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王侯归来时在线阅读 - 第95节

第95节

    二者听罢均在沉默。

    别提多香,观亭月眼下光是听见“rou”这个字,腹中便隐隐不适。

    最后只好把陪二哥吃饭,顺便扰乱其军心的重任扔给了观行云。

    “让两位兄长不必久等,我们眼下尚饱,过一会儿再去寻他们。”

    打发走金府的下人,她在将暗未暗的余晖中辗转到了午后那两个身影密谈之处。

    可惜四周草木繁茂,并未残留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哪个家里没点见不得光的事?你也别想太多,反倒把自己绕进去了。”燕山同她慢腾腾地走在还未掌灯的长廊里,“兴许就是仆婢们清扫尘灰时,不小心放错了位置,而你哥神思恍惚不曾察觉。”

    “但愿吧。”观亭月轻叹着伸直两臂,松活筋骨,“我如今指望着三哥能把他劝清醒一些。”

    “总待在山上做土匪不是个事儿,真要给二嫂报仇,兵不血刃办法多得是,干什么非得当个活靶子。”

    “那倒是,就算是襄阳知府所为,我也可以替你们在朝廷里活动活动,要扳倒一个小知府,又不是什么难事。”

    他这话说得着实盛气凌人,不可一世。

    观亭月忍不住想笑:“燕侯好大的官威啊。”

    燕山皱着眉,正要开口辩驳,她突然神色一变,严肃地上前捂住了他的嘴,食指贴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观亭月飞快拽着他躲到旁边的矮墙下。

    周遭没有点灯,这个位置足够隐蔽。

    她在燕山探究的目光中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一并从墙后伸出头去。

    小径上,月华清幽而朦胧,将一干枯枝形貌诡谲地映在地面。

    某个细瘦的人正鬼鬼祟祟,一步三回头地走着。

    他转过脸来的刹那,五官尤为清晰。

    是金临。

    第75章 他举止不很轻佻,是那种,自……

    他还是穿着臃肿的貂鼠裘衣, 显然对四周环境的警惕性极高,一点风吹草动也要留神半天。

    “都入夜了,他不在花厅陪我哥吃饭, 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观亭月怀疑地嘀咕。

    燕山不假思索:“跟上去看看。”

    金临的拳脚功夫大概是不怎么样的, 再加上他俩的轻功一向变态,要跟踪他简直轻而易举。不多时, 三人就在山庄一处偏僻的屋宅前停了下来。

    瞧着像仆役的房间,又或许是仓库柴房,总之不是给什么正经人住的。

    金临在台阶下左右观察了一番,方才推开门。

    他一入内, 观亭月和燕山就不便再继续尾随了。两人只好挨近屋门,透过些许缝隙打量其中。

    房舍分里外,用半卷灰帘子隔开。衣柜、桌案、木塌皆是陈旧破烂,没什么特别之处。她正奇怪, 就见金临不知道在何处动了什么手脚, 左侧的墙轻鸣一声,居然露出一道大开的石门!

    观亭月忙和燕山对视了一眼。

    门在他进去的同时就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昏暗的小屋里, 唯有窗外冷月投在地面上的一道微光。

    “走吧。”

    观亭月素来不啰嗦,大着胆子堂而皇之地登门入室, 她做事细致,还不忘回身去把门扉掩好。

    “老人家总说,越是大户人家, 宅子里越有不少用来藏秘密的暗房暗格——看样子果然不错。”燕山抱着胳膊边溜达边端详。

    “那也不一定。”她不满地反对, “我们家就没有。”

    “哦?”后者高高地挑着眉,“你们家真的没有吗?”

    观亭月才想起观家老宅的地下室,一时语塞。

    “行了……早看出他不是个善茬,你别只顾着抬杠, 倒是帮忙找找,他刚才按了个什么玩意儿?”

    这破屋虽说不大,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堆得鸡零狗碎,她凭着幼年时读过的某些不着调的话本,在瓶瓶罐罐间又摸又转,企图触碰到何种机关。

    “门缝就那么大点,又有这一席帘子,我能瞧见什么……”

    他嘴上虽在嫌弃,却仍是顺从地陪着她捡破烂。

    “干嘛这么执着?”燕山捞起一个茶杯,侧头问,“只要你二哥同意招安不就好了,非得要把金临的底查得如此仔细吗?”

