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被韩玉谦称为大人的中年男子明面上的身份是若水洲墨香阁分店店主，实则为云岚后裔许氏家族许泽。眼见韩玉谦又恢复了之前气势沉稳的样子，许泽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道，“你说说那个少年有什么问题？” “是！”韩玉谦恭敬道，“那个少年住在卑下的隔壁，他出现之际正是卑下来若水洲的第二天。原本卑下对他并不怎么关注，但很快卑下发现他行踪诡异，几次在屋内突然消失，且和林家人来往密切。经过卑下观察，他时常会来墨香阁，卑下已经问过阁内其他人，他在墨香阁从不买书，却经常一呆就是一天，所以卑下怀疑他是金吾卫的走狗。” 作为云岚后裔，多年暗中生活之下，韩玉谦行事自是十分谨慎，早在萧逸住到他隔壁的第一天，韩玉谦就暗中注意到了萧逸的行踪。彼时，萧逸住的地方没有阵法防护，他的一切行踪几乎都落在了韩玉谦的眼里。注意到萧逸经常会在屋内消失后，韩玉谦就对其重点关注起来，很快他就发现萧逸最爱去的地方是墨香阁，自此，韩玉谦忍不住开始疑神疑鬼，怀疑萧逸。 几日前，金吾卫楚墨带人出现在了若水洲，韩玉谦接到了赵长新的传讯，让他这几天安分一点，韩玉谦小心之余，又一次发现随着他日日留在屋内，隔壁的萧逸似乎也开始日日留在了屋内，这不是监视他是什么？ 心中忐忑之余，韩玉谦好容易联系到了许泽，却不想他前脚来到了墨香阁，后脚萧逸就跟着过来，韩玉谦当即请求许泽亲自出面，对萧逸探查一番。 听了韩玉谦的话，许泽沉思片刻，“如此说来他的行为确实有异，可他身上没有金吾令，你应该知道金吾卫令不离身，即使是暗哨也是如此。” “那总不可能事事是巧合吧？”韩玉谦忍不住道。 许泽摇了摇头，“不管他是不是，这种时候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安排。”不待韩玉谦说什么，许泽似又想到什么，“穿云梭还不能用？” 韩玉谦解释道，“上次穿过仙人两界壁垒时在无望之海中遇到了磁壑风暴，穿云梭毁的太厉害了，还需要几日才能彻底修好。” 许泽眼中闪过一起急切，却也知道韩玉谦说的是实话，只得压下心中的急迫，开口道，“你想办法尽快修好，这几日就不要再来这里了。楚墨好像盯上了赵长新，一旦穿云梭修好，你立刻启程去人界，和对方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 韩玉谦没想到时间竟会急成这样，请示道，“陛下的意思？” 许泽垂下眼，“告诉他们，想要合作就要拿出诚意，我云岚虽然暂时式微，却也不是丧家之犬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韩玉谦立时挺直了身体，用心的记下了这句话。 暗中发生的这一切萧逸全不知晓，金乌西坠之时，萧逸终是出了墨香阁的大门，认命的挥动两腿朝着居住的小院走了回去。 因着仙人并非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以集市的夜晚同样热闹不已。五颜六色的夜明珠在集市上空亮起，映照着整个集市流光溢彩，分外的美丽。 萧逸在一家名为“吉祥杂货店”的店铺门口停住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买一个乾坤袋。上次从人界往仙界带东西，萧逸明显感觉到了不方便。虽然仙人三阶以后就可以学习袖里乾坤之术，不再需要乾坤袋，可依着萧逸目前的进度，晋入三阶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杂货店的小二很快迎了出来，“客官，里边请，我们店里物品齐全，价格低廉，信誉保证，不管你需要什么，我们都能找到。” 萧逸犹豫的心思随着小二的话逐渐变淡，干脆的跟着小二走了进去。 “我想看看乾坤袋。” “乾坤袋？好嘞，这边请。” 小二一边说着一边将萧逸带到了店铺的一角，数米长的三层大木架上摆满了各式乾坤袋。有香囊形状的，有腰带形状的，有戒指形状的，有手镯形状的，甚至还有书本形状的，简直是琳琅满目，萧逸粗粗看了一遍，差点看花了眼。 小二亲切的看着萧逸，“客官，你是要装饰还是要实用？还是要两者兼备？” 萧逸的视线扫过了木架上一个个做工精美，用料不凡的乾坤袋，正要开口说话，一个尖细的声音突然传入了耳朵。 “选我，选我，选我，选我。” 萧逸下意识的看向了小二，小二疑惑的眨眨眼，“客官？” 萧逸讪讪的笑了笑，低下了头。耳边的声音依然在继续，萧逸隐晦的扫了小二一眼，小二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意识到这个声音是直接出现在脑海，萧逸试探的想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旺财！” 萧逸，“……。” 努力的忍着嘴角的抽搐，萧逸追问了一句，“旺财是谁？” “旺财就是旺财啊，是仙界最厉害，最聪明，最无敌，最讨人喜欢的乾坤袋。” 萧逸原本的随意随着乾坤袋三字消失不见，他几乎是大吃一惊，“你是乾坤袋？” “是啊，你不是要买乾坤袋吗？