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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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让我说第二遍。”谢辰的语气轻而冷厉,她上半身动弹不得,便抬脚踩在他鞋上。 嘴上冰冷,心里却害怕。她害怕他灼热的胸膛,和他诱惑般的哀求。 她也害怕这个烛光只照亮他的黑屋子,随时会将她拖进去咬碎,连骨头都不剩。 蔺长星不在意被她踩,这一番已经是豁了出去,连痛觉都迟钝。 “我给你时间考虑。你记着,哪天你想嫁我,我就明媒正娶迎你进府,谁也拦不了。你若不想嫁我,那很应该,你惜你的命,顾好你自己就成。” “那你呢?”她扬声问。 “那是我的事情,我不会听你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谢辰想到贺岚,嘲讽而笑,“宴京不比南州,你也不是常星了,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是你先提的南州。”他如释重负地笑了,低头在她耳畔道:“当初虽然轻易地喜欢上你,我却并非多情人,你也不必心存我恋上旁人,就不再纠缠你的侥幸。” 他往她耳朵里吹气,见她微微打颤往旁边缩,喉头滚动,情难自已地想吻她。 “蔺长星!” 谢辰厉声喊住他,在他怀里侧弯下腰,极力避开他的唇。 比起他行为上的放浪,她更惊骇的是蔺长星今日将这些话说出口。她本以为他是聪明人,会妥善藏住,他们俩一起装傻未尝不可。 她更没想到他这样打算,这是她不曾预料的事,她也不敢想。 她怕这是一个陷阱,埋在在林子里,等待迷路的困兽。 他的承诺当真吗? 这个人又不是没骗过她。 蔺长星见她抗拒,不敢继续轻薄她,却不舍得松手。 僵持之下,卫靖敲门,语气冷肃:“主子?” “我马上出去。”谢辰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复,而后蹙眉压住声音告诫蔺长星:“再不放开,我就喊卫靖进来,你打不过他的。” 蔺长星孩子气地咧嘴笑:“师父说我是他的得意弟子,你等我出师,就打得过你的侍卫了。” 打得过之后怎么样,他只是在她耳边喘气,没有说出口。 屋外雨势渐小,屋内烛光半残,二人这样相拥而立,竟生出了岁月静好的荒唐感来。 谢辰心知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胸膛越来越热,紧贴她的背,烫得她不舒服。 “话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你别动,我手疼。” 谢辰只好静下来,语气仍旧冷淡:“手疼还不松开?” “你瞧瞧这些刀疤,帮我吹一下好不好,你吹口仙气我就好了。” “……” 谢辰自然没有搭理他,挣脱开后,毫不犹豫地推门离开。 蔺长星大汗淋漓,如鱼离水般狂喘了几口气,半点力气不剩地跌坐在地上。 被谢辰推倒时磕到的骨头,被踩过的脚,被刀割的手,一并疼起来。 心里却痛快。 南州的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他想诱惑谢辰这广寒仙子似的姑娘,难上加难。 今日他把话都说了,那是他的心里话,她能听见他便死而无憾了。 想起方才被她打断的耳边吻,他不甘心地咬紧后槽牙,低声轻笑:“下回见面,不会再轻易饶过你了。” 第22章 动摇 幼狼装成鹿 谢辰敛容而出,卫靖候在一边,她自长廊下过事,倏然停步,伸手将背后的头发和衣裳理平。 素织见她动作,两步并做一步地跑到面前帮忙。 她打量自家姑娘,见她除了耳根还红着,气息略乱以外,旁处并无不妥,衣衫齐整,于是放下心。 回到家中,未等谢辰发话,素织吩咐人备水给姑娘沐浴。 华灯绵延,夜风裹挟水雾袭面,谢辰怔然地站在屋檐下观望雨帘,“你忘了,我沐浴后出的门。” 素织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纠结道:“姑娘,奴婢怕您不洗不舒服。” 谢辰听这话奇怪,侧身问:“我既未出汗也没淋雨,为什么不舒服?” “没出汗吗?”素织问。 谢辰仔细一想,与蔺长星僵持时,也是出了汗的,正欲开口,却瞥见素织一脸的羞涩尴尬。 谢辰霎时便明白她在想什么了,难怪一路上欲言又止。 含嗔与她对视一眼,素织立即低下头去,谢辰亦红了脸,转过身去低语斥道:“乱想。” 素织被这么一骂恍然大悟,欠身道:“奴婢该死。” “该打才是,”谢辰把人拽起来,牵住她发凉的手,软了语气,“别瞎忙活了,早些歇着去吧。” 