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岐凤阁

    江宁第一次进皇宫大院，好在之前他做了充分的准备，才能在唐晓和薛竞华都不在的情况之下不出一点岔子。人人都说小侯爷风度翩翩，却不知江宁在心中快要紧张死了，他看着端坐在龙椅上的萧帝，就怕被突然叫到。

    东境西境都打了胜仗，东鹤的威仪已经遍布燕云十六国，肱骨大臣们纷纷称赞萧帝治理有方。期间也有胆大的言官问起萧帝为何要削了萧致和的兵权，却被薛卫挡了回去。

    薛卫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宁，江宁也回看向他。

    江宁的眼神宁静淡泊，并没有半分不甘和芥蒂。薛卫还算是了解萧致和，平阳小侯爷性情谨慎，心思细致，尽管外表看起来很是稳重，但他内心也不过是个执拗的少年。关于东境的所有，萧致和默认那是萧远章的遗愿，从来都不肯让步。

    所以江宁今日的眼神让薛卫觉得很不舒服，这好像一个人出拳时想象对面是一个沙袋，铆足了劲打过去却发现对面是一团棉花，软塌塌得不到回应，还在无形中化解了所有。薛卫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这是他为政生涯少有的挫败。

    如果薛卫知道江宁是因为一时记不清这个人是谁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一定会气炸。

    丝竹悦耳，暖香绕阁。薛卫端着酒盏走到江宁身旁，正欲同他说话却见一腰肢纤细的宫女走进殿中。那宫女是何太后跟前的，名叫煦儿，薛卫给太后请安时见过她一面。今日萧致和他们几个好不容易进宫一趟，何太后惦记着几个王孙们，想要见他们。

    何太后住在琼玺宫，偶尔来紧靠前殿的岐凤阁坐坐，同萧帝以及几位皇子皇孙聊聊天。萧赞仪早去了岐凤阁给何太后请安，萧致谦与萧致和跟着煦儿走了一刻钟才到。何太后已年过半白，岁月为她双鬓染了白发，但端正的体态和明晰的五官还保持了年轻时候的华贵。

    “给皇奶奶请安。”萧致谦、萧致和一同行礼道。

    “快起来，快起来。”何太后拉着两人的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将目光停留在江宁脸上，一脸关切询问，“和儿，听说你在东境受伤了，如今可好了？”

    “好差不多了，前几天还和致谦堂哥出去打猎来着。”江宁笑着说。

    “胡闹，真是越大越没个正形了，天寒地冻的，伤还没有好全打什么猎？”何太后嗔怒道。

    “致谦以为小和的伤都好全了，才带他出去散散心。”萧致谦解释道。

    何太后听说了萧帝将萧致和的兵权移交给萧致谦的事情，她原以为这兄弟两个心中各有心结，又要不痛快一番。如今见他们两个言笑晏晏，倒也放下心来，拉着两人的手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萧赞仪很少出宫，他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不假，可很少有人将他当哥哥，除却薛竞华人人都尊称他一声太子殿下。

    可是，今日薛竞华也不愿意同他多说话，只在一旁吃着点心，就算是抬眼也只看着萧致和。

    好像萧致和才是他的表哥。

    萧赞仪顿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起身笑着朝何太后行礼道：“致谦与致和在边境都立下大功，是我们东鹤的大英雄。奶奶，可赶巧了，孙儿这里有位美人想要献乐给我们的大英雄致和呢。”

    “哦？是谁呀？”何太后一听来了兴致。阁中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赞仪身上，想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奶奶别急嘛，你见了她就知道是谁了。”萧赞仪将何太后扶回贵妃榻，在阁中拍拍手。未过几时，一青衣女子蒙面抱琴款款走来，盈盈向众人请安。江宁疑惑不解，偷偷移到薛竞华身边，问：“是谁啊？”

    薛竞华也认不出来，只觉得她的琴音很是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那琴声总能让人想起白雪红梅，孤寒却不避尘，阁外又落新雪，侍女能点燃了花灯，一阵寒风吹来，带着梅花香吹落了青衣女子的面巾。

    琴音骤停，那女子双眼像是一泓清泉，倒映着江宁的影子。

    江宁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看过最好看的人，她比阁中的明艳动人的太子妃还要好看几分，当她一双眼看着自己时，江宁承认自己有些心动。江宁不知道她是不是那日在钟灵山等待萧致和的女子，也不知眼前人是何人，他看向薛竞华想要找个回答时，却看见薛竞华失手打翻了茶盏。

    薛竞华脸上分明是不可置信，甚至有些害怕，他嘴唇微动，轻轻说出一个名字：“云笙”。

    “云笙？”太子妃贺兰氏是云笙的表姐，她走上前去将云笙揽在怀中，问自己的夫君道，“殿下，你怎么把笙儿带到这里来了？舅舅知道这些吗？”

    萧赞仪做了个很无奈的表情，他与贺兰氏鹣鲽情深，贺兰氏又疼爱云笙，他自然要为云笙的未来打算。虽说萧赞仪并不愿意让萧致和娶云家的女儿，无奈云笙喜欢萧致和，萧赞仪走到太后身边说，“奶奶，致和已经回来了，他和笙儿的婚事也该再议了。青州城内谁不知笙儿许给了致和？没有人敢去云家提亲，笙儿已经等了两年，不能再等了。”

    江宁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和云家的私仇还说不清，谁都没有告诉他萧致和与云家的女儿有婚约。如今要他娶仇人家的女儿，他怎么做的出来？

    “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何太后想起两年前的闹剧，她此时看见江宁怒气冲冲的脸心中也是一惊，脑海中回忆了良久实在想不出来云家何时招惹过萧致和。何太后只好先遣散了众人，只留下了萧致和，问他为何不愿意娶云笙。

    “我……”江宁哑口无言。

    “云丞相是个清楚的人，云笙和云傅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孩子，人品相貌都不差。”何太后歪在贵妃榻上，这几个孙子真是太不让自己省心了。萧赞仪刚到了适婚的年纪就自己跑去贺兰家提亲，萧致谦二十三了还不愿成家，这些都伤透了太后的心。何太后是过来人，年轻人心中在想什么她都懂，萧致和当年突然生病也让她起过疑心，期间也听过一些风言风语，她拍着江宁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云笙是个好孩子，如果你父亲没过世，他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是……皇奶奶。”

    “和儿，你听我说。”何太后叹气说，“你和你父亲一样，当年他也是不愿意娶你母亲，可是感情是世上最说不准的事，谁又能想到你母亲苦苦支撑着平阳侯府这么多年。不管你心中想着谁，只要你是平阳侯，她都不能被皇室认同，长此以往并非好事。不管是你，还是平阳侯府，云笙都是最适合的那一个，她心中有你，这一点你比你的哥哥们强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