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乎齐沐意料,对于石司带头闹事一事,他家夫人始终保持着一种冷静,全程观望的态度。 期间还不忘小声安慰两句身旁早已暴跳如雷的凌栗。 等到石司瞧着事闹得差不多,洋洋得意离开并留下玄铁荣监工后,管木子又恢复到事情没发生之前的笑眯眯模样,吆喝众人继续干事。 事后齐沐有小心试探过其中的名堂,得到的答案却是。 “之前不是遇到了英雄救美反被欺的事情吗?我呢,长了教训。反正米里面的石头块儿那么大,挑一挑还是能吃的,大丈夫何必计较那么多。” 这是管木子给出的官方回答。 偏偏在面对他家夫人这张真诚无比的面容时,齐沐心里总是有个莫名且不该出现的声音警告他,不要相信! 事实证明,齐沐的自觉从未出错。 自打那日闹事,石司似是尝到了整人的甜头,每日巳时风雨无阻,准时报到,弄得其余诸位都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不积极了些。 而后在亲自监工,命令手下将一大袋石块同大米掺和均匀后,又学着前一日的架势嚣张无比地离开。 这样的过分挑衅举动差不多维持了五日,眼看着闹事的群体越来越少。 等到第六日早晨,出现在城外空场中的便只剩下每日还坚守监工的玄铁荣。 不难怪那群纨绔子弟没了兴趣,这几日闹下来因为管木子起初的不作为,外加上中途的制止双方闹事,到了最后反倒先是凌栗他们这群一点就着的家伙开始选择反其道而行。 闹事的人来了,凌栗主动给人让道。 闹事的要将大袋的石块往空场里挪,不等石司下令凌栗就先命人帮忙动手。 更过分的是,第五日见搅和大米的下人动手实在太慢,凌栗直接上前将人提着后脖颈扔到一边,自己撸袖子挽胳膊说上就上。 当时,齐沐是看着石老爷一脸铁青甩着袖子离开的。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 几日功夫下来,齐沐算是看清了管木子这个地头蛇是怎么在空地处,那个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使出百般心思来为难玄铁荣。 一个没有强龙石老爷撑腰的可怜虫。 情景一: “你你你,长这么大个头不干活,净在这儿碍事!” 闲来无事,管木子拿着同她差不多高的竹笤帚开始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地上本就没有多少的灰尘。 待扫到已经被她撵到角落去的玄铁荣脚下时,没好气将扫把往地上一杵,张口就是找茬的话。 “管娘娘,我已经被您撵到了墙角,再走可就要上墙去了。” 玄铁荣如实回答,脚下的步子仍是尽量后退两步,贴着墙角站好。 管木子则是将扫把往地上一扔,双手抱胸:“好呀,刚好我看着你上!” 玄铁荣:…… 至于这情景二: 几日前被管木子充当道具,贴在妙柳姑娘眉间的结晶体正是语娘流出的泪珠。 想着以后或许有再用到那玩意儿的地方后管木子便请小易每次来时都替她挑选些形状好的带过来。 而包裹那些东西的物件则是语娘亲手绣的一块儿牡丹方帕。 今日,在空场上将所有事情忙了个差不多后,闲来无事的管木子便想着将手帕还给小易,也好明日再进行交易。 可这不摸还好,一摸发现手帕丢了!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别人东西弄丢的管木子当下就扯着还在忙其他事情的齐沐开始像个没头苍蝇一般,满场地寻着东西。 最后,手帕是如愿找到,而过程嘛,有点……难以言喻。 “你个大男人,没事拿着陌生姑娘家的手帕发呆是个什么事情!” 空场内,一处管木子经常出没的角落,齐小夫人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对面捡到手帕的人厉声质问。 对面,作为被质问的人,原本还有些微愣的玄铁荣在瞧了一眼无理取闹,近几日有事没事总找他麻烦的人一眼后,无奈地叹了口。 不做任何解释,在将手帕双手送还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其实空场上,整日除了这两位你追着我找麻烦,我不吭声任你骂的人外,渐渐地也多了许多朋友。 比如经过几日忙碌,发现每日工作量出乎意料的多后,小易终是在第八天的早晨将语娘一同带了过来。 