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石图见马宝答应,又用目光示意麻勒吉,叫他不可忘记刚才之言。然后带着一种慷慨赴义的心情向乱军走去。 马宝见石图真的走来了,便连忙出去迎接他。然后携着他的手将他引到自己的队伍之中。马宝的部下见钦差大人和马宝走来,便自动地腾出一块空地来。 马宝和石图就在夜空之下的空地蹲着。 石图问:“如今我既到将军手中,你可否命令退兵?” 马宝说:“钦差大人重大义而轻生死,令人敬佩。若能给我立下字据,马某立即命令退兵!” 石图心中一怔,心想:他又要玩出什么花样?但事已至此,他实在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说:“不知马将军要我立下什么字据?” 马宝说:“就是立下同意收编我们的字据。” 石图说:“立下字据可以,只是真正收编要等请示圣命之后才行!” 马宝说:“行!只是得委屈石图大人多与我们待些日子!” 石图见马宝滴水不漏,只得说:“马将军信我不过,便先收编你们再说,容我事后再奏知圣上!” 马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称赞石图说:“侍郎大人真是爽快人。” 于是,石图便给马宝立下了字据。 马宝又携着石图的手向吴三桂走去,到了吴三桂面前,马宝晃了晃手中的字据对吴三桂说:“平西王,现有钦差大人的字据在此,你是否肯立即收编我们?” 吴三桂故作不知所措状。 石图见了,心中大为着急。心想:此时已是生死悬于一线之时,你何故还要犹豫? 吴三桂自然已看到石图的脸色,但他想:若不趁此时制服石图的傲气,以后难与其共事。他故意装作不知石图的意图,认真地问石图:“侍郎大人真是此意?” 石图只得点点头。 吴三桂于是高声道:“既有钦差大人之命,我同意收编你们,并立即实行。” 然后,吴三桂宣布将降兵分置十营,每营千二百人,并且都以降将为总兵。马宝、李如碧、高启隆、刘之复、塔新策统帅忠勇五营;王会、刘偁、马惟兴、杨威、吴子圣统帅义勇五营。 众降兵听后,欢喜雀跃,纷纷自动撤出藩王府。 于是,藩王府里又重归于宁静之中。 石图见吴三桂与马宝脸上均有欢愉之色,已不见先前的焦虑与凶恶,心中便隐约感到自己上了当。他觉得自己如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起来。 尽管如此,石图仍装着毫不知晓的样子,其实,他也只能装着毫不知晓的样子! 第十三章 敲山震虎 一、石图向麻勒吉讨计 降兵收编以后,并不见吴三桂有出兵平乱之动向,石图便更加闷闷不乐了。尤其联想到吴三桂与马宝演双簧戏来戏弄自己,且使得自己有苦难言,石图心中甚至有了沮丧。 想起当日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到如今不仅没有督促吴三桂,反被吴三桂折辱,石图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之悲壮。 但是,石图的性格决定石图不能这样认输。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没玩赢吴三桂,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行,而实在是因为对手太强大。虽然输得合情合理,但他仍然不甘心。所以,他决心要想方设法左右吴三桂,以完成圣命。 然而,石图思索多日却没有结果。首先,对于吴三桂拒绝出兵的理由,他便无法反驳。吴三桂认为此时不宜出兵,是因为降兵初编,军心未定。若让降兵出去平乱,恐怕平乱不成,反让其与乱兵串通。若不让降兵出去平乱,又恐怕后院起火。 于是,石图想到了麻勒吉。原来,他总有些看不起麻勒吉这个文化人。认为麻勒吉没有真才实学,只凭嘴巴皮混着。这不仅是因为他身边只有麻勒吉可以相信,更因为麻勒吉是文化人,多读了些书。多读书的人,除了有些酸味外,其头脑还是灵活的。 石图便来到麻勒吉房中。麻勒吉正在读庄子的《内篇》。也许是麻勒吉觉得有味,所以,他摇头晃脑地读着。石图认真地听,只听见麻勒吉念念有词地唱着: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石图见麻勒吉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便向他搭讪道:“学士可是在读《庄子》的内篇么?” 麻勒吉便讽刺石图说:“侍郎大人能知庄子,实在是难得!” 若在往日,即使不当面将麻勒吉折辱一番,石图也会立即转身而去。可是今日不同往日,自己有求于他,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于是,石图轻咳两声,以平息心中的怒气,换取宁静的心态,然后恭维地说:“学士过奖了!我虽知其文,却不知其意,请学士赐教。” 麻勒吉也不客气,像老师教导学生一般地解释说:“此文之意是:小智不能了解大智,寿命短者不能了解寿命长者。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朝生暮死之虫子,不知道一个月之月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之寒蝉,不知道一年之时光,这就是小年。楚国南边有一只灵龟,以五百年为一个春季,五百年为一个秋季;上古年代有一棵大椿树,更以八千年为一个春季,八千年为一个秋季,这就是大年。彭祖到现在还以长寿而传闻于世,众人都想比附他,岂不是可悲吗?” 石图听了麻勒吉的解释,意识到麻勒吉是在讽刺自己,但又说不上来是讽刺自己什么?石图心中虽然有气,但也没法。他想:此时此际,要想使麻勒吉觉得索然无味,让自己在精神上取得胜利,唯有索性将糊涂装到底!因为,对于聪明人来说,只有耍弄聪明人才能得到快感;而耍弄糊涂人便如对牛弹琴。于是,石图装作什么也没有听懂的样子对麻勒吉说:“庄子之论,太过深奥,石图为浅薄之徒,实在难以弄明白,今后还得请学士指教一二。” 麻勒吉不知石图是装糊涂,见到石图如此模样,麻勒吉心中果然没有激发出丝毫快感。他是读圣贤之书者,本不屑以取笑他人而乐。但他因见石图与自己面见圣上时,有邀宠之意,后又见石图在吴三桂面前逞能,所以心中有了怨意,便想以此折辱石图。没有想到石图全然不懂,麻勒吉不仅觉得自己没味,而且认为自己未免有些残忍了。于是,他长叹一声。 石图问:“难道先生不肯赐教么?” 麻勒吉说:“哪里。麻勒吉本事再大,也不敢教侍郎大人这个学生啊!” 石图知他话中有话,便说:“先生是嫌这个学生架子大么?” 麻勒吉笑着说:“岂敢!岂敢!” 石图认真地说:“这么说,学士是愿收我这个学生了?” 麻勒吉笑而不答。 石图知道麻勒吉的意图,只得咬咬牙,狠心地将腿一软,便跪到在麻勒吉面前说:“请先生赐教。” 麻勒吉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吓得赶快去扶他,并说:“侍郎大人如此,岂不是折杀老夫?” 石图较劲地说:“先生若不答应,学生便不起来。” 麻勒吉见他如此,心里欢喜,面上羞愧地说:“只怕本人能力不及,会误了大人。” 石图知道他已答应,便面上虔诚,心里怨恨地说:“如今有一事,便得求教先生。” 麻勒吉问:“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