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这两日热得猛起来。”她们道,“幸好夏装已经裁好。翰林穿这个吧。” 陆睿看着她们手中捧的大红衫子,点了点头,抬起手任她们帮他穿上。 丝绦束腰,白玉带勾,金熏球里逸出来的香气既清且远。 丫鬟们把玉佩垂下的流苏顺好,再抬头看自家翰林,心道,这一副模样出去,不知道又要使多少女子看得痴了。 待到了冯学士府上,不早不晚,已经有数位同年在了,还有人陆续抵达。今日是冯学士设宴招待门生,来的都是同年。 众人看到陆睿便是眼前一亮,徐翰林素来爱笑,道:“想做首诗描你,又想,算了,不班门弄斧。” 大家都笑。 冯学士的老来女也已经嫁了,榜下捉婿,捉了个庶吉士。 今日这女婿也来了,顺便带了妻子回娘家。冯小姐在自家行事方便,找了个机会,偷偷看了陆睿。 那人一身红衫,恍若神仙。差一点点就能作她的夫婿,却成了宁家菲娘的夫君。 冯小姐艳羡不已,叹了又叹。 待学士家的饮宴罢了,徐翰林携手陆睿,往清风楼去,又是一场。 清风楼是隶属教坊司的官坊,里面的都是官妓。听闻小陆探花来了,正当红的头牌如意娘抱着琵琶款款而来。 徐翰林今日宴请的都是与他投契的,大多年轻,平日里来,想见如意娘一面根本见不到。 徐翰林按着陆睿肩膀道:“托你的福了。” 陆睿只横了他一眼。 这双眼生得如画,徐翰林只觉得心头一跳。心头默念:我不好断袖,我不好断袖,我不好断袖。 喝了杯酒压了压惊。 文人饮宴,又有名妓作陪,自然个个诗兴大发,作了诗词较量,只看如意娘唱谁的。 那自然,是唱陆探花的。 陆探花这几首词一落笔一唱出来,如意娘便知道自己的身价又涨了。抬眼看那人,怎个神仙竟落入凡间。 酒过三巡夜色深,风流也该有散尽时。 京城名妓如意娘对小陆探花伸出雪白柔荑:“探花郎醉了,去奴的房中歇歇吧。” 如意娘主动留宿,众人哗然,羡者有之,妒者有之,俱都哄起来,要陆探花有花堪折直须折,莫辜负了佳人一片情。 陆睿酒意上头,撑着头睁开眼,只觉得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不过伎子女妓罢了,她怎哭得这般伤心? 别哭了。 别哭了。 没什么大不了,不碰她们便是了。 答应了你的。 陆睿想起来,他答应了她的事没有做到。 他后来收了一个婢女,叫什么来着? 而她站在九曲桥上,转身走了。 陆睿按住了心口…… 直到出了清风楼,徐翰林还在埋怨陆睿。 “看你是个神仙人物,怎地如此不解风流。”他道,“我们来,见如意娘一面都难呢。你真个气死人。” 陆睿道:“不过一个女妓,何苦为了她让家中那个伤心。” 他有些醉了,平舟扶着他上马。 徐翰林打眼看去,夜色里,陆嘉言眉间几分醉意,袍袖衣摆在夜风中拂动,似要登仙而去。 徐翰林袖起手来,叹道:“弟妹真个好福气。” 福气吗? 陆睿望着街道上的阑珊灯火。 那她为何不再对我笑,不再扑进我的怀里? 夫妻之事,如人饮水。众人皆道她有福,唯她自己,冷暖自知。 回到家中,宁菲菲不在,陆睿都宿在内书房自己的地方。 丫鬟们上前想为他解衣裳,他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寝室中有铜镜,他走上前去,看了看镜中的红衣人。 侧过身看看,背过身看看,缓缓转回来,对着铜镜发呆。 许久,他把那铜镜扣下,再不看了。 探花郎红衣如仙又对妻子专情的名声很快传了出来。 小郡主只气得又摔了杯子:“宁氏她凭什么!她凭什么!” 她把心腹內侍召到跟前,叱他:“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宁氏不痛快。