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毕利安
大中午，迪阿蒙星球的太阳下，歪歪斜斜融进漆黑焦土里的安全屋顶上。 步清嫣蹲下身子，摸了摸脚底的安全屋，上面覆盖了一层银灰粉末“急速降温剂……这里之前温度超过了两千度，否则不可能投放这种降温剂。” 雅丽莎皱眉“应该是星球环境监控系统自动投放的，为了避免危害扩大。” 步清嫣下蹲蓄力，然后一跳十多米，空中旋转环顾一圈后，降落下来道“不止这个城市，方圆一百公里全部被烧焦，应该还不止，看不到尽头。” 杜菲“核弹？”这是她能想到的民间能自制的唯一能造成如此规模破坏的武器。 步清嫣摇摇头“核弹危险不到动力装甲的。” 雅丽莎叹息“星舰舰炮。” 现在她们的安全屋一半陷在一片干涸凝固的焦黑熔融物之中，附近一片平整，远远望去可以看见不少反射着阳光的金属，应该是其它的安全屋。 杜菲“诶，单兵装备果然只是单兵装备而已啊。” 步清嫣“至少是六级的炮击……不管是谁，出于什么目的，他帮我们清理了障碍，现在行动计划变更，我们要做的事情简单了——找到、救出舰长，一同逃离。” 雅丽莎眨巴眼“下面那个向导说过的吧，这里有一百个营地，而每个营地周围有一百个安全屋……我们要从一万个安全屋里找出舰长的那个来？” 杜菲“哎呀，你笨呀，公主的安全屋应该距离我们不远的啦，我们一共才逃开多远而已啊？没十公里吧！范围就这么点啦！” 步清嫣“正是如此，现在视野一马平川的，全是黑焦土，没有任何起伏障碍。我们保持战术队形推进，沿着来时的路找回去。” 雅丽莎“那这个向导怎么办？” 杜菲“让他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先呗，以后我们还用得上他吧。” 于是商量完毕，三女就下到还热乎的地面上，开始移动。她们已经向邱枫烈交代过了，而大门也就那么敞着，反正他要逃跑的话，这么开阔无遮无掩的环境，马上也能找到他。 雅丽莎她们离开后，邱枫烈也没有想逃跑什么的，而是先跟奈琪姐妹确认攻击情况，这可是他第一次下这种舰炮攻击命令——一句话让多少人死掉了？唔，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感觉了。 奈琪露蒂“我们狙击炮是超光速破护盾属性的，照射时间为万分之一秒，由于迪阿蒙星球自转，划过了约两百公里的距离。” 邱枫烈看着奈琪露蒂发送过来的炮击全息模拟示意动画，在地面上看来一道激光从天而降，如同一管蓝色大笔，在大地上面画了一条横线。然而放眼到星球视角，则是一道拐着弯，绕了一道漂亮弧线的光柱点向了星球上的一点……不痛不痒的感觉…… 奈琪露娜“有大概一千公里的范围受到冲击波影响哦，轰，这一片地区直接熔融，而直接被命中的地段变成了一道沟！” 奈琪露蒂“炮击路线上的大气全部被加热，而攻击圈形成的质能效应层，让至少十亿立方的空气被加热到五千到一百万度。有人人工发射了洲际导弹，以原始的惯性制导，向哥哥所在的区域投放了降温剂。控制了星球大气热效应。” 奈琪露娜“目前我们已经确定了导弹发射基地，正在确定发出发射指令的所在。”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把整个事情全部说清楚了。 邱枫烈“干得好，恐怕我们的目标就在那个发指令的地方了吧。” 想不到毕利安还挺爱护这颗星球的，被轰了一炮，立马进行善后处理……如果不是他散了降温剂，恐怕安全屋检查到外面环境温度，都不会让雅丽莎开门的…… 自己当然被舰炮各种轰，现在想不到可以轰别人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也有时间回溯能力的人呢…… 正事谈完，知道奈琪姐妹正在工作，但同时也知道，自己发信息不会影响到她们，邱枫烈就跟她们聊了一些其它的事情，例如被杜菲甩飞到墙边去了的烤rou串。 “哥哥，有通讯信号！是从一截导弹的分体弹头舱中转过来的。”奈琪露蒂突然道。 “那若隐若无的私人信号源就是这里吗……” 坐在歪桌子边角上邱枫烈，看着面前出现的精灵青年的全息投影，一字一顿道“毕——利——安——” 毕利安“哟，居然认识我，你做得前期调查工作不错嘛，我可是最近才把外貌调整大了一百岁呢。” 