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它们（4）
站在姜乔面前的男子看上去差不多三十来岁。不知道是太伤心母亲的离去，还是太开心生活中从天而降的一笔横财，总之他看起来一夜没睡，下巴已经露出了青茬，眼里的血丝透露着他的疲惫。 原本一肚子的话要骂的，在看到这个人时，姜乔突然失了说话的欲望。 毛大新见姜乔没说话，上前一步说道：“你先去认尸，处理后事，然后再处理别的事。” 姜乔明白，毛大新说的别的事就是老太太藏的那笔钱，毛大新这是怕这个白眼狼拿了钱就走了。 男人没说什么，垂着头微微点头。毛大新带着男人去认领尸体，姜乔就呆在门外等着，不到两分钟，两人便出来了。男人的脸色和进去之前一样，除了有些疲惫萎靡之外，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悲伤。 毛大新找了个人带他去办理手续，当男人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时，悄声道：“他进去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就看了一眼，就确认了。唉，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姜乔没说什么，看了眼走廊的拐角处，老太太正站在那无限依恋地看着许久没见的儿子。 面对儿子的冷漠，她没有一丝的不开心。 “你准备怎么处理你母亲的遗体？是火化还是土葬？我有认识一个不错的殡仪馆，你如果忙的话，可疑交给他们全权处理。”因为警局不忙，毛大新亲自开车，送姜乔和男人去一趟老太太家。 其实他更好奇，老太太究竟留了多少遗产给这个不孝子。 回到红砖房，打开被封锁的房门，屋里依旧弥漫着一股腐臭味，男人的脸色大变，站在门口踟蹰着不肯进去，毛大新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住了这么久，不认识自己家啦。” 姜乔没理他，侧着身子走了进去，她一路上一直沉默不语，老太太跟着男人坐在车后排一脸满足的笑容她看在眼底，她实在不忍心戳破老太太幸福的念想，看着老太太的身影越来越透明，她知道，老太太离开的时间要到了。 姜乔有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就是这里。”姜乔带着两人走过客厅来到卧室，老太太的家很简陋，看起来空空荡荡的，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卧室里除了床和一个小衣柜，唯一的装饰就是挂在床头墙上的一副合照，照片里是年轻时的老太太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男孩的眉眼间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姜乔拉开最底层的抽屉，用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终于摸到了个yingying的东西，只是又拿不出来，又让毛大新把整个抽屉抽了出来，在下面的空层里，找到了个铁盒子。 姜乔把铁盒子拿了出来，铁盒已经生锈，看起来像是老式的月饼盒，姜乔没打开，直接递给了男人，男人有些颤抖地接过盒子，愣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毛大新八卦地凑过去一看，愣住了。 铁盒里面竟没有钱，只有几张纸和一本手掌大的小相册。 “钱。。。钱呢？”毛大新看向姜乔。 姜乔也有些吃惊，转头看向一个空荡荡的角落——老太太从他们进来时就站在那，见到姜乔他们找到那个铁盒子，微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姜乔瞬间明白了，这是老太太报复这个不孝子呢，让他满心欢喜以为天降横财，最后却又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毛大新担忧地看着男人，从刚刚开始，他就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在看到铁盒里的东西更是脸色一下变得铁青。毛大新不动声色地挡在姜乔面前，轻声开口：“那个。。。那个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妈～” 令人意外的是，男人竟没有生气，只是捧着铁盒，身体不住地发抖，呆滞的眼里冒出豆大的泪珠，他颤抖的手似乎再也捧不住铁盒的重量，铁盒应声落地。 纸张和照片散落一地，姜乔捡起落在脚边的一张发黄的作文纸，纸上写着一段歪七扭八的字，一看就是出自孩子的手笔，姜乔轻声念道：“我最喜欢的mama。。。” 我最喜欢的mama 我的mama是这个世上最好的mama，虽然她有时会骂我，但是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虽然我没有爸爸，但是我希望和mama一直幸福的生活下去，我长大以后，会赚很多很多钱，我们要一起出去玩，让她不要再这么辛苦。 mama，我爱你。 孩子气的字里行间透露着这个小小的家幸福快乐的过去，姜乔将手上的作文纸递给男人，心里一阵悲凉：是什么让曾经那个贴心的少年变得如此冷漠无情。 “老太太心里一直有个结，所以她迟迟不肯上路，这么多年，是因为当时她打了你一巴掌，所以才生她的气，不肯再回来看她一眼吗？”姜乔看着角落里的老太太，这是她最后的问题。 “我。。。我没脸回来。。。她对我那么好，可是我却一时鬼迷心窍为了那个抛弃我的亲生母亲顶撞她。”男人蹲下身，崩溃的声音从掩面的手指缝中传出。 “她虽然没有生我，但是她养育了我，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时候，她宁愿不吃，都没有少过我一顿饭。我的亲生母亲对不起她，她还对我这么好，我有什么资格生她的气。”男人手指缝里溢出透明的液体。 “那你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毛大新看得也有些鼻酸，别过脸不忍再看。 “我答应过她，长大了带她享福的，我想等我赚了大钱再回来看她，我拼命工作努力存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扬眉吐气地站在她的面前，让她为我骄傲，当年那个不懂事的儿子终于有出息了。。。” 男人抬起脸，脸色涨得通红，颤抖地捡起那本相册，崩溃地哭道：“我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姜乔眼眶也红了，她看着老太太缓缓走到男人的身旁，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眼里落下几滴欣慰的眼泪，在空中化成虚无，她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谢谢你，我很开心。”老太太笑着点点头，终于消失在窗外透进的一束阳光中。 “你mama她会知道你的心意的。”姜乔轻声说道。 男人把相册紧紧贴在胸口，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可是我。。。我没有mama了，我以后没有mama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