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Chapter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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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迅速下楼, 穿过宾馆大堂, 一头扎出大门, 站在了车水马龙的街道边, 拧着眉头向远处的车流望去。 严峫从他身后尾随而出,把自己臂弯里的风衣裹在江停身上,简单道:“外面冷。” 江停点点头:“齐思浩说再过几分钟就到。” 黑桃k竟然敢这么快下手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毕竟他之前并没有打算杀齐思浩, 只是想威逼利诱、收归己用。因此当齐思浩在跟随他们行动还是留在恭州这两者之间犹豫不定时,江停告诉他最好保持日常生活的步骤,不要被其他人看出异常。 “你觉得方正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齐思浩的车还不见踪影,严峫便摸了根烟出来点燃, 问江停:“他这个态度,怎么好像以前认识你似的?” 江停伸手要去拿烟,被严峫摁住了:“你身体不好,还是算了吧。” 严峫最近不知道看了曾翠翠女士朋友圈里发的什么养生邪说, 买早点的时候坚决不给买豆沙包, 非要江停多吃rou,说吃rou才能补身体。现在又按着不给抽烟,为了不让江停顺他嘴里的烟抽,甚至还故意扭了扭身体,满脸写着警惕jpg的表情。 江停长叹口气, 心说杨媚发来的微信文章果然很对,没有经济收入的家庭成员果然只能算二等公民, 于是无奈地揉了揉鼻子说:“见过面, 但不熟。” “怎么个不熟法?” “之前恭州建宁联合行动的时候, 建宁方面的带队领导基本都是他,所以合作过几次,感觉这个人对我的指令还算配合,做什么事也都有商有量。所以你当时说方正弘对你家有钱这点很看不惯的时候,我还挺意外,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他从不倚老卖老,相反一直都很尊重人。” 说到这里江停顿了顿,谨慎地补充:“但仅仅这一点也只能说明他对我这个人的看法还算好,不可能因为那区区几次合作,就坚信我没有跟毒贩同流合污。” ——那方正弘对两人截然不同的古怪态度从何而来? 严峫抽着烟沉吟了会,“嘶”地吸了口气:“你觉得岳广平的枪真是方正弘偷的?” “难说,这要看黑桃k能用什么利益把他拉下水。”江停若有所思道:“但我总感觉……方正弘对你的态度,与其说是被利益所诱惑,倒不如说是……” 严峫看向他,两人在喧闹的街道边彼此对视,片刻后江停终于疑惑地吐出了那两个字: “恨意。” 跐溜—— 这时一辆奔驰车刷然停在人行道边,车窗降下,里面探出了齐思浩满头大汗的脸:“我来了,快上去!快上去!” · 为了迎接齐思浩的到来,方正弘又被皮手套塞着嘴关进卫生间去了,年过半百的人被严峫折腾得怒发冲冠,在里面不断发出吱吱呜呜的抗议声——不过齐思浩被吓得够呛,进屋后抖抖索索地捧着杯热水,从卫生间里传出的动静被他直接忽略掉了。 “我今早出门去市委开会,刚出小区门口就有一辆白色货车缀了上来,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开始我没注意,结果从高架桥出口下来比较僻静的时候,后面突然又超上来另外一辆卡车,不断越线把我往马路右侧逼——我再迟钝这个时候都感觉到不对了,他们分明是想撞我呀!就想加速往前摆脱这两辆车,但只要我加速,货车跟卡车也同时加速,一左一后想逼停我!” 齐思浩惊魂未定,喝了好几口热水,才稳了稳心神:“左边的卡车狠劲挤我,后面货车又不断上来碰撞我的车尾,整整持续了好几公里都是这样。我没办法跟你们详细形容,当时太紧张了,连车牌号都看不清楚,只要稍微分神现在就已经车毁人亡了,幸亏我……卧槽那是什么声音?!” 齐思浩吓了一跳,望向卫生间,严峫轻描淡写道:“没事,流浪狗。” 齐思浩:“?” 卫生间里的抗议更响了。 “所以你没去市委开会,直接改道来了高荣县?”