邱枫烈“咳哼……那个，你社交信息开着。” “……” 毕利安一阵沉默，然后就看见他转身侧过头去大叫，看起来这个全息投影还是实时的“怎么搞的！什么？全息投影时默认打开社交？常识？什么常识！我当然知道虚拟游客都会被强制开着社交的啊！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快给我关上。真是的，哼……” 于是邱枫烈看见毕利安全息投影上面的“毕利安方叶”五个大字消失了。 “咳哼，刚才只是出了一点小小的技术问题……说吧，你是谁，是谁派你来的，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虽然现在所有高科技的信息武器用不了，但原始武器还是有效的，你看看完美的降温剂层就明白了——你的生命捏在我手上。” 他的意思是说，既然能投放降温剂过来，自然也可以丢别的东西。但邱枫烈感觉槽点不再这里。 “……那个，你作为银河系公认的信息专家，掌握着人类知识库管理权限……刚刚你让别人帮忙你关社交？” “咳哼，术业有专攻懂不，我是精通信息、计算的，没必要连应用、硬件方面的也一块精通吧？我可是很忙的，光是要考虑征服世界就很花时间了，那有那么多功夫去管技术什么的问题。” “征服世界！你果然是想着要篡改人类大脑的某一块常识，让自己成为统治者吧！” “哈哈哈！正是如此！你既然能说出这句话来，就说明你果然是冲着破坏我计划来的吧！哼，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看着眼前跟蜜莉多菈有三分相像的英俊精灵男人，邱枫烈一阵头大，自己被绕进他的节奏里面了，他大大咧咧什么都直接说了出来，搞得本来就没什么方寸的自己，更是一阵乱，也就跟着把什么都说了——在谈判的时候，直奔主题是绝对要吃亏的，然而现在反正都这样了，邱枫烈也难得多想，算是默认了毕利安的说词，然后干脆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么直来直去的谈话，即使猜对了对面的底牌，对面不认，你不就没办法了吗？” “哼，你认不认是你的事，我认了就足够了。所以说啊，信息不对等，交谈就是欺骗！我要改变帝国的这种现状，所以我必须获得统治权！” “嗯？你说你要统治帝国是为了什么？” “哼，跟你说说也没问题，本来让所有人了解我的志向才没有违背我的信念！”毕利安的投影在虚空中踱起步来，显然现实里的他也是在来回走动着帮助思考，“人类的标志是自由意志没错吧！” “嗯，确实，正是因此智械、智慧动物，最终都获得了人权。” “是的，虽然古代时智械、智慧动物，都是经历了漫长的斗争才获得现在权利的。然而现在整个人类，广义上的人类，正在失去我们的天赋人权！以前的、历史上的所有斗争、战争的意义全部白费了！所有为了伟大之物而逝去的人类全部没有了意义，不允许，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毕利安越说越激动，最后手舞足蹈起来，转身瞪着邱枫烈大叫道，仿佛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一般。 “嗯？但是……你说什么？我不理解。” 毕利安发表的全部是自己的观点、看法，源自他本来的自我、价值体系，因即使此翻看人类知识库里的哲学理论，同时跟一直连线着的奈琪姐妹偷偷讨论，邱枫烈依然不知所云，无法像跟伍德黎安对话时那样，哲学词汇、观点你来我往，一副很有学问的模样。 “看吧，果然，你也是一个正在丧失自我而不自知的可怜虫，放心吧！我不是你的敌人，我会把你也从帝国的魔爪中拯救出来的！我要成为普照世界的太阳！” 果然呢，这个时代里人的阴谋，都是脱离了最单纯的权利、欲望的。这边这个连敌人都想着拯救，吕肖安他、他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邱枫烈一边看着奈琪姐妹的嬉笑信息，一边跟毕利安对话道“好吧，我大致明白了……但帝国哪里在抹杀大家‘自我’了？还是我理解错了？