夏日的甘霖一下起来便不叫人安生,夜间又闹起来,一道道惊雷劈下,暴雨如瀑打在砖瓦上。 谢辰心间没比外头平静。 她抱膝而坐在榻上,盯着脚踝处,又想起今天蔺长星凝视这里时的目光,灼热guntang,几近赤|裸。 他在她面前总是乖巧时候多,将少年心性袒露得直白,让人心无防备。只有南州那夜的眼神,灼得她不敢睁眼。 今天当那眼神重新出现时,她急着喊他名字,好让他别胡思乱想,也别在那种地方犯浑。 何止是素织多想,连她自己当时也害怕不是吗? 她不得不承认,哪怕她怀疑他今日设的是个精巧的陷阱,掉下去便是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可是她动摇了。 她头回知道,一个男人为她想的这样周到。他冲进黑雾里找到她,撞的头破血流,受她的冷脸,把走出去的选择交给她。 但他没有给她第三种选择,即是他放手她退开,各过各的日子。 他说:“除非我死。” 谢辰昨日还信誓旦旦,不再私下见这个人,今日便去了沁心馆。 早上还想着,这回定要让他死心,结果到了晚上,他不仅没死心,还给了她不该存的幻念。 他蛊惑人心的本事高明,幼狼装成鹿,谢辰再难走出他的领地。 在南州时她疼他,疼着疼着就不受控地疼到了枕边。 初承雨露,被他毫无章法地折腾到半夜不说,隔日还得起床给他备热水,留银票,写字条。 且一路上都在惭愧,怕他年少至纯,放不下露水情缘。 或许是她无德在先,撩拨完他又不许下承诺,如今报应来了。 怎么着,也让他这样混账地撩拨一回再跑吗?她扪心自问,不愿意。 她若应下,无论何种方式,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可她也清楚,若不应他,当下便有了悔意。 从她认识蔺长星的那一日起,她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说是完全变了个人也无不可。 她抑制不了自己在他面前的喜怒哀乐,也抑制不了她的欲念。 蔺长星三个字,多喊一声都是疼,咬在心上,心间就少了一窍。 … 蔺长星平了欠谢辰的人情,谢辰亦表诚意,花费两日功夫,亲手绣了块锦帕送到谢潺院里。 谢潺接到手端详那绣工,极快地背过身去,扑哧一声没忍住。 “不要还我!”谢辰有些恼,伸手去抢。 谢潺戴玉扳指的拇指从那绣歪的青竹上摩挲而过,动作利落地揣进怀里,“诶,到了我谢潺手里的东西,是要不回去的。” 谢潺好竹,图个清雅,所居之处半院子都是竹林。谢辰礼轻情意重,是用了心来谢。 她自小讨厌女红,谢潺从前逗她,让她将来给三哥绣个被面和床帐。 二哥笑话:“老三,你meimei连块手帕都绣不出来,别青天做梦了。” 瞧瞧,这不是绣出来了嘛,旁人可没有。 “既然三哥收下了,那便两清了。”谢辰道:“旁的事情,三哥当我一概不知。” 谢潺扬了扬眉,满意道:“跟聪明人打交道,自在。” 谢潺站在廊下,目送谢辰撑伞而去,夏雨里的背影单薄而坚韧,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也看不透。 从贺裁风嘴里套话太易,贺家与谢家交情不多,谢辰肯费心帮贺裁风,定是因为中间那个人。 蔺长星。 一个跟谢辰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连谢潺也没见过两面。 谢辰愿意为他徇私,愿意为他拿别院的事威胁自己,更愿意为他,亲手绣了帕子来堵住他这三哥的嘴。 这三件事,平日里谢辰一样也不会沾,此次一并做了,蹊跷得厉害。 他案卷看得多,心眼留得也多,冷声朝心腹交代道:“两头盯着。” 宴京这场雨足足下了三日。泽润万物,暑气被浇褪两步,雨停的那日,国师陆千载回京了。 宴京百姓久闻其名,夹道恭迎,鼓乐喧天中旌旗、寿扇气势恢宏。十六名仪鸾使抬着的绘彩百兽步辇之上,陆千载正襟危坐,不时朝百姓点头。 谢辰站在一家铺子前,被街上的人挡住去处,冷眼瞧这浩荡阵仗。 她只知此人是前任国师申礼行的弟子,却不想如此年轻,才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面容精美凌厉,即使不曾见笑,眉宇间也带着股隐隐的邪气与玩世不恭。 他的师父申礼行继任国师时,已是知天命之年,华发白眉,一丝不苟。人前总是一袭金纹黑袍,暮气沉沉,让人无端压抑。 然而这位新国师的风格与申礼行却大相径庭,满头乌发披散,头缠镶嵌红宝石的宝蓝色抹额,一身宽袖红衣,颈戴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