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
因不安,他去外院请来了平舟。 平舟却道:“不用。” 他推着雾笙的肩膀转身:“走吧。” 回书房的路上,雾笙好像听见平舟自言自语。 “原也会哭……” “到底还是人……” 宁菲菲的新婚生活十分幸福,这幸福维持了一个月的时间,她的丈夫陆睿对她说:“母亲在开封,身体一直不好,你收拾一下去开封,代我尽孝。” 宁菲菲的脸当时就白了。 第二日她便回了娘家。 宁五夫人直接傻眼。 只陆睿这个要求,谁都拒绝不了。 婆母生病呢,别说就在开封,哪怕远在福建、云南,丈夫一句“你去替我尽孝”,妻子便拒绝不了。 宁五夫人问:“你可是做了什么惹他不快了?” 宁菲菲垂下眸子:“我怎么会惹他不快?” 只她没说,那一日陆睿的情况吓着了她。 当日陆睿便宿在了书房里,宿了三日,才又回到上房留宿。 他再回来,便一切如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宁菲菲根本没有勇气问。 大家都当作那一日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宁五夫人急得团团转。 最怕夫妻分离这种事。 宁家二夫人当年是宁二爷自己选的,非要娶,虽终是娶了,却不得老夫人喜欢。 后来宁二爷放了外任,老夫人便把宁二夫人扣在身边尽孝,一扣便是七八年。直到宁二爷回京到六部任职,夫妻才又团聚。 只人已珠黄,情已淡,庶子庶女一大堆,丈夫正宠着的那个,才及笄。夫妻只过个相敬如宾。 只人家家都是婆婆扣人,女儿家是丈夫主动提出来。 宁五夫人想不出办法来,便拉着宁菲菲去见了老夫人,请老夫人想办法。 却遭了一通训。 “媳妇代儿子尽孝,原就是正理,想什么办法?”老夫人斥道,“陆同知在外为官,不能主持婚礼,陆虞氏却也没有来,可知是真的病了,又不是作假。且这是她夫君主动提的,她还能不去是怎么?” 又斥宁菲菲:“原看你是个沉稳的,怎么成了亲就骄狂起来了。你婆婆不在京城,小陆探花怜惜你年纪小,许你常回娘家,你就真的三天两头往娘家跑?你下面还有meimei和侄女们待嫁,宁家女儿的名声让你带坏了,是想让meimei和侄女们都怨恨你吗?” 母女俩被老太太训得俱都脸色发白。 “你都已经嫁了,有事把你母亲请过府去说,无事不要回娘家。”老太太道,“既小陆探花都提出来了,你赶紧收拾,尽快动身,往开封去给你婆婆侍疾去。 宁菲菲只能低头:“是。” 只收拾好了,准备往开封去之前,陆睿却跟她交了一次心。 “不是让你长久留在那边。”他道,“我是希望母亲能到京城来。你回去看看家里情况,看看有没有办法。” 宁菲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点头:“好。” 陆睿摸了摸她的脸,对她笑了笑。 自成亲,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对她笑。 宁菲菲激动地抱住了他的腰:“夫君你放心,我一定尽力。” 陆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嗯”了一声。 宁菲菲被小陆探花发配去了开封给婆婆侍疾,渝王家的小郡主听到这消息,只笑掉了大牙。 那股子郁气好了许多。 “也不怪不取我取中了她。”小郡主道,“我毕竟身份不一样,想来他也是想着不敢这样使唤我,顾忌多。” 才好了些,又愤懑起来,将一套精致的粉彩茶盏尽数推到地上摔得粉碎,流泪:“我竟为这身份所累!” 丫鬟婢女们只深深垂头,大气也不敢出。 若没这身份,又哪来的肆意横行,草菅人命。 四月里已经热了起来,阳光灿烂明亮。 小安从石径上走过,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安左使,安左使!” 小安抬头,眯眼看了看,问:“怎么爬那么高啊?” 树上坐在一个人,身形瘦小,看起来年纪不大,相貌平庸,正是蕉叶的丫鬟小梳子。 小梳子道:“我在下面他们会赶我走。” 小安叉腰:“你先下来。” “安左使。”小梳子却道,“我就问一个事!我jiejie,还活着吗?” 小安不答,只道:“下来再说。” 小梳子哭丧着脸道:“我下不去了。” 小安瞅着她坐的那地方,就感觉她是下不来的,果然。 “你等着。”小安唤了人去拿梯子。 “安左使,安左使。”小梳子趴在枝杈上问,“你还没回答我呢,我jiejie还活着吗?” 小安叉腰仰头看了她一会儿,道:“活着呢。” 小梳子失望了:“还活着呀。” 小安笑起来:“她活着你不高兴?” 小梳子道:“管事要把我配人了,她要是死了,我就踏实过日子了。她还活着,我不踏实呢。” 小安叉腰仰头,只笑看她。 小梳子道:“唉,梯子怎么还没来,我手有点抖了。” 小安渐渐不笑了,开始好奇,挑眉问:“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了吗?” 小梳子奇怪道:“要说什么?” “蕉叶没死呢。”小安道,“你不求求我想办法吗?” 小梳子直接拒绝道:“我不求。” 小安问:“你不盼着她好吗?她现在很不好。” “她从来都没好过。”小梳子道,“只要不死,她能挺着。” 小安抱臂:“好吧。” 下人拿了梯子过来。小梳子颤巍巍地爬了下来,落了地,松了口气。 她道:“那我回去了。” 小安道:“你回哪去?” 小梳子用看傻子的眼光看他:“回杂院去啊,不是你把我安排到那里去的吗?” 那时候温蕙尚未掌霍府中馈,管事来问,蕉叶院里那个小梳子要怎么安排。 因她两个人都是特殊的,小梳子虽是丫头,也不同于霍府自己的丫头。 小安那时候想了想,说:“给她放杂院去。” 杂院又叫柴火院,有些劈柴烧火的杂活,算是最低等的仆役了。 “我本来都安排好打算让你们两个到庄子上去生活。”小安道,“谁知道你jiejie瞎折腾。” 小梳子:“唉。” “你过得怎么样啊?”小安问。 “我学会了控火。”小梳子有点骄傲,“我现在是烧火丫头了!” 小安问:“吃得怎么样呢?” 小梳子脸垮下来,叹了口气。 真怀念从前,蕉叶还伺候都督的那个时候啊。 “所以你看,我要是开口,也可以让你做我的丫头,吃得比杂院好得多。”小安道,“你就没想过求我吗?” 挺大的诱惑呢。 小梳子认真考虑了一下,遗憾道:“不,还是算了。” “我们不求人的。”她说。 小安挑眉:“怎么说?” 小梳子说:“我们院子里的jiejie都知道的,不能求人,尤其不能求客人。求客人,死得快。” 莫求mama,你是mama生钱的工具,你的生死都是钱,死有时候比生的钱还多。 莫求龟奴,龟奴手中的鞭子能教会你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妄想的下场。 莫求客人,莫求客人,莫求客人! 求客人,死得快。 这是生存之道,齐家院子里的女子口口相传。 一代代,jiejie们传给meimei们。 meimei们成了jiejie,再传给meimei们。 小安对这生存之道理解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