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方灼将饭盒洗干净,放到通风的地方吹干。 虽然粉白的色调跟她往日的审美不大相符,但她还是挺喜欢这两个饭盒的,第二天去打饭的时候也带着它们。 她去食堂的时间一般较晚,只打一个菜,那几位食堂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认识她。 见她出现,守在窗口的阿姨习惯性地拿过餐盘,往里面扣了很大一勺米饭。 “用这个。”方灼把饭盒递过去,“今天打包。” 阿姨打趣道:“买新饭盒了啊?” 方灼浅笑:“是啊。” 这样的小事情好像也挺令人高兴的。 阿姨特意多舀了些菜到她饭盒里,又说:“我们今天这边有鸡汤,给你打一点?” 方灼点头:“谢谢。” 食堂里座位空了大半,工作人员正在清理桌面。 方灼挑了个干净的位置,刚刚入座,一道阴影跟着在她对面坐下。 方灼本来以为是白鹭飞阴魂不散,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严烈,刚刚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下,狐疑问道:“你做什么?” 严烈扫了眼方灼的饭盒,米饭上面只有一道清汤寡水的炒白菜。 他将大碗放下,说得义正辞严:“吃自己碗里的,想别人锅里的呀。昨天你跟我分享蛋糕,今天我跟你分享午饭。” 方灼想说不用,严烈动作却很快,直接从她饭盒中扒了一大半米饭到自己这边,又将自己的炒面分了一半过去。 因为两人来得较晚,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但严烈的面是现炒的,还冒着guntang的白烟。他额外加了rou和鸡蛋,看着很是诱人。 方灼张口欲言,严烈先行抢断道:“吃rou才能长得快,你瘦得一阵风都能吹跑了,还想跑一千五?你是要做风筝啊?” 他用筷子将面拨开,低头扒了两口米饭。因为米饭偏凉,刚开始没尝出味道,等吃到鲜味,动作顿住,惊奇地说:“你的饭还挺好吃的!” 方灼:“……” 她的鸡汤泡饭。 · 两人吃完饭,收拾好餐盘,一起回教室。 严烈脚步轻快地走在方灼边上,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问道:“你上周为什么没住在你舅舅家?” 方灼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显得不那么愚蠢,只好假装没有听见,默默别过了头。 严烈单手轻搭在她肩膀上,失笑道:“你这装傻也太不高明了吧?”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教室。 严烈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才看见桌子角落摆了个包装精致的蛋糕盒,书本下还压了张便签纸,隐晦地露出一个角。 方灼粗粗扫见,没看清上面写的是什么,纸张已经被严烈撕了下来。她淡淡收回视线,拿出清洁剂去水池边清洗饭盒。 等她回来的时候,严烈的桌上已经空了,他站在窗台边上跟人聊天,神色自然,仿佛无事发生。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授课老师是个发型即将趋向地中海的中年男性。 午休刚结束,他就夹着试卷匆匆走进来,随手将卷子交给前排的学生让他们帮忙分发,握着鼠标调出课间。 过了几分钟,他终于看见讲台边上的小礼物,当即笑了出来,端起蛋糕盒问:“这谁送给我的?无缘无故为什么给我送蛋糕?做了什么错事现在举手说好吗?不要搞这个形式,你们这样我很慌的!” 学生们抬起头,还没从困意中清醒,俱是神色恹恹。 数学老师拎着盒子转了一圈,从背面撕下一张剪成心形的纸,边笑边念道:“高三(一)班全体同学送给最尊敬的老师……这字迹,烈烈是吧?抬头都没有的,是送给我的吗?” 严烈拍手道:“辛苦老师了!” 一帮男生跟着鼓掌起哄。 “真送给我啊?”数学老师深觉有诈,怀疑地说,“无事献殷勤啊你们这是。” 严烈说:“因为你甜嘛!” 众人哄笑。数学老师跟着失笑。 琢磨了阵后,他很在意地问:“只有我有还是别的老师都有?” 严烈说:“只有你有。我只有一盒。” “那行。”老师将蛋糕珍重地放到边上,搓着手说,“既然你们对我这么好,我也得回报一下你们是不是?中秋假期给你们少布置一点作业。” “好——!” 众人彻底精神了,瞪着眼睛惊喜大叫。 “把刚刚发到手的试卷拿出来。”数学老师说,“填空题最后一道题不用做,最后面那个大题的第三小问也不用做。” 众人仔细一看,发现这份外省的高考卷跟他们考点不同,圈出来的两题根本就不在他们的复习范围。 察觉被骗,教室里顿时又响起一阵嘘声。 “上课了上课了!”讲台上那人板起脸,不屑哼了声,“高三了还想偷懒,还想贿赂我。长得美就算了,想得还挺美!” “喔——” 众人抱住头,发出一声略带复杂的叹息,觉得即熨帖又rou麻,刚还在吵闹的怨气倒是被彻底抚平下去。 