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落花有情
锦绣坊今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赵大善人府上着火，被官府查抄，其万千铺子皆由私铺变公铺，众人皆道：“没了赵善人，布匹价格必要向上翻一番。” 因此众人无论贫富，都奔去各大布坊，多银多买，少银少买，无人不买，甚至还有人一买便是百匹千匹，想也知道是打算做那投机倒把的买卖。 锦绣坊因做的是贵人的生意，因此人略少，但比起往日里，已经算是奇观了。 一个玄衣落魄少女走进锦绣坊，出来时已一身锦衣。 梨二上身穿着天青缎上袄，上以藕色锦线绣连绵卷云纹，下身是一袭霜色罗裙，罗裙外还覆着一层淡淡的轻烟罗，如烟似雾。 男子清俊，少女娇俏，两人站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路人纷纷侧目。 途径一个小首饰铺，梨二突然道：“徐大哥，等我一会。” 她径直走进首饰铺，在一众簪子发钗中挑挑拣拣后，一个伙计走过来问道：“不知姑娘想要哪种簪子呢？若姑娘找不到自己喜爱的，可以将要找的款式告知我，里间还有更多更好之物。” 梨二抬头看了看那个伙计，发现那不是她要寻的那个，于是她转了转眼珠道：“我想找一支鲤鱼戏莲的簪子，不知你们有没有那种样式的？” 伙计拍手道：“姑娘真是有眼光，我们店本是有那么几支鱼戏莲的簪子的，只可惜现今已售完，姑娘下次再来罢。” 梨二又问道：“不知那发簪需多少钱？” 伙计道：“需五十两银。”梨二惊道：“竟这么贵？” 伙计道：“本不需要这么贵......”随即他环视四周，见四周无人，便压低了声音对梨二道：“姑娘有所不知，那鱼戏莲簪子本只要五两银，但有一日不知因何故，竟有两位贵女为了这鱼戏莲簪子当街争夺，其后虽不了了之，却引得众女对那簪子感兴趣，纷纷派侍女来问那簪子。从前的掌铺见销路甚好，便大量打造了一批，依然一售而空。” “对了，还有一种‘琼枝芙蓉’簪，如今已需百两银了。”伙计见梨二面善，将自己多日来的困惑竹筒倒豆子般尽说了出来，“真不知这些贵女是如何想的，我们店内本没有雕那琼枝芙蓉的簪子，如今为此也出了新品。” 梨二道：“这又是为何？”店伙计道：“这我也不知了。” 梨二刚想继续问，掌铺便从里间走了出来，也是殷切问道：“姑娘有未挑到满意的？” 她一抬头，见了掌铺面容，大惊道：“是你！” 掌铺困惑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惊得跳起来：“是你！” 伙计看着两人，一头雾水。 掌铺竟是那日的伙计。 掌铺三言两语将那日后的情形说了个清楚。 原来那日两女争夺过后，有仰慕两位贵女的其他千金听了此故事纷纷派了侍女来买那鱼戏莲簪子，只为一睹这传说中的簪子的真面目。那些与那两位贵女有嫌隙的千金们也派人来买这琼枝芙蓉，一时间两者销量相持比翼，问的人多了，那簪子价格自然水涨船高，那几日这个小首饰铺子赚的银子竟然比一年赚的都多。 “不信您去看看，街上戴那鲤鱼戏莲的姑娘可不在少数。” 梨二好奇问道：“那戴琼枝芙蓉的呢？” 掌柜一拍大腿笑道：“那琼枝芙蓉哪里是买来戴的。” “买了那琼脂芙蓉的人无不是对那两位贵女有所不满，那琼脂芙蓉皆被送去这两位贵女府上，也不知她们的门房一天要收多少琼脂芙蓉簪子了。” 梨二想象着林梦知的表情，不禁发笑，道：“鲤鱼戏莲只需五十两，琼枝芙蓉却需一百两，看来憎恶那两位贵女的人更多了。” 那日的伙计未曾收到苛责，反而过得顺风顺水，梨二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了。 临走前无论掌铺如何拒绝，梨二还是留下了五十两银。 徐延复立在首饰铺外头等她，路过的姑娘们无不转头频频偷看他，徐延复所立之处已被扔了一地的手帕。 他见她两手空空地出来，于是问道：“没看中么？” 梨二笑嘻嘻道：“看中了，花了五十两银，买了个心安。” ...... 两人走回栈，梨二道：“这青天白日的，栈竟关了门，难道真不打算做生意了么？” 说罢便伸手推开门。 徐延复察觉有些不对，赶紧道：“等等！” 这话说得有些晚了，话音未落，房门已开，栈内一众精兵正架着弓弩指向门口，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见来人未反抗，为首的那位官兵走上前去一挥手，道：“抓起来罢。” 言罢旁边两个士卒走上前去便要伸手去抓梨二的胳膊。 徐延复上前挡住两人，问道：“官兵抓人，竟然不道明所为何事？” 为首的官兵啐道：“少废话，有人提供线索，之前夜闯众大员府上的飞贼便是她！” 梨二赶紧道：“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 官兵道：“是与不是，一去便知，姑娘就算是为了自证清白，也要随我们去了再说。” 官兵心中亦是不信眼前的娇姐儿竟然是那恶贯满盈的飞贼，况且面前两人皆是衣着华贵，仪态不凡，万一冲撞了贵人可是不妙。 他挥了挥手，旁边去抓梨二的两人便停了下来，立在一旁。 “若姑娘乖乖跟我们去，我们便不动你了。” 徐延复低头看向梨二，眼中有探究之意。 梨二听闻此言，思索片刻道：“那我便去。” 这事可大可小，总要有个了结，她也很想知道紧跟在她背后假借她的名义犯事的究竟是何人。 徐延复认真道：“你便是不想去，我也有办法护你周全。” 梨二却道：“不是我做的事，我又有何惧，莫非我真的污了那吴家千金清白？” 徐延复欲要说话，梨二却道：“徐大哥，不要担心我，你大病初愈，还是好好休息罢，日后若是我被诬陷，或是打点银子、或是劫狱事宜还得麻烦你了。” 为首的官兵见这姑娘说话极为大胆，不禁多看了她两眼，生怕她在大街上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待徐延复回答，他便将梨二带走了。 徐延复望着梨二被押走，目光沉沉，没有跟上，反而转身进了栈内。 美貌少妇正怔怔坐在柜后，头发散乱，眼神迷离，低着头，一眼不发。 徐延复走到她面前，她才恍惚抬起头来，朦胧泪眼看向面前神色冷峻的男子。 “徐公子？” “我若说不是我告的密，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