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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大屁股女人

    一个才八岁孩童的劝告,到底要不要听?

    他为什么要阻止我和杨小芳结婚?

    难不成这孩子暗恋她?

    一个小孩子的审美都是奇怪的,可以说是不足的。等他长大后就会发现,自己暗恋杨小芳是一件多么愚蠢和可笑的事情。

    像杨小芳这种女人倒贴给我,我都不想要。

    我心疼的是那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的订金。还因为母亲跟媒婆说过的话:如果我和杨小芳不订亲,她就一定会死。

    虽然我现在很厌恶她,但我还不想让母亲死,因为她毕竟是我的母亲。她再怎么不好,起码她对我的爱,是纯粹的,是无私的。

    天下很少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和一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订亲。就跟吃了一颗苍蝇似的,这心里头一会儿一会儿的直犯恶心。

    屋内。

    昏黄的灯光下。

    躺在床上的母亲。

    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和臊气。

    她又屙和尿在床上了。

    没有人不嫌弃肮脏,我也嫌弃。

    但我更想表现的像一个孝子。

    可此时,我的心情糟糕透了,忍不住说:“你这老婆子,活着真是麻烦,也憋不出好点子,倒不如死了!”

    母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看我的一双斜楞着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和奇怪。渐渐的,她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伤心,眼泪流出来了。

    接下来。她流着泪。我沉默着。

    屋内的气氛陷入了nongnong的悲郁之中。

    生活,有时候就是一种煎熬。

    我突然感到非常非常厌倦了。

    点了一根香烟。

    连抽烟都很烦。抽不到一半我把它给扔掉了。

    燃烧着的半截香烟,落在了床上。引燃了被子。开始冒着烟雾,开始散发着焦糊的味道。烟雾越冒越浓,焦糊的味道越来越大。终于起了明火。

    红红闪闪的火焰开始吞噬着它所能燃烧的东西。

    躺在床上的母亲发出凄厉的叫声:“快救火啊!你想把我烧死!”

    我拿起桌子上的外表已被摩擦得模糊蓝色塑料大水瓶子,里面还装着大半瓶子水,我拧开盖子,将水浇在了燃烧着火的床上,将熊熊燃烧的火焰给浇灭了。被褥上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还冒着热气的大窟窿。

    母亲看着我。

    我也在看着她。

    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愤怒和失望。

    不知她从我的眼睛看到了什么。应该是漠然。因为我觉得自己整个人现在很漠然。

    “大卫,我发现,你真是想害死我呀!”母亲说。

    “妈,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我说。

    “活着没有意义又怎么了?就该死吗?”母亲激动起来,歪嘴一抽一抽的。

    就算她身上正盖着厚厚的棉被,我也能看得出来,她被气得浑身哆嗦。

    也难怪,谁让她摊上了一个不孝顺的儿子。

    我觉得现在的自己一点儿也不孝顺。

    孝顺,有时候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我说:“既然一个人活得没有意义了,就该死!”

    母亲说:“大卫,这世界上,哪有个人活得有意义,你给我指出一个!”

    我没有吭声。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确实,谁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没有意义!

    或许,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它只是活着而已。

    人,本身就是一个消耗品。

    母亲说:“大卫,你怎么了?”

    我不禁流下了眼泪,说:“妈,我得了抑郁症!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了!”

    “那你对写作呢?”母亲问。

    “又写不发财,还写个什么劲!”我沮丧道。

    “想发财,你就听我的。按照我说的去做,保你发财!”母亲说。

    “我想发善财!不想发恶财!”我说。

    “发善财?你这是想当善良人,又想发大财?很难!”母亲说。

    我不再吭声了。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的天渐渐地明了。

    我竟然一夜未眠。连鞋子都没脱。在床沿上坐了整整一夜。

    眼泪止不住的流。

    躺在床上的母亲,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一脸的凄苦。

    接下来的日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转眼到年底了。

    大年三十这天。家家户户都贴门联,放鞭炮。只有我家没有贴门联,也没有放鞭炮。因为我们这地方有一个老规矩,谁家死了人不超过三年。逢过年时,不能在门上贴大红色的门联。要贴就得贴那种绿底黑字的门联,或者干脆不贴。家里可以放鞭炮,但我根本没有心情放鞭炮。

    过年时人们热闹。

    但我过年时更寂寞。

    因为没有人找我玩。

    有几个平时不怎么走动的亲戚来到我家,对着我爷爷奶奶的遗像磕四个头,算是拜年,尽了礼数。跟我寒喧不超过十句便走了。

    我家几代都是单传。我不明白爷爷奶奶为啥不多生几个。人家都有亲姑姑和亲大爷,亲叔叔。就我没有。我也不明白爸爸mama为啥不多生几个,人家都有亲哥哥和亲弟弟,亲姐亲妹,就我没有。

    我也不明白为啥过年时没有人找我玩。就因为我不会斗地主和当麻将吗!

    像我这么有文化,懂得多,谈吐也好,别人应该过来找我玩的!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过来找我玩。跟我寒喧的亲戚也显得不耐烦,多跟我说几句话都不愿意。他们要走,我口头上客气几句就算了,总不能起身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走吧。

    我很孤独。孤独得想挨着别人。

    在阳光明媚,或阴天里。我坐在院子里等了一天又是一天。没有人来找我玩,也没有亲戚上门了。我孤独得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里,很长时间一动不动。屁股都坐麻了。

    我也有想念的人。但她不可能再回来找我。我们之间已经彻底断绝了联系。她若还在我身边的话,我还不至于这么孤独。

    但我也不是多么想念她。留不住的东西,不值得太想念它。

    我望着天地间,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别人为什么那么喜庆?

    有一个人进到了我家的院子里。

    来人站住了。正在看着我。

    我也正在看着对方。

    这是一个屁股很大的人。

    这样的大屁股女人不好嫁。

    “买牛买抓地虎,娶媳妇娶大屁股!”但她的屁股实在太大了。

    所以她要嫁给我。

    因为我是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瘸子。像我这样的瘸子,娶媳妇不应该挑剔的,能有一个女人肯嫁给我就已经很不错了。可偏偏我的心里很挑剔。对眼前这个大屁股女人感到非常不满。

    可她却显得很满意。因为她的脸上正挂着笑容。一点儿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容貌灿烂。她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很多东西。

    “你来干什么?”我不禁皱起眉头,问。

    “陪你过年!”她说。

    “年已经过去了,我不用你陪!”我说。

    “还有一个元宵节没过去呢!我陪你过元宵节!”她说。

    “我不用你陪!”我说。

    “但你很孤独!”她说。

    “你怎么知道我孤独?”我说。

    “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她说。

    我不再吭声了,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的眼神和别人的不一样!”她说。

    “怎么不一样了?”我问。

    “你的眼神看起来,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她说。

    “我经历的事情本来就不少!”我说。

    女人走进我家堂屋里,将东西都放下了。对着依靠北墙的案桌上我爷爷和我奶奶的遗像磕头。一共磕了四个,恭恭敬敬的。我父亲的遗像摆在案桌的最右边,她挪身过去,也给我父亲的遗像磕了四个头,嘴上小声地说:“爸爸,儿媳妇给你拜年了!”

    看着她,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她叫杨小芳。一个屁股很大的女人。

    一个人若能把你感动。那你就无法再对她厌恶起来了。

    杨小芳从地上站起来,转过身看着我,眼神比较复杂。

    我本严肃着的一张脸再也忍不住,慢慢地绽放开,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通常,一个微笑,就代表了一种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