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自寻短见
本是想让巧儿去打听的,只是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要是离筱筱的死还没正清,依着昨儿在药局门口听到大家议论她的话,连一个路人都对她嫉恶如仇,还别说药局里的人了。 如果派巧儿去打听,药局的人都知道巧儿是她唯一的丫鬟,人家就算知道也不高兴说,凭白遭几道白眼。 但淼淼不一样,还没半人高的一孩童,奴仆们忙起来,他昂首阔步走在人家面前,人家未必能注意得到。 就算能注意得到,也能认出他是谁,但他总归是一六岁大的孩子,什么都不懂,谁又会放在心上。该说道的继续说道,这样偷听消息就容易得多。 淼淼警醒的点点头,撒着脚丫子跑了。 两炷香的时间后,淼淼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师父!” 离盏伸手,他便扑进离盏怀里。 离盏把自己喝的茶水端与他,他捧着咕噜咕噜的灌了下去,那袖子一揩道,“师父,离筱筱死了!” “嗯,我晓得。他们有没有议论是怎么死的?” “他们说是离筱筱拿什么娃娃来害你,在东宫被祁王一刀给戳死了。” 巧儿和离盏相顾一望,眼里同时一喜。 看来京兆伊府已经张出了告示,离家瞒不住了。 太好了,大家知道了就好,这下离家在道义上是彻底站不住脚了。 只是离筱筱犯的是谋害宗室的大罪,按理不得入葬,尸体直接被拉出宫去,扔到乱葬岗烧了就是,离家连挂白幡的机会都没有。 “那家里的人都在忙活什么呢?”离盏问。 “药局的大夫们在前堂围着要账,好多都卷铺盖打算走人,账房忙得很,算盘都不够用,称结账要等,于是就打了起来,生意都做不成。好多百姓都把药局给围起来了,嚷嚷着自己请的大夫已经走了,不想换别的大夫来诊,便要退诊金。” “噢……一出好戏啊,可惜了可惜了。”离盏如此叹道,“家里的人呢?” 淼淼又抱着茶盏仰头喝了一口,道,“徒儿听隔子院里两个扫地丫头说的,老太太病了。现在南院也忙成一团,离晨也在南院寸步不离的陪着老太太,南院的人躲在一起哭丧,说是离筱筱是重罪,家里都不敢在外人面前掉眼泪的。” 极好,流言四起,众心不安,这正是我使计的好时候。 离盏喜滋滋地回到梳妆镜前,打开窗帘,把各色的描妆的丹脂都取出来。 离盏平日极重仪貌,各色不常用的丹脂都用,但只有在眉心画花钿的时候才用得上。所以很多颜色的丹脂都还如新的一般。 离盏打开紫色的一盒,里面还没用过的痕迹,她用指头挖下些许,仰起脖子,涂在喉咙的地方,抹了一圈,又拿涂唇的红脂叠在上头。 远远看上去像极了勒出的伤痕,只是丹脂里含得有油,白天有些油亮油亮的,有些反常。 离盏瞧着不满意,又拿傅脸的粉轻轻涂在上头。 再看,便伤痕便像隐在皮肤底下的一般,看着十分逼真。 “如何?” “以假乱真。”巧儿嘻嘻笑着。 “这还不成,待会脂粉肯定会染在布上,待会旁人救我下来,淼淼你精灵着些,赶紧把这布藏好,莫叫人发现破绽。” “好!”淼淼点头。 离盏又用粉盖上脸上的血色,把嘴唇也扑了扑白。 脂粉都收起来,离盏朝屋子里打望一圈,到处都乱糟糟的,昨日被含桃糟蹋成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子。 离盏多看了两眼,左右还是嫌它太整齐了些,顺手把榻上的软枕也扔在地上,把早晨用剩了空碗砸在地上,反正是值不了几个钱。 继而又找来白布一条,拉了拉,还算结实。 又找来板凳一只,踩了上去,高度也正好。 平日里兰院出了事,肯定是半天叫不来人的。 可现下离家出了事,药局上下倾巢而出,兰院外一直有人走动,只要有响动,一定会引人注意的。 离盏把头发拨了拨散,登高站上了板凳。 淼淼知她又要演戏了,便从膳房里找了一叠已经不脆的瓜子,一边吃一边看着。 离盏朝巧儿挥手:“去吧,叫得愈大声愈好,把所有人都招来才好。” 巧儿抿嘴,有些紧张,撒谎的事情,她不擅长的。 但离盏西边的药铺子能不能要回来,就看这次发挥了,她不能再拖姐的后腿,她发过誓的,要成为姐今后的助力。 于是巧儿深深吸了口气,冲离盏点点头。 离盏会意,随即将手里的把白布一抛。 苍白老旧的布段绕过高高的梁柱子,另一头落下,也被离盏拉在手里,她挣了挣,梁也结实,布也结实。 巧儿见已经准备妥当,深深的卯足了一口气儿,忽地往院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发了疯的喊:“来人啊,不好了!二姐自缢了!来人啊,不好了!二姐自缢了……” 离盏朝淼淼看去,两人都捂嘴笑了起来。 “来人啊,不好了!二姐自缢了!来人啊,不好了!二姐自缢了……” “你这丫头,着急忙慌的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有人把巧儿拦下。 “陈嬷嬷,不好了,方才正在院子外面收拾东西,结果一进屋,见看见二姐她……” “看见她什么,你说清楚啊。” “二姐她自缢了!” “什么?!二姐她自缢了?” 远处,声音越来越嘈杂起来,继而很快就有脚步声急匆匆的往院门里奔来。 巧儿到处奔走相告,一刻也未曾停下。 离盏把绸缎打个结,踮起脚尖,伸了下巴靠在上头。 她尖着耳朵,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要进了院门。 淼淼连忙丢了手里的瓜子,拍拍一身的瓜子壳站了起来。 离盏也咬了咬牙,彻底把颈子给搁了上去,一脚踢了凳子! 咳咳……真疼…… 偏偏还要演出一副将死的模样,不能挣扎。 “二姐!”一群下人突然闯了进来,抬头就见悬在梁上一动不动,挂得僵直的离盏,吓得踉跄两步跑到了跟前。 三两个下人抱住她的腿,把她给顺了下来。 “二姐……二姐?!” 离盏被放平在地上,有人微微颤颤的伸了手指去探她的鼻息。 淼淼趁着他们的注意力在离盏身上,连忙挪来高凳子,垫着脚尖把白布给解了下来藏了藏好。 嬷嬷把手探到离盏的鼻尖,离盏怕要是自己装过头了,免不得要被她们又掐人中,又灌些汤药的,继而猛吸了口气,大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还有气,还有气!”众人大喜。 离盏咳嗽着依稀着睁开了眼,隔了半响才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这……这是哪儿……” 淼淼在一旁憋不住想笑,干脆站远了些。 “这是阴间么?怎么阴间……跟兰院长得一模一样……” “二姐,您这是兰院啊!” 离盏看了看房间,低着眼珠子又看了看自己,“我……我没死?” 下人们不忍道:“二姐,你为什么要想不通,要做这样的傻事呢……” “就是啊,明明错不在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平日里灵气逼人的狐狸眼,重重耷拉着眼皮子,窄窄的眼缝儿里依稀能露出点褐色的瞳仁儿,尽是绝望的苦楚。 旁人这样问着,离盏却一个字都不肯吐露,紧紧咬住颤抖的嘴皮子,青眉低垂,脸苍白,美人寻死的模样,真真是招人怜的。 虽然离盏平时冠着狐狸精的骂名,遭下人们背地里议论。但她总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府里的下人也是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