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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鸨忙过来,掏出帕子来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好看清长相。 堪堪碰到他脸的时候,长情忽然一把推开她站起身猛退几步,他好看的眼睛里如同枯槁,他在害怕在绝望,比任何时候都绝望,因为他知道一旦回到这个地方就是生不如死。 他的母亲是怎样在这里艰苦度日,受尽屈辱,他的母亲是如何在这里一点点枯死……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种痛苦了。 那是一种永无天日的痛苦,人人都可以作践他,连个人也算不上,只是一件玩物供人玩乐。 他盯着九微一字字道:“我可以选择死,我可以死……” 九微没动,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你当然可以死,但没还清债务之前品香楼是不会允许你死的,她们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老鸨命人将他拿下,这楼里寻死觅活的多了,她有的是办法调教。 长情长的好,她乐意接收,便去同九微谈价钱。 九微充耳不闻,只静静的看着长情眼神灰败的跌跪在眼前,掉着眼泪对她道:“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吧……” 这世上的人总是如此,你全心全意为他时他并不领情,非要吃过苦受过难才懂得感恩戴德。 九微挥手让那些人退下,要了一间厢房带着长情进去。 沈宴看着她们上楼入厢房,没动身。 是等了片刻,等到九微脸色苍白的从厢房出来,单独上了马车,他才起身上了楼,给老鸨付了银子,点名叫了长情。 老鸨一脸为难的道:“那位叫长情的……如今还不能接客,您也瞧见了带他来那位,那位付了钱只让他在这儿待着暂时不接客,要不公子换一个?” 沈宴又加了一锭金子道:“我只说说话。” 老鸨顿时眉开眼笑的收了金子给他开门。 长情还跪在地上发愣,听到门开惊的一瞬起身后退,待到看清来人愣了,“相国大人……” “方才你和九微说了什么?”沈宴不想与他废话,直接道:“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可保你永远不接客。” 长情愣了愣,忙近前道:“相国大人能不能救我……”是在沈宴冷冰冰的眼神下闭了嘴,自嘲的笑了笑,老实回答道:“她问我如今那个圣上怀了国舅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沈宴眉心一瞬收紧,不动声色的问:“是吗?” 长情点了点头,点的沈宴心寒。 长情讲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向沈宴讲了一遍,不外乎一人有心,一人无意所为。 赵明岚对陆容城用了药,掺在酒中,之后陆容城意乱情迷,没过多久赵明岚就有了身孕。 所以陆容城只是将她软禁在宫中。 他讲了许多的细节,比如那夜国舅先是克制住了,后来赵明岚说了许多从前九微说过的话,他便再没拒绝。 比如他叫九微的名字…… 那些细节听的沈宴脸色难看,忍不住问道:“这些你也对九微讲了?” 长情点了点头。 沈宴再没讲话起身出了房门,快步下楼上了马车,吩咐去追世子府的马车。 她苦心算计走到今天只为了拿回自己,但如今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陆容城这次是将她逼入了绝境。 他想,她死而复生的那一刻都不曾有如今的绝望吧。 第90章 八十九 她的马车驶向了城外。 这样的深夜沈宴想不出她出城要做什么,只命车夫远远的小心的跟着,到了城外马车驶进漆黑的山林中,沈宴的车跟上时便瞧见九微跳下了马车,他在远处停下马车,扶着随侍悄悄跟了过去。 漆黑的夜里她负袖立在一座孤坟前发呆,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的发呆。 她站在那儿,沈宴站在她身后不远的树林里,也不知过了多久,随从问他:“大人可要过去?” 沈宴嘘了一声。 便听林中萧瑟,司徒从马车前到九微身边往他这个方向指了指,九微的目光便望了过来。 那眼神让沈宴心悸,凛冽又狠辣,他从未在九微身上见过那种眼神,重伤时也不曾有。 他知道九微发现他了,一时不知该不该过去,九微却已经回过头对司徒吩咐了几句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她直接回府,对跟在身后的马车视若无睹。 是在世子府外看到一个人,就徘徊在府门前。 九微挑开车帘,“顾尚别?” 那人转身看过来,眉头一松笑的赧颜,正是顾尚别。 九微跳下马车迎了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来找我?” 顾尚别点点头,赧颜道:“我明日便要离京赴任了,来向你辞行,不想你不在,便想着在这儿等一等你。” “明日便走?”九微惊讶。 他点头,忽然将一物塞在九微手中,温润的热。 是那块还给他的玉佩。 “这是……” 他怕九微不收,扣住她的手指道:“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我在京中并无好友,唯有你和太傅诚心待我,我身无长物,唯有这块玉佩最为贵重……”他有些脸红,“你别误会,我并无它意,只是从此之后山高路远,怕是今生再无缘相会,留个纪念,也望这块玉能替你带来一点好运。” 从此之后,山高路远。 九微的手指细细摸着那玉佩上的纹路,忽然之间,胸中郁郁,荒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