魏熙举起手道:“老师别说了,我们写!答应我,以后少刷点网络段子好吗?” 方灼折起卷子,在正面写下自己的大名,察觉到边上那道视线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写完最后一笔时忍不住转过脸去,朝他挑了挑眉,问道:“你偷看我做什么?” 她本来以为这人多少会觉得有些尴尬,结果严烈只是放下环胸的双手,带着种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坦率,直白又真诚地笑道:“你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啊。” 方灼细思了两秒,都没想到要怎么接这句话。对面这人似乎总是能让她的语言系统出现混乱。理不出头绪,最后只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将注意力拉回到练习册上。 那一眼却叫严烈的肆无忌惮收敛了点,心头像被一场小雨冲刷过一样,也正色地拿过书本听老师讲课。 第10章 一颗小太阳(“哥出钱,我们养它好吗?...) 临近假期,虽然只放三天半,学生状态还是变得有些浮躁。 各科卷子已经发下来了,按照作业量来算,基本没给学生留多少空闲。方灼抽空做了几张,怕去叶云程家后没有时间。 周五越来越近,方灼也变得有些紧张。主要是她跟叶云程并不相熟,上次走得突然,以为不会再见面了,这回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 她一面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耗费太多的心神,快要高考了。叶云程也许跟方逸明一样,对她只有一点敷衍的关爱。要说深厚,没有相处过的两个人怎么会有深厚的情谊?何况他们连血缘也不是最亲近的。 可一面又忍不住内心深处那点绵绵密密的痒,把叶云程幻想成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孤独而相似的人总是会忍不住想要靠近,跟灯光下环绕的飞蛾一样,哪怕是将冷火当成炙阳。 方灼拿了一个破矿泉水瓶在窗台边上给盆栽浇水,静静看着闪着碎光的水花落在叶片上,化作圆滚滚的水滴向下滑落,杂念不知道飘到了千百里远。 严烈靠过来,石头一样地在边上杵了会儿,说道:“原来这些花平时是你浇的。” 方灼没注意,冷不丁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立起瓶身问:“不然是谁?” 严烈用手拨弄了下叶子,说:“没关注。就知道班里的盆栽一盆盆多了起来,还以为是谁带来的。” 这些盆栽大部分是多rou,用一些挖过孔的废弃塑料瓶装着。从最初的一株慢慢衍生到现在十几个,被无名的花农放在角落悄悄晒太阳,现在已经茁壮起来。 方灼说:“我捡的。” “花都能捡?”严烈揶揄道,“人好好在土里栽着你做好人好事给它捡回来了是吧?” 方灼气道:“真的是我捡的!” 严烈不知道采路边的野花和捡路边的野花有多大的区别,见她在意,伸手在她揉了一把,趁她反抗前快速收了回来,笑道:“知道啦,你捡的。” 方灼晃了晃头。 这爪子怕不是痒得很。 “你中秋去哪儿?”严烈转了个身,背靠在窗台上,余光窥觑着她,说,“我家里没人,我在想我要不要住校。” 方灼说:“我回家。” 严烈抿了下唇,说:“去你舅舅家?” 方灼:“嗯。” 严烈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这声音激得方灼忍不住又往他脸上扫了一眼,不知道他今天是犯什么怪。 “你有事吗?” “没有。” 严烈虽然这样讲,却将手揣进兜里,满脸心情不大好地走开了。 · 周五上完早上的课学生们就可以回家了,方灼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只有作业和习题。 她背上自己的黑色书包,严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说送她过去。 方灼将自己千思万想后的决定告诉他:“谢谢你,但是今天我还要先去别的地方买点东西。” 严烈问:“去哪儿?” 方灼:“菜市场。” 严烈当是自己听错了,“啊?” ……他读了那么多年书,从没遇见过哪个同学放假回家,是带菜的。 他脑海中冒出段耳熟能详的旋律来。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嗯。”方灼认真点头,“我是这么想的。能借你的导航再查一下吗?” 严烈以为她是开玩笑的,然而当她真的在菜市场门口停下的时候,他才知道是自己太年轻了。 小摊上卖的是小鸡仔,一只只黄橙橙的雏鸡地挤在一个大篮子里,热闹地叫着,看着活力又可爱。 方灼问清楚价格,蹲下身开始挑选。 “你在帮家里做事啊?”严烈第一次见到这阵仗,饶有兴趣地问,“这么小的鸡,真的能养得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