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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政肃然的面?色忽然柔缓几分?,他低头温文一笑?,一瞬之间,连山谷的冷雾都被催开了一般。 祝政轻雅道:“火寻攸虽未成功逃生,但他身边侍卫却将他的小儿救出,他本想投奔西灵,不料西灵势崩,无奈之下他又转向定安公常川,定安公将他秘送至长安,他思来索去,找到了我。” 火寻攸的小儿,若让当?时的周闵王知道,定会认为是个大麻烦,立即斩了干净。此事若捅给朝中其他人,更难保不往上汇报。常川自己孤身在外?,连亲生的常歌都无暇顾及,更无时间照料一位幼童。 当?时祝政并未加封皇太子,常川将他从出质国救出后,他在宫中离群索居,正是个灯下黑的好地方。 何况祝政在北境数月,常川更觉他年少?沉稳,于是他抱着?一试的心态,找上了祝政。 火寻鸰急切问道:“那小儿正在何处?” 祝政浅浅一笑?:“我一直将他带在身侧,为了避嫌,同他起了汉名?,名?唤‘景云’。” 常歌惊诧望他一眼。 “当?时火寻攸已有预感,提前写好了文书,景云身上也留着?他的鹰骨笛作为信物,火寻将军若是不信,大可至归心旧居亲自询问。之前所说?的大周影卫夏天罗亦是,他现下在襄阳郡做守城将军,此番回江陵,我们大可略微绕路,途径襄阳,火寻将军可以亲自一问究竟。” 火寻鸼点头:“好。” 四人未坐多久,复而继续赶路。许是有了襄阳夏天罗这个目标,火寻鸼心情急切,行在最?前方,白苏子次之。这回原本事事都要冲至最?前方的常歌反而断了后,他心乱如麻,低着?头只在马背上跑神,忽然身侧传来一声问询:“小将军,是在怪我么??” 这时候近正午,金光自祝政身侧投射下来,美得和煦。 “没……”常歌本就在出神,此时他忽然出声,眼前美景又陡然撞了进来,冷不防心中乱跳不已,只混乱道,“此事……此事缘有内情,还是问过?夏天罗和景云再说?吧。” 祝政驭着?缰绳,让他的白马放缓脚步,轻轻贴了过?来:“那为何失魂落魄?因?为白苏子?” “不是。”常歌摇头道,“小白的事,惊讶归惊讶,接受了倒罢了。只是你……西灵叛乱之时,你不过?也年方十四,怎会一声不响承下这些,而且西灵叛乱之事、闵王对?父帅下令,连我母亲死证清白……我……” 他低下头,高束的马尾也无精打采地垂落下来:“我竟全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祝政的马同他伴着?并行片刻,白皙修长的手伸在他眼前,祝政正伸着?右手,朝他邀道:“小将军。” 常歌有些心虚地朝前看了一眼,不知不觉,他二人已落后许多,逆着?日光,火寻鸼的背影更是渺小地看不清楚,他这才搭上祝政的手,祝政轻巧飞身,飘然坐在他身后,将他整个拢在怀中。 上回共骑,祝政还给了他接受的时间,这回上马,祝政便即刻将他圈紧,拢着?他的身子,凑在他耳畔说?话:“今日告知了你,你便难受了一上午,我若早早告诉了你,你会不会难受上十数年?” 常歌低声“我……”了一句,便再也说?不出来。他只低着?头,两手胡乱揉着?手里的缰绳。 祝政略微压了些重量在常歌身上,声音更是又低又软:“你心里沉不下这些事情,便不沉。小将军已过?得够苦了,少?思虑这些,多想想开心之事。比如,鹰奴回来了。” 提到鹰奴,常歌愈发难过?起来,“父帅……我还以为,是他如何对?不起娘亲,一直同他……” 在今日之前,常歌一直以为火寻鸰是死于混战之中,心底也悄悄怨过?常川为何让娘亲冒险,言语上更是能省则省,父子俩自从常歌十岁以来,便日渐离心。后来常川自尽于祠堂,他更是再无机会同常川畅谈,这些旧事郁结已久,早成了块心病。 祝政拢着?他,广袖如同流水般坠在常歌臂上,他的手轻缓拍着?常歌:“小将军,很多事情你无力改变,当?时,我亦是无力改变。大周朝是有许多处不好,周闵王也称不上是什么?明君,那时候我只恨年纪尚幼,有许多事情不能左右,以后……以后断不会如此。” 他见常歌仍是郁郁寡欢,拉开一截袖子,将右手腕递予常歌唇边:“你若实在难受,便咬我几口,至少?心中舒坦一些。” 祝政的手腕悬空了片刻,接着?腕骨略微一疼,常歌不轻不重地咬了上来,祝政一语未发,反将手腕朝他那侧送了一些,常歌却忽然松了口。 他轻声问:“好些了么??” 接着?他腕上传来些温温热热的触感,常歌双手捧着?他的手腕,软软的舌尖贴在方才咬过?的地方,柔缓舐了几下。 心头好像涌起一阵阵温暖热泉,这股暖意?自祝政心口开始攀爬,遍布周身,连他的气息都被温得guntang,顺着?常歌的后颈,贴着?身溜进常歌的衣襟里。 常歌将他的手缓缓捏入掌心,祝政的骨节修长,手掌更是要大上一圈,没办法?全部拢进自己手心。他摩挲着?祝政的指节,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先生待我如此好,瞒了我这么?多事情,此前我还因?鸩酒之事怨过?先生……” 他略微朝祝政怀中靠了靠:“……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