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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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路两旁的树影不断倒退,如记忆胶带在她的脑海中迅速翻页,江尔雅回想起从小到大喜欢过的东西,收获寥寥。 想了一会儿,她说:“我从前爱拉琴。” 等了半天,没等到其他的话,林盛南微愕,“没有了?” 江尔雅摇头,“想不起来了。” 林盛南显然不信,半开玩笑,“你说这话,父母会伤心的。” 江尔雅肯定地回答,“他们不会。” 她又不是生来就是这种淡漠的性子,只是习惯了不管表达出何种情绪,都得不到回应的生活,才慢慢地消磨掉所有的欲望。 林盛南观察着路况,随口问她,“是父母对你不好么?” 没有人说话。 只听见一声抽气,林盛南恍惚,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他转过头,见江尔雅瘦弱的肩膀绑在安全带下,轻微地颤抖,她看向窗外,纤白的手指敲打着车窗玻璃,有节奏感,像是某首曲子的旋律,很熟悉。 后来,仔细看过去,他才发现,她是在用清脆细微的噪音,掩盖哭泣。 林盛南将车停到路边,等待她的情绪恢复。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从车后座抽出几张纸巾,递到她的面前,“抱歉,是我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 “没有。”江尔雅接过纸巾,攥在手心,却没动,“我刚才在你手机里听到了《摇篮曲》,又突然想到,这世上没有谁有义务一定对谁好,父母对子女也是这样,就有些难受。” “哪怕是法律,也只规定了父母对子女有抚养的义务,却没有规定父母对子女有爱的义务。” 她的嗓音清清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林盛南宽慰她,“也许,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他们也很爱你。” “我又没说是我,”江尔雅纠正他,“我是在替别的孩子难过,替法律的无能为力难过。” 见不得她哭,林盛南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泪,十分配合地说:“嗯,那我说的也是别的孩子。” 两人挨的那么近,林盛南的指腹贴着她的眼尾,干燥又冰凉,江尔雅抬头,还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与她的交缠。 七月,正午的阳光像高昂的狂想曲,热浪奔袭,隔着车窗玻璃,江尔雅觉得背后很烫,她忍不住地靠近林盛南,抬头,吻上他微动的喉结。 果然,他身上是凉的。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动静,江尔雅眨巴着眼,还有颗泪珠挂在睫毛上,悬而未落,“你怎么没反应?” 林盛南搂住她的腰,就着力道将她朝怀里带了几分,伸手抹掉那颗眼泪,“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 腰上的手掌,力道很轻,只是虚握着,要是以前,两人的亲吻到动情处,他才不会这么规矩。 她正准备说话,又听他贴在她的耳畔,吐字灼热,“还有半个小时,你的高铁就要检票了,我能有什么反应,嗯?” 江尔雅下意识地低头。 他今天穿着卡其色的工装裤,宽松的版型,裤缝熨得齐整,那处好像是没有反应。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伸手试一下的时候,手腕陡然被男人捉住,直接覆在他的腰腹,坚硬的腹肌,一寸寸往下。 她的掌心贴着他的皮带,手指张开向下悬空,想碰又不敢碰。 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揶揄明显,“害怕了?” 江尔雅刚想说不怕,眼珠迅速转动,知他这是故意在激自己,于是乖巧点头,“害怕。” 林盛南松开手,竟然没再逼她,“害怕就乖一点。” 江尔雅弹回自己的位置,打开橙汁,灌了几口,手指僵硬,眼神都不知该往哪摆,脑海中冒出些香艳画面。 她刚才差点就在车上替他…… 平复完呼吸,一看时间确实不早,江尔雅收拾好东西,准备下车,发现车门拧不开,“林盛南,你锁门了?” “咔擦”下,锁扣解开。 男人坐在位置上,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方向盘,语气平缓,“你先下去。” 江尔雅提起包,问:“那你呢?” 他打开空调,将冷风开到最大,面色不改,甚至都没看她,“我再等等。” 下车前,江尔雅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对劲,隐忍着低喘,在空调运作地声响中,细不可闻。 林盛南闭眼,纤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处刷下阴影,脸很红,呼吸急促。 他说:“快下去。”嗓音低哑得可怕。 好像明白他怎么了,又好像不明白。 江尔雅在候车大厅等了将近十分钟,大脑逐渐清醒,反应过来,刚才的那句“害怕了?”才是陷阱,他是故意放她走的。 所以,他这会儿在车上做什么呢? 江尔雅正在胡思乱想,广播里恰好播到她这的这一辆列车开始检票,此时,林盛南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他步伐款款的走过来,径自接过她手中的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又看了一遍,神色如常,“该带的东西都带好了么?” “没什么东西。”江尔雅不关心那些,趁着上车前,她问,“林盛南,等我回来了,你会给我答案么?” 林盛南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几缕碎发,温声说:“先回家。” 她感受到了他指尖的僵硬,一如他的语气,哪怕包裹着温柔的外衣。 广播通报第二次,林盛南牵着她排队伍的最后,她被人群裹挟着进站,几乎都不用自己走路。 人朝熙攘,她频频回头,没看见他。 刷身份证进站后,停了几秒,这次头都来不及回,她又被挤进手扶式电梯,等到她终于能够自如地转身时,哪里还看得到外面的景象。 此时,江尔雅的手机屏幕亮起。 【林盛南:回家后,不许和mama吵架。】 列车飞速行驶,桑海到寒山只要半个小时,江尔雅甚至来不及整理思绪,这是她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没有近乡情怯的心思,惶惑不安多少还是有点的,关于陈棠。 小学放学得早,陈棠在电话里说下了班来高铁站接她。 江尔雅刚走出车站,就在人群中看见了陈棠,两年没见,她的气色又回来了,一袭酒红色的长裙,肢体纤细,更显年轻。 江尔雅走过去,低声喊了句,“mama。” “嗯。”陈棠提过她手里的行李,没有多余的寒暄。 母女俩一路无言,安静地排队等候出租车,江尔雅很多话憋在嗓子里,几次张嘴,又烂于心间。 终于轮到两人上车,司机是个中年大叔,热情地招呼两人,“你们姐妹俩是放假来寒山旅游的么?准备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