江停问。 “我哪还敢去开会啊!”齐思浩哭丧着脸:“连去市委的路上他们都敢下手,这帮人胆子该大到什么地步?!” 严峫抱臂靠在电视机柜边,闻言哼笑起来:“你胆子也挺大的,小百万的车都敢往市委开,生怕纪委不知道你捞了多少钱呢。” “是,是,”齐思浩把两手一摊,既后悔又冤屈:“但我怎么知道捞这点钱会触怒到黑桃k这样的毒枭呢?制毒贩毒的是他们,赚大钱的也是他们,我不过就批点儿‘零包’喝点rou汤,至于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非要致我于死地吗!” ——不知道是不是严峫的错觉,齐思浩说完这话之后,卫生间里的动静突然停了。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以后还会出更大的事。”江停淡淡地道。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听这话之后齐思浩脸色青红交错,烦躁地跳了起来:“现在是讨论我有没有错的时候吗?你们答应我只要配合调查岳广平被害死的事,就能抓住毒贩的罪证,把黑桃k绳之以法——但现在呢?你们调查的进展在哪?!” 严峫说:“你冷静点老齐,我们至少已经查出了岳广平很可能有一名非婚生子的事……” “会不会那就是黑桃k?”又急又气的齐思浩迫不及待打断他:“他儿子是毒贩,所以1009行动才会被提前泄露,他愧疚自责要求跟江队见面,结果被他儿子抢先下手灭了口?” 屋内一片安静,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终于只听杨媚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 “齐队怎么不去写警匪小说啊。” “黑桃k的家族算是个正儿八经的犯罪集团,他的父辈甚至祖父辈,往上数全都不干净。他早年在西南边境地区被人叫黑桃k,还是因为他父亲曾经被人叫草花a,因此而演变过来的。”江停说:“如果说他儿子就是黑桃k本人,那可就太扯了。但我怀疑岳广平的私生子与黑桃k犯罪集团有一定联系,甚至有可能是毒贩安插在岳广平身边的内应。” “那你们快去查呀!”齐思浩简直要心梗了:“你们不是信誓旦旦要把内鬼给揪出来吗?不是要给江队正名平反吗?!江队,你跟黑桃k那孙子可是泼天血仇了,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残害忠良是不是?你得救救我啊!” 齐思浩上来就要拉江停的手,被后者轻快敏捷地向后一缩,原本靠在几步远之外的严峫立马大步赶上,强硬地插进了江停和齐思浩之前:“喂你干什么呢,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不是,不是,”齐思浩接连险遭毒手,以他贪财胆小的性格和心理素质来说已经快到极限了,急赤白脸地就要越过严峫去求江停:“江队你听我说,现在这个紧急关头……” 但严峫哪能容许别的男人去拉江停的手——快五十岁长得丑的也不行——于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往外推,怒道:“就你还好意思自称忠良!给我站远点好好说话!” 咚咚咚! 捶门声重重响起,所有人都愣住了,江停觅声一望。 咚咚! “……”齐思浩颤颤巍巍指着卫生间门:“有、有人敲门?” 门把被艰难地一旋,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 被捆着双脚好不容易站起来的方正弘用手腕开了锁,拧着身子一跳一跳,从门缝中艰难地挤出来,对众人怒目而视:“@#¥%*……*” “……”齐思浩目瞪口呆,回头用震撼的目光打量严峫:这就是你捡回来的流浪狗? 严峫捂着额角长吁一口气,上前抽掉了方正弘嘴里破破烂烂的皮手套,满面真挚两手一摊。 “大家还没见过吧,我先帮你们彼此介绍一下。这位是恭州刑侦支队齐思浩,疑似目前正被黑桃k追杀;这位是建宁禁毒支队方正弘,疑似目前正帮黑桃k追杀我——你俩可以交流下追杀和被追杀的经验,互相学习,好好相处,啊。” 下一刻,方正弘就像什么都没听见般打断了严峫,直勾勾盯着江停:“岳广平是被人害死的?” 