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习惯了,每天六点整睁开眼睛,洗漱完毕后听十五分钟的广播新闻。” “你怎么过得和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宁为谨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抬眸看了赖床者一眼,郑叮叮感受到他眼眸传递过来的“鄙视”,羞愧地低头喝粥。 吃完早餐,宁为谨又带郑叮叮去外面转了一圈,下午两点多,他带她离开,离开前,其中一个老仆送了郑叮叮一个礼物,是一个蓝印花棉布的小包裹,里面是自制的玫瑰花酱,蓝莓干,酱萝卜和鸭舌。 郑叮叮收下后礼貌地感谢。 “以后常常来玩。”老仆笑眯眯地说。 宁为谨送郑叮叮回去的路上天色骤变,下起了暴雨,更不幸的是他的车子爆胎了。 宁为谨车里有备胎和工具箱,郑叮叮站在路边替他撑伞,他蹲在车边,手持扳手拧螺丝钉。 等装好了轮胎,宁为谨起身,脸和头发上全是雨珠,他轻轻甩了甩,然后将旧的轮胎放进后备箱,郑叮叮帮他撑伞,一路跟随。 宁为谨转身的时候看见郑叮叮的上半身被淋湿了一般,紧身的t恤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之外,浸湿的胸口浅浅地呈现她内衣的颜色。 他目光一折,却没说什么。 因为暴雨,车行速很慢,回到h市中心已经是傍晚了,郑叮叮本来想邀请宁为谨上来吃饭,但路上宁为谨接到同事的电话,有个重症病人昨夜住院,情况相当复杂,一个小时前血压降到了休克的指数,请他过来帮忙看看,于是宁为谨送郑叮叮回去后,直赴医院。 郑叮叮撑伞走到自己的公寓楼门口,余光瞟到了陈珣,他坐在车里,雨刷轻轻地摇晃,他英俊的脸模模糊糊地撞入她的眼眸。 * 陈珣跟着郑叮叮上了楼,郑叮叮为他泡了一杯茶。 “周末出去玩了?” “嗯。” “和那个男医生?” “对。” “没想到你们进展速度挺快的,这才几个月的时间。”陈珣轻笑了一下。 几个月前,郑叮叮还在他的身边,几个月后,郑叮叮有了男朋友。 “叮叮,你是认真的?” “我很认真。” 陈珣的手掌覆盖在杯口,热气袅袅从他修长白净的手指间隙冒上来,他脸在灯光下如一块没有瑕疵的玉,此刻沉静的眼眸有些复杂。 “叮叮,和他结束,好吗?” 陈珣的内容是请求,但语气绝对不是,这几年他习惯做决策,下命令,连带这一刻的这一句话也透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不会再和温梓馨有任何联系,我会认真对你,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你为什么突然变了?”郑叮叮反问,“你以前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我和温梓馨之间的问题无法解决,我们的感情不再纯粹,我和她不可能继续在一起。”陈珣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郑叮叮。 “所以你找我?” “不是。”陈珣态度冷静,“叮叮,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和这几年一样,你留在我身边,我照顾你。就算是我后知后觉,但现在的我想法很强烈,我要和你在一起。” 郑叮叮看着他的眼睛,片刻后缓缓地摇头。 陈珣起身,走到郑叮叮面前,拉起她的手,缓缓地和她手指相交,压低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听得见:“继续陪在我身边,好吗?” 这三年的时光,他们共同度过,几乎每个晚上他们都聊q,一直到午夜时分,她才离线去泡一壶花茶,等慢慢喝完,全身热乎乎的,一夜酣眠。 很长一段时间内,陈珣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 但此刻,郑叮叮脑海里浮现出宁为谨的那双眼睛。 她挣开了陈珣的手。 陈珣蹙眉,俊眸出现一抹意外的神色。 她还是摇头。 23chapter23 雨夜的红灯时间特别长,雨刷不停地眼前摇摆,外面的世界混沌一片,陈珣的心里逐渐不耐。 他没有预料到郑叮叮会拒绝他,而且拒绝得这么彻底,他以为处理完温梓馨的事情,回来找郑叮叮解释清楚,郑叮叮会理解,没想到郑叮叮在短时间认识了其他男人。 他双手轻按在方向盘上,目光越来越深,他有点不清楚郑叮叮是为了那个男人拒绝他,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譬如温梓馨。 温梓馨,他和她是没有可能了。如果不是对她有一份愧疚,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情绪波动厉害,他不会留在那里照顾她那么长时间。 当年温母在饭桌上的那番冷言冷语让他心存芥蒂,虽然和温梓馨分手是她提出的,但分手的那一刻他暗暗松了口气,骨子里是心高气傲的男人,他也受不了对方母亲的一丁点嫌恶。 之后他没有将时间、精力放在感情上,和郑叮叮以好朋友模式相处让他觉得很舒服,他没有想过改变,不过这三个月来,抽离繁忙,高压的状态,他静下心来,想的最多的是郑叮叮。 其实他怎么会不明白郑叮叮对他的感情?他只是选择装糊涂罢了,有时候装糊涂可以避开很多事情,譬如感情的牵绊,男人的责任,承诺的兑现。在此之前,他已决定三十岁以前不谈感情。 