓝天 随着轻轻的风轻轻的飘 历经的伤都不感觉疼 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随着袁老师越写越多，下面的学生都兴奋起来，这不是周*伦的歌吗，难道袁老师也听流行歌曲？ 这首歌曾经在2005年和2013年选入上海中学生爱国主义歌曲推荐目录和义务教育课程标准教科书《语文》三年级的延伸阅读，从而引起社会广泛讨论，苏叶不得不再次对袁老师灵活的教学方法佩服万分。 最近因为考试排名的事，班里很多同学都有些情绪低沉，大约袁老师也发现了，所以才特意用这首励志的流行歌词鼓舞他们吧。 不过就在大家兴味盎然的等着袁老师讲解歌词的时候，变故陡生。 苏叶的后方传来一阵巨响，她的后背也被后面的桌子狠狠撞了一下，骨头生疼，赶紧躲开往后看的时候，却发现后面的几排桌子都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朱峰不见了，直到苏叶站起来才看见，他是倒在了地板上，浑身抽搐，眼睛翻白，嘴角也疑似有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