选我，选我，选我。”自称为旺财的乾坤袋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聒噪。 萧逸强行抑制着震惊的心情，若不是乾坤袋的声音太过真实，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墨香阁看书多日，萧逸已不再是对仙界一如所知，他知道仙界有器灵的存在，可一般都是神兵天宝才能开启灵智，什么时候连乾坤袋都能开启灵智了？ 许是萧逸沉默的时间有点长，小二试探的问道，“客官？” 萧逸回过神，歉意的冲着小二点点头，飞快在脑海问道，“你是哪个？” “最下层最后面最高端洋气上档次的那个。” 萧逸循着脑海中声音的指示看去，只见一个花花绿绿，由各色拇指大小的碎片拼成的乾坤袋静静的躺在那里，颜色搭配可谓是恶俗无比。 萧逸，“……。” 什么高端洋气上档次，简直是丑爆了！ 变革 顶着小二古怪的目光，萧逸一脸淡定的表示他看中了这么多乾坤袋里面最丑的那个。 也许是最近频繁的感受到各色古怪的眼神，萧逸深觉自己脸皮厚了很多。在小二好心委婉的劝说他换一个之后，萧逸言不由衷的拒绝道，“不用，我觉得这个很好，就它吧。” 出于惯例，客人选中物品后，小二怎么也要夸赞几句，可怜小二看着萧逸手中花花绿绿的乾坤袋，酝酿了半天，才僵硬着脸挤出了一丝笑容，“客官您眼光真好，这真是我们店里最特别的乾坤袋，没有之一。” 萧逸，“……。” 两人一个违心赞美，一个违心接受，落在乾坤袋的耳中，顿时傲娇起来，尖细的声音传入萧逸的脑海，“哼哼，你看大家都喜欢我，连小二都夸奖我，选我算你有眼光啦。” 萧逸，“……。” 付过晶玉之后，萧逸接过乾坤袋，看着手中花花绿绿的颜色，努力在心中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如仙界习惯一般将乾坤袋系在了自己的腰间。正要打结之际，乾坤袋袋口垂顺的两条小彩绳胡乱的飘了起来，尖细的声音在脑海不满的控诉道，“你揪疼旺财的头发啦。” 萧逸飞快的看了小二一眼，见他没有注意到乾坤袋的异样，一把抓住乾坤袋，开口道，“不要乱动，小心被其他人看到。” 乾坤袋小小的在萧逸的手中蠕动了一下，脆声道，“你是不是要说被其他人看到，其他人会抢走旺财啊，旺财早就知道这一点了，谁让旺财这么聪明，这么厉害，这么讨人喜欢呢！不过你放心啦，你是旺财挑中的，旺财不会喜新厌旧抛弃你啦。” 萧逸，“……。” 这么自恋的乾坤袋到底是谁炼制出来的！ 出了杂货店的门，旺财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哇，原来外面是这个样子。”惊叹的语气懵懂而天真。 萧逸心中微动，这才应该是旺财真正的样子。思及他刚来仙界也曾如旺财这般惊叹，再看旺财就多了一丝亲切。萧逸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你是一直在店里吗？” “对呀，旺财醒来后就一直在店里，但是旺财很聪明很厉害的，旺财知道好多好多，你是骗不了旺财的。” 萧逸听着旺财又一轮臭屁的自吹自擂，原先的亲切散去，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让他不解的是，这么古怪的乾坤袋摆在店里，怎么就没有人发现？思及那一声声“选我，选我”，难道旺财之前没有和其他人说过？ “当然说…”旺财顺嘴说了三个字，猛地停了下来，故作傲慢的轻咳一声，尖细的声音拔高道，“当然没跟其他人说过，你以为是谁都可以被旺财看中的吗？旺财是最厉害的炼器大师徐婆婆亲手炼制的，要不是旺财看你天赋不错，修为马马虎虎，旺财才不会挑中你嘞。” 萧逸的脸上溢出了笑意，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不管是小家伙前后不一致的改口，还是小家伙说什么他是炼制大师徐婆婆的作品，甚至是小家伙夸赞他修为不错，都让他实在忍俊不禁。不说其他，只说徐婆婆是谁？就连他这个仙界知识小白都知道徐婆婆又叫徐道子，是仙界炼器第一人，看看旺财，徐婆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恶俗的审美眼光。 萧逸这边忍笑忍的艰难，另一边，他腰间的旺财努力的蜷起身体，偷偷的窥着萧逸的表情，如果旺财有表情的话，此时一定是忐忑又纠结。 这个人到底相不相信旺财的话呢？旺财刚刚差点说露嘴了。呜呜呜，其实旺财天天都喊着“选我，选我”，可是从没有人听到过，他是第一个可以听到的。怎么办？旺财好不容易可以离开杂货店，自由的生活在仙界，旺财一定不能离开他。呜呜呜，万一他不要旺财了怎么办？恩，对，旺财一定要让他觉得旺财很厉害，旺财很聪明，让他舍不得离开旺财。 小小的乾坤袋心中纠结的闪过各种念头，但表现出来却是一脸的高傲，“怎么样？你认识到旺财的厉害了吗？旺财挑中你，你很感动吧？” 萧逸扭曲着脸，艰难的点了点头，言不由衷道，“很感动，十分感动。” 小小的乾坤袋心底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旺财还是很厉害的嘛，你看靠着气势就把他征服啦，旺财加油，就这样干下去。 “既然你这么感动，那么旺财就勉为其难的做你的乾坤袋好了，不过要说好，旺财是要有报酬的。” 一想到亮晶晶的晶玉，旺财就忍不住浑身激动地颤抖起来。萧逸感觉到腰间旺财的动作，为了避免路人的怀疑，不得不伸手摁住了它。 “别动！” “嗷嗷嗷嗷，晶玉，亮晶晶的晶玉！” 萧逸，“……。” 一人一袋就这样闲聊着，在回到居住的小院之前，萧逸已成功的跟旺财谈好了一年十块中品晶玉的报酬。 在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出来后，萧逸将它们全部推到了旺财的面前，让他收起来。 旺财选择性的遗忘了左边的人界物品，整个袋子平展开，扑在了右边的晶玉之上，“嗷嗷嗷，晶玉，亮晶晶的晶玉，旺财最喜欢的晶玉。” 萧逸无语的一只手将它拎起来，“你还记得你的职责吗？” 可怜的旺财口水滴答的看着桌上亮闪闪的一堆晶玉，整个袋子纠结的团成一团，“晶玉，晶玉，晶玉。” 萧逸，“……。” 现在出去再买一个乾坤袋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 想着旺财这种爱财的性子，萧逸现在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一旦旺财不小心丢了，也许除了它自己，谁也拿不到里面的东西。 在经过艰苦卓绝的心里建设后，旺财才一步一回头的跳到了左边的那堆人界物品之前，萧逸想着旺财这下该把东西收起来了吧，谁想旺财一扭头，袋口大张，无数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乾坤袋里面吐了出来，顿时堆满了半张桌子。 旺财一脸警惕的看向了萧逸，“这是旺财的，都是旺财的，旺财的东西要和你的东西分开。” 萧逸惊讶的看着桌上的一切，这堆东西里面什么都有，碎成两半的夜明珠，打着补丁的乾坤袋，梳子，算盘，笔墨，书籍，杂七杂八简直像个杂货店。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萧逸古怪的看向了旺财，“这些都是你从杂货店拿的？” 旺财一边飞快的挥舞中头上的小彩绳，一件件点着桌上的东西，一边抽空对着萧逸道，“当然，这都是旺财这么多年的积蓄。” 萧逸无语的看着旺财，这一件件的也不知道旺财积攒了多少年。他想象着旺财自苏醒后偷偷摸摸的东抠唆一件，西抠唆一件，又要小心警惕，又要不引起店主的注意，真是，萧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许他以后该担心的不是乾坤袋丢了，里面的东西会被别人捡到，而是旺财一旦监守自盗了怎么办？ 眼看旺财撅着屁股清点的开心，萧逸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你要不要改个名字？” 事实上，萧逸很想说，现在连人界的狗都没有叫旺财这么乡土的名字了，全是各种高端洋气上档次的名字，如道格拉斯、茜茜公主、拿破仑之类的，作为一个先天颜色已经不正常的乾坤袋，萧逸深觉它必须得有一个正常的名字了。 可惜，萧逸的提议被旺财干脆的拒绝了。 “为什么要改名字？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高端洋气上档次吗？虽然你挑中旺财算是有眼光啦，但是其他方面的眼光也要培养一下嘛，不然带出去，会给旺财丢人哩。” 萧逸默默的的盯着旺财，一口血堵在了喉咙口，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是夜，萧逸揪着旺财头上的小彩绳睡得正熟，离他不远处的阁楼之上，关胜神情古怪的将袖中之物递到了楚墨的面前。 “大人，这是暗哨刚刚送来的徐家人界之物。” 楚墨的视线落在了桌上一本质感古怪的书籍之上，几乎浑身赤|裸的女子正笑容满面的俯首弄姿。楚墨随手翻动，里面的每一页都是类似的赤|裸女子，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楚墨皱皱眉，眼前的书籍充满凡气，确实人界之物无疑，可从上面仍是看不出云岚余孽频繁去人界做什么。想了想，楚墨开口道，“你照常去盯住韩玉谦，动用测罗盘，注意壁垒波动。” “是，大人。”关胜见楚墨没有其他问题，很快退了下去。 在关胜离开后，桌上的杂志轻轻飘了起来，落在了楚墨身后从虚空中走出的黑袍人手中。 黑袍人一边翻着手中的杂志，一边啧啧道，“仙界的女仙们几万年看下来没有丝毫的变化，人界的女子我记得几百年前还是一副端庄无趣的模样，这才几百年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尽管黑袍人的口吻满是戏谑，楚墨却仍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楚墨轻笑一声，神色淡淡道，“百老还是不死心？” 黑袍人收起了戏谑，嘶哑着声音道，“百老只是认为仙界需要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