但三个月内频频想起郑叮叮让陈珣的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在那通电话后,他得知郑叮叮有了交往对象的当下只有一个想法,必须立刻赶回去。 而今晚,郑叮叮拒绝了他。 陈珣轻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也许是雨天的关系,胸口闷闷的,他摇下车窗的一条缝隙,外面的雨珠骤然飞溅进来,打在他的眉眼上,他本能地眯了眯眼睛。 * “叮叮,宁大教授忙到三天没回家了,打他电话他说这几天都不回来,因为病人太多,排满了手术。我想问你,他有没有联系过你?” 周四午休时间,郑叮叮意外地接到了宁为璇的电话,在电话里告诉她,宁为谨忙得连家也不回。 “他这几天没有联系我。”郑叮叮说,“我想他应该在忙工作,也不敢打扰他。” “我怕他累坏身体,毕竟他也不是铁打的,之前有一次情况也是这样,他整整五天没回家,后来就发烧了,三天都退不下来。叹气,像他这样常年不生病的人偶尔一次感冒都闹得惊天动地的。” 郑叮叮担忧:“那怎么办?” “如果他打电话给你,你劝他多多注意身体,虽然他不太听人劝,但也许他会听你的。” 郑叮叮说了声好。 隔天下午,郑叮叮到城南玩具加工厂负责新一季产品的开版打样,忙到三点多,突然接到了宁为谨的电话,但那头迟迟没有他说话的声音,背景很嘈杂,十几秒后就掐断了,像是不小心按错键打过来的。 郑叮叮开始有些心神不宁。 等下了班,郑叮叮回拨宁为谨的电话,那头是忙音,她收起电话,若有所思。 郑叮叮出门后打了一辆车直赴医院,到医院的时候近六点,门诊的大门都关上了,她绕道去晚间急诊,找了个护士问她知不知道宁为谨医生还在不在医院? “宁教授啊?”护士想了想,转头问另一个护士,“小x,你们外科的宁教授回去了没有?” 那个拿着托盘的护士回答:“没呢,乳腺外科这几天收了很多病人,两组的医生都忙得走不开,更别提宁教授了,他向来是留到最晚的。” 郑叮叮问了宁为谨所在的住院部楼层,然后过去。 到了住院部七层,郑叮叮找到医生办公室,看见宽敞的办公室里有三个医生,她一眼就认出了宁为谨,他坐在靠门的第一张办公桌前,背对着她,和一个女家属谈话,女家属的神色颇为凝重。 “如果选择保乳手术,术后的局部复发和全乳切除术不同,前者主要与切缘和多中心病灶有关,后者主要和肿瘤的生物学行为有关,保乳的手术的复发,是手术方式本身带来的高局部复发风险,这种手术方式必然会造成高局部复发率,虽然术后的放疗可以降低局部复发的的概率,但依旧有5%—8%的概率,和全乳切除手术的3%相比还是略高。” 宁为谨的声音很清晰,说完后将病人的x片贴在发亮的投影幕上,用笔点了点那个病灶,耐心地解释:“她的肿瘤近五厘米,位置不好,靠近中央2.5厘米,切少了会清除不彻底。” 女家属的眼睛逐渐红起来,开始哽咽,宁为谨转过身,礼貌地将桌上的纸巾盒推过去。 “那怎么办呢……真的要割除那个吗,我姐她才四十岁,还是单身。”女家属哭着说,“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宁为谨说:“可以在术后进行乳^房重建,譬如假体植入。” “但她心里怎么接受呢,她很在意自己这方面……” “必要的时候对患者术后出现的焦虑,抑郁,恐惧等负面因素进行心理指导。”宁为谨说,“当然这也需要家属的配合。” 女家属还在哭泣。 “放心,这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有解决的方案。”宁为谨态度冷静。 郑叮叮悄悄地站在门口,悄悄地听他们的对谈,看着宁为谨干净的后脑勺。 他靠在椅背上,一手持笔,一手握着几份病人资料,分析两种手术的利弊,声音有点低,但吐字清晰,白袍加身,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专业。 以及,强烈地令人心安。 那个女家属逐渐克制了情绪,停止哭泣。 宁为谨将手里的资料塞回牛皮纸袋里,递还给女家属,建议她再回去考虑一下,女家属缓缓起身,说了句谢谢,脚步沉重地走出办公室。 郑叮叮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步。 病人走后,宁为谨的姿态略微放松,侧头看投影幕上的x片,似乎在思考什么。 “宁为谨。” 宁为谨闻声回头一看,郑叮叮站在门口,起身缓缓地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郑叮叮说实话,“你吃过饭了吗?” “还没有。”宁为谨看了看时间,“等会实习生会送饭上来。” 郑叮叮点头,又问:“你这几天都不回家?” “有个同事去结婚了,这一周我替他值班,加上自己的夜班,就连在一块了。” “那你身体吃得消吗?” “很早就习惯了,这不是第一次,外科就是这样的。” 郑叮叮“哦”了一声,再看看宁为谨,他除了眼底的青色有点重之外,其他没有异常,身上倒是有一股平常没有的药水味。 宁为谨也看着郑叮叮,沉默了一会后问:“你吃过饭了吗?” 郑叮叮摇头。 “留下来一起吃饭,吃完再回去。” “不用,我不打扰你了,你记得按时吃饭,多多休息,照顾自己身体。”郑叮叮说完欲走。 宁为谨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陪我一起吃饭。” 当实习生将三素一荤的晚餐送上来,宁为谨找来一个新的碗和盘给郑叮叮,让她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