对于多了一个人干活的效果,管木子是感受颇多,因为她每日找人茬儿的时间也更多了些。 这不一言不合,玄铁荣这个刚开始还有些铮铮铁骨的壮汉在经过某人几日不懈地折磨下已经开始主动讨好。 反正就现在的情况看来,只要这边管木子一双小眼珠子一转,小脑袋坏主意一起,那头玄铁荣就会二话不说,“咻”得一下站起来往离他最近的人跑去。 之后众人就会看见一个板着一张死人脸,语气强硬的壮汉在线求活干。 “玄铁荣,你怎么回事儿?不知道语娘是个姑娘家,同她说话给我温柔点,听到没有!” “听到了!” 经过几日训练,玄铁荣已经可以在管木子军训式的训话后,用着极其标准的喊破嗓音架势迅速回答。 对此训练成果,管木子满意点了点头。 而现场目前来看,最柔弱,也是最需要帮助的语娘,却是每日哭笑不得地听着两人时不时传来震破耳膜的对话,同时接受着玄铁荣笨手笨脚的特殊照顾。 说来除了语娘外,空地上还迎来了另两位时常来寻管木子玩耍的朋友。 其中一位齐沐认得,是那日在石府做法时突然冲出来,将所有人拉倒安全场地的那位少年。 听管木子介绍,此少年名唤“鲸末”,是个小哑巴。 另一位少年,倒是在他们第一日去石府拿米时有幸见过一面。 只是当齐沐询问起少年名讳为何时,管木子撇嘴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 东城内,鲸末正站在繁华街道上踮着脚尖四处张望,待寻了一圈都没找到想看的人时,无奈看向一旁同他一起的少年。 眼里,则是充满了询问——你为何不同我一起找? 同行的少年不曾回答,却是在视线右移时瞟见了不远处正朝他们所在方向走来的一男一女。 左侧男子身穿一袭青色长袍,至于右侧的姑娘家,倒是穿着身当下最流行的玄都席地长裙。 而在两人中间,还有着一段锦带连接。 人群中,同样踮着脚尖寻人的管木子通过齐沐的提醒,瞧见了两位少年所在的位置。 在猛吸一口气,大喊一声“鲸末,我们在这儿!”后,果不其然瞧见还有几步之遥的人猛然回头,挥着手同她们打着招呼。 此时因为当日场景稍显复杂,没人注意到在鲸末听到声音回头时身旁少年的反应。 其余三人只知,待鲸末已经跑去和另外两人汇合半晌后少年才似反应过来,朝着向他招手的人缓缓走去。 …… “鲸末,和你一块儿的小子到底叫什么名字?” 一处戏园外,被留在原地的管木子正和同样被留下来的鲸末闲聊。 “渔愿。” 鲸末蘸了水的手指一笔一划在地上写着。 自从管木子和鲸末混熟却发现两人无法正常沟通后,两人便相约以后两人见面,鲸末一定要随身携带一个小瓶子,这样他们就可以保证沟通无误了。 “渔愿?”跟读了遍地上的字,管木子没忍住打趣,“怎么你们两的名字都带了个鱼,莫不是从小在海边长大?” 鲸末认真想了想,摇头——没有,我没见过海。 管木子点头,“这样呀,那你们是亲兄弟吗?” 这回鲸末直接摇头。 “不是吗?” 一听两人不是亲兄弟,管木子顿时没了继续问话的兴趣。 不是兄弟,要让她怎样探究两人的共同点,从而发现更大的秘密? 管木子的沉思还在继续,叹气声也在不断延长,只是袖子处不断传来的拉扯感让她不得不回过神瞧瞧怎么回事。 而蹲在地上的鲸末在看见身边的人有注意到他后,仔细想了想才将手指蘸了些水,在地上一笔一划写到。 渔愿只是不太说话了些,人很好,以后你会明白。 “当然了,你这么好,能和你当朋友的人一定也很好。” 就着鲸末求认可的视线管木子顺势蹲了下来,在瞧了眼远处正同戏园班主聊天的两人时,好奇问道。 “今日,你约我俩前来这戏班子,到底是为了看谁?” 鲸末写到——南月筱。 “谁?!” 管木子惊讶,可在看见鲸末确定以及肯定的眼神,以及为了让她相信手忙脚乱的比划,最后指向一块儿写着“季家戏班”的招牌时,霎时间哑然失笑。 南月筱,这人不正是她在之前那个世界最好的朋友之一吗? 那个不可一世,一出场便身带三条命案,以及牵动他们圈子背后杀人凶手的大明星吗? 怎么到了这个世界,选择还是换汤不换药? 如果说,南月筱是管木子到了这个世界除了凌栗之外,遇到的第二个想要迫切见面的熟人,那么接下来出现的这位亲友她只想说——这辈子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她同此人认识! 因为管木子亲眼看见那人做掩耳盗铃状想要混入戏园。 奈何本事不过关,下一秒便被看门人慧眼识破,整个人不留情面地被丢出十尺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