    “当然。”旁边传来的嗓音很是执着,“他叫我哥一声‘姐夫’,还认了他几年的‘二舅子’,我不想二哥被这样的人蒙在鼓里。”

    观亭月往出现石门的那堵墙上摸索,的确有一条开合的印记,但却始终没能寻得机巧的所在。

    忽然间,她动作一顿,似乎听见门内隐约有脚步声。

    “糟糕,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的当下,石门从另一侧被轻轻打开——

    门后的两壁上大概是放了油灯,一线暗黄的光自来者的脚下照进地面。

    金临站在空无一人的旧屋中,目光依然锐利地在四周扫了一圈。

    此处不常打扫,因此许多地方落满了灰,若有什么不对劲,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此刻,他的第六感让他没由来的觉得有哪里奇怪,但静寂的夜里除了偶尔肆虐的风声,好像并无什么异样。

    于是,他萌生出来的违和感稍纵即逝,很快就转过身,把推到旁边的木椅拉回石门前作为遮掩。

    三步开外的立柜里,观亭月同燕山艰难的挤在其中。

    这柜子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放着破棉被、旧衣物,甚至还有几个香炉!他俩本来都是腿长脚长的人,如今再和一堆物件共处,更要防着不能发出声响来,真别提有多难受了。

    燕山靠在边边角角里,十分委屈的弯着一条腿,而观亭月压根毫无落脚的空隙,只能半压在他身上。两个人来回别扭的调整了好半天也没寻到个可以妥协的姿势。

    “膝盖……膝盖!”他纠结着眉,不断用口型提醒自己被踩到的腿。

    而对方更是手忙脚乱,那一端的铜炉子碰一碰便有声音,观亭月只好又是抬手又是缩脚的来回挣扎。

    燕山险些抽了口凉气,白着一张脸瞪她。

    “……腰!”

    观亭月:“……”

    这个男人好麻烦!

    她毕竟就两条手臂两条腿,支撑平衡的东西只这么点,再多也没有了,让他那般一警示,本能地要抽回胳膊,身体却不由骤然打了个滑,直挺挺地冲他倒下来。

    燕山登时愣住,连忙伸手要去抱她,但下一刻,观亭月已猝不及防地撞了他一个满怀。

    她靠上来时往周遭掀起一小股凉风,嘴唇准确无误地贴到了燕山脖颈裸露在外的一片肌肤。

    被寒冬冻得冰冷的锁骨顷刻接触到温热的吐息,瞬间就让他涌起一阵战栗。

    燕山当即僵了一僵。

    狭小木柜中的兵荒马乱短暂地戛然而止。

    除了极细微的呼吸声,安静几乎得有点窘迫了。

    那缕喷在他颈窝处的热风柔软得仿佛是一团轻飘飘的棉花,如有实质一样,沿着某根血脉蛛网似的四散蔓延,最终扩散到五官六感里。

    观亭月睫毛眨了两下。

    她约莫也意识到眼下的举动有那么一些不妥,然而假若蓦地把人推开又过于刻意了。她先是不自然地别过脸,尽量挪走嘴唇,刚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时,后背却忽的一沉。

    燕山的手臂轻轻环了上来,他举止不很轻佻,是那种,自然而然的一个保护的姿态。

    宽大修长的五指兜着她的头,将冰凉柔软的青丝紧贴在颈后。

    观亭月垂着眼睑,视线里是他藏青的外袍,彼此间靠近如咫尺,她方能嗅得燕山衣衫间呼吸中的冷冽与干净的味道。

    恍惚像深山里孑然伶仃的梅香。

    她忽然就不太想推开他了。

    燕山听见耳畔若有似无地浮起一声低低的叹息,低得他还未能捕捉到,便迅速地消散在逼仄的左右。

    而正在这时,观亭月的脚踝颇为不合时宜地踢中了那两只香炉。

    “哐当”一阵脆响。

    观亭月:“……”

    燕山:“……”

    他用眼神抱怨:你在干什么?!

    观亭月咬牙切齿:不然换你在上面?

    “快别闹了。”燕山从柜门的间隙中看见明显被惊动的金临,“现在怎么办?”

    年轻公子此前已行至门外,乍然闻得声响,他猛地回头,神色带着不加掩饰地探究,愈发警惕地环顾周遭。

    观亭月混乱中也顾不得许多,掌心撑着他的胸口,撑着他的腰腹,勉强把自己支棱着坐起来,刚抬头,后背就又蹭到了那两口破铜烂铁。

    “哐当”。

    好家伙,这比刚才那声还要清晰。

    “……”

    燕山笑了一下埋汰她:“我看你不如直接出去和他打招呼算了。”

    观亭月:“……闭嘴。”

    金临听出异响的来源所在,笔直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墙角古朴沉重的大衣柜上,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小心翼翼且谨慎多疑地逼近。

    柜子并未上锁,打开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们躲在内里无处可去,不知到时候被人家当场抓住要如何解释。

    似乎不管怎么分辨,都带着点暧昧不清的意思。

    反正燕山自己是觉得没所谓,不仅如此,他竟还有些卑劣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