快点,给我想出办法来!” 內侍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而温蕙听到这名声,还是霍决亲自告诉她的。 “陆翰林如今也踏实过日子,对宁氏十分好。”他道,“虽则宁氏在开封替他尽孝,他房中无人,也拒绝了如意娘。嗯,如意娘是如今京城最红的头牌,王孙公子为她一掷千金,也未必能得见一面。” 如今天热了,帐中易出汗,他和温蕙常作水中戏。 白玉池大得可以凫水,十分能施展得开。霍决已经去定制了一张玉床,打算放在池边,夏日里最热的时候便能用了。 他跟温蕙说这话也是掐着时机,才于水中戏过一回,温蕙正贴在他胸口,浑身懒懒不想动的时候。 闻言,她只笑叹道:“他呀……” 霍决扌无着她光滑的背,又道:“如今京城人都道,若论穿红衣,当数陆探花。” 温蕙问:“不该是三叔吗?” “别提他,他已经气死了。这些天大家都追着陆探花穿红衫,酒楼花楼里,常一片红。”霍决道,“小安已经叫内造处给他赶制黑色的飞鱼服了。” 他道:“也好,毕竟大男人一身红,怪轻佻的。” 这个人现在已经不要脸了,成日里小里小气的。 温蕙气笑,在他胸口咬了一口。 霍决抽气,按住她:“再用力些……” 温蕙如他所愿,反正他是个不怕疼的。 将他翻过来按住,让他上身趴在玉池岸上,略用力些,让他生让他死。 待消停了,两夫妻要安寝,又在枕边说话。 “今年热得猛,陛下打算启用玉泉离宫了。”霍决道,“到时候我们都过去。你也去。” 温蕙问:“那是怎么回事。” 霍决道:“是景顺朝时修的夏宫,在京城西郊,为玉泉山、万寿山环绕。那地方水土极好的,历代都是京城权贵扎堆修别苑的地方。景顺年间,皇帝不爱狩猎,用了二十年,将皇家别苑一扩再扩,修成了万泉离宫,作避暑用。夏日里便挪到那里去办公,到时候,整个内阁、六部都跟着挪过去。” 他道:“到先帝时候,用过一回。今上登基之后,一直勤勉,励精图治,还没启用过。去年他意动,开始着手修缮,果然今年打算用了。” 淳宁帝登基已经有四年,日益安稳,也想松快松快了。 温蕙问:“会去很多人吗?” 霍决道:“只要陛下去了,京城有头脸的都会过去。” “别担心,咱家五十多处别苑,光在玉泉山就有三处。有一处在山深处,与众家离得远,你日日都可以去山里打猎跑马。玉泉山大得很,不用怕遇到人。” 温蕙诧异:“不是四十多处吗?” 霍决道:“就是会慢慢变多。” 温蕙无语。 霍决在外面的事,温蕙也没法问。他的名声,她在余杭的时候便听过了。 “好,你安排吧。”她道。 五月下旬,天气一日比一日热。 宁菲菲从开封回到了京城。 第222章 “母亲—切都好,只是睡眠不好。”宁菲菲告诉陆睿。 她把陆夫人如今晨昏颠倒的作息告诉了陆睿。 陆睿耐心听她讲开封那边的情况。 陆夫人衣食住行皆是最好,陆正对她也爱重,日日都宿在上房。范姨娘掌中馈,对陆夫人也敬重有加。 她只苦于失眠之症,所以身体虚弱,需要温养。 “我请求父亲许母亲与我来京城休养,父亲心痛母亲,怕她到陌生地方更不适应,只不许。”宁菲菲道,“母亲也是叫我回来照顾夫君。我才回来的。” 宁菲菲抬眸,看到自己的夫君脸上看不出神情。 这种看不出神情的神情,绝不是高兴或者欣慰。宁菲菲垂下头,有些不安。因陆睿叫她回去是想她带陆夫人回来尽孝的,她到底还是没做到。 只这个事,陆正若不许,谁都做不到。 许久,陆睿道:“辛苦你了。” 宁菲菲长长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陆睿,忍不住道:“夫君,母亲是位十分温柔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