帝国在偷偷消灭人们的‘信息人’？” “哼，所以说啊，现在的年轻人啊……不，这要一直追溯到帝国统一开始，这么跟你讲吧——绝对的自由里面必然包含着冲突的情感，极端如暴虐一类，也是属于‘自我’的，然而‘帝国统治下的和平’，他们这是在移除这类情感。当情感之冲突彻底消失之时，就是人类失去自我，变成无喜无悲的，说着‘幸福’就是‘幸福’的没有灵魂的自律人偶。” 聊天群里奈琪姐妹们沉默了，邱枫烈也一时无言以对，因为细细想想，他说的还真有那么点是回事的样子。 “我不希望蜜莉多菈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那副模样，整天傻呵呵的不知所谓。”毕利安接着举出的这个例子，莫名让邱枫烈感觉简直真是太有说服力了！ 另一边安全屋里的蜜莉多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没有向“有人说了自己坏话”这个古老的梗上去想，而是认为自己因为没穿衣服着凉了，于是在牌局上更加努力进攻，争取把龙女观月的衣服扒下来一件…… 邱枫烈“好吧，我知道你的大义、你的好意了，但既然也是为了蜜莉多菈，那么你干嘛要把她的信息篡改掉？把她变成个大红名？” “蜜莉多菈啊，她对我的计划可是至关重要的。哼，都怪那个老头乱来，哼……篡改信息人，是为了让蜜莉多菈她被系统送上来迪阿蒙的飞船，那丫头从小就老实乖巧，即使抵达位置变了也会丢下保镖们，先过来了再说……嗯，什么？什么大红名，你在说什么？” 邱枫烈产生一种鸡同鸭讲话的错觉，于是再次说了一遍。 “就是‘柚刹那’啊，你们系统有检查到的吧，刚刚从黑匣子里出来的那个红名，她就是蜜莉多菈啊！” “嗯！？那个穿梭机里的是蜜莉多菈，怎么可能！”接着就看见毕利安扭过了头去，跟他身边的某人进行对话，而在邱枫烈看来他仿佛在跟空气讲话。 “喂，维罗妮卡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之前准备的核弹头是要炸蜜莉多菈？是的是的，是换了降温剂，但那是后来……不用解释，即使躲进了安全屋，我们不也准备丢强解离弹过去的吗？如果不是龙女观月那个丫头也在一起的话……我就要说！就要用说的！什么社交啊通讯！现代人都是被这些玩意给惯的，系统不可信，哼！” 邱枫烈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听着毕利安那边吵架。 奈琪露蒂发来一条信息:“哥哥，‘维罗妮卡’是上次大战中银河联盟方面的一种‘生物计算机’代号，主要在大奥霍兰共和国主力舰上服役。” 邱枫烈:“也就是说……” 奈琪露娜:“是我们的前辈哦。” 毕利安那边似乎也吵完了，他似乎接受了“篡改系统信息进行转译时出现不可知错误造成的”的说法。 这时毕利安转过身来突然向邱枫烈行了一礼:“虽然一开始过来是想向你兴师问罪的……但现在十分感谢你的星舰炮击，让我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所以我就说啊，系统什么的都不可信！一点问题就差点出大事！” 本能得想推脱不是自己开的炮，但想想自己现在认了又如何？ “咳哼，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有意把蜜莉多菈变成红名的？哦，不用谢我，我可是毁掉了你的动力装甲大队，以及这整片地区啊，那条雪山山脉我还挺喜欢来着。” “你动起手来可真不含糊啊，这支装甲部队可是我这颗星球上的全部机动力量了。人说杀就杀的，这个年代可不多见了……所以我主要是想邀请你加入我这边，我们需要你这种情感健全的人类来作为合作伙伴。” 群里奈琪露蒂提醒“哥哥，情感理论，情绪相对、比较学说。” 有场外援助感觉真好。邱枫烈提出质疑“你意思是人善恶本为一体才是人，强行排除了其中之一，人将不为人了？” “你很清楚嘛！就跟快乐一样，如果没有了痛苦，那么你还能知道什么是快乐吗？是的，是可以说，比原来的快乐更快乐，那么原本的快乐是不是就是相对不快乐了呢？所以两者是二位一体的……将其推广，放之整个人类更多更复杂的自我层面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