江停双手插在裤袋里,没有吱声。 方正弘满是皱纹的眼睛眨巴着,转向严峫,难以置信: “……难道内鬼不就是你?!” · 十分钟后,宾馆房间。 严峫啪啪啪狠命拍打扶手,被人七手八脚按在椅子上:“你把他放开!让我再打他一顿!打不服我改跟他姓方!” 江停在房间另一头护着不敢吭声的方正弘,杨媚假惺惺地不断劝严峫:“严副你别这样,人家好歹是个正支队长,你看你勤勤恳恳干了十多年也才是个副,咱们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别跟人家斗气了……” 杨媚的眉梢眼角都藏不住喜悦,严峫一听气血上头,险些又把袖子摞起来:“放开我!” “你还嘴硬?!”方正弘忍不住了,从江停的桎梏中涨红着脸探出头:“建宁市局里的内鬼不是你还能是谁?从胡伟胜制毒那个案子开始,你的行踪就鬼鬼祟祟,动不动单独跑出去办案,还开警车从解救人质的现场擅自撤离,谁知道你搞什么鬼去了?!” 严峫剑眉倒竖,刚要回骂,江停轻巧地插进了一句:“方队,胡伟胜案解救人质当晚我发现了狙击手的行踪,甚至在废弃公路上短兵交接,严队擅自行动是为了去抓住那名狙击手。” 方正弘语塞,随即又梗直了脖子:“他还整天关着办公室门,不知道搞什么名堂,经常在办案的时候偷偷摸摸打电话通风报讯——” “那是打给我,”江停温和地道,“韩小梅和马翔等人都可以作证。” 严峫不失时机发出一声极其嘲讽的冷笑。 “……那,那。”方正弘被这声冷笑刺激得食指哆嗦,简直要口不择言了:“这姓严的喝药酒中毒那天,明明换作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活下来,偏偏他竟然在空无一人的盘山公路上得救了,还活了,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没人觉得那是他为了洗脱嫌疑,故意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严峫作势要喷他,江停无奈地说:“可方队,那天盘山公路上并不是空无一人的啊。” 方正弘眼睛一瞪,却只见江停左手按着他肩膀,右手撩起自己的头发,示意他看额角上鲜红未愈的伤疤: “案发当天我开着越野车尾随严峫,毒发时撞车施救,然后是马翔赶到把我们送去医院,所以严峫才捡回了这条命。” 房间一片安静,方正弘张着嘴,表情特别的荒唐和滑稽。 “你们……你们……”半晌他终于扭曲着挤出几个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停扶着额角叹了口气:“告诉你了,随行家属。” 方正弘摇摇晃晃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床上,看上去颇有种三观被震撼后的失魂落魄。 所有人都望着他没出声,只有杨媚满面同情,心中洋溢着诡异的同病相怜。 “现在该我问你了吧,方队?”严峫半边嘴角一勾,神情中满是还不掩饰的嘲讽与得意。 方正弘:“……” 严峫居高临下斜睨着他,一字字道:“老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不仅觉得我是建宁内鬼,还他妈一而再再而三下毒手要害我,嗯?!” “……”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正弘身上,只见这个平日里总青白蜡黄、横眉挑眼、遇事死板得让人浑身不舒服的老警官,此刻活像是换了个人,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才沙哑地道: “我没有想害你。我跟踪你只是为了抓到证据,向吕局证明你跟毒贩有勾结。但我真的从来没有要下手杀你……” “没有?”严峫立刻冷冰冰反问:“那你为什么要阻止秦川喝我的药酒,事后还扔掉了那个唯一能作为物证的药酒**?” 方正弘就像凝固了似的,良久后终于抬起头盯着严峫,那目光精亮得瘆人。 “因为我觉得你有可能想害他,”方正弘慢慢地道,“就像当初我明明只是受伤,喝完你的药酒后……就一病不起到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