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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砚生不做声,安静地在一边看书,不时地回应两声。在人散场时, 他叫住驿站的伙计们,挨个递上绣包。 荷包是水绣金缎制的, 都不必拆开看,都知道包里的分量不轻。 伙计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想单纯道个好。毕竟今儿个是小年夜,出来送个彩头嘛。没承想, 这无心之举,倒是让他们捞了个大头彩。 “这多不好意思...” 他们笑着还回去, 陆砚生退了两步未接,微微颔首,“诸位客气。” 伙计们又相互看几眼。原以为陆少主是个矜贵人,如今一见, 不卑不亢, 丝毫没有看低他们的意思,反倒也跟着顾欢,也将他们当朋友。 “诶, 几位大哥,东西不要的麻烦给我。”顾欢抱着汤婆子,笑着看过去,“都还没我的份儿呢。” “今年输了多少场叶子牌了,欠的现在也没还,还好意思问哥几个要!” “就是!” “要点脸吧!” “喂,是你们不想要的,反正给他给我都一样。” ......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伙计们总算是要走了,因为一别就是十来天的年假,怪舍不得,临走前道,“离这不远的四方街上,这几日亥时都会有烟火大会,哥几个在那聚,你身子要撑得住,叫你家那位带着你过去啊!” “行了,话怪多的,赶紧走吧。”顾欢道。 陆砚生起身,轻掸衣袖。 伙计们都是机灵人,一看就知道陆少主打算送客,没等人说,就脚底一抹油跑了出去。本着礼节,陆砚生还是走出门,至楼梯口站了片刻,目送人出去后才回房间。 合上门回身时,顾欢抱着的那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翻了翻页,挺有那个样子。见陆砚生进来,她招招手,陆砚生顺着她意,坐她身旁。 “我是自你那页翻着看的,许是看的少,文字不晦涩,可却难懂。你看的书,一向都是这么难的吗...我若是赶上你,少不得先去读十几年的书。”顾欢指着一处,“单是这句话,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晓得是什么...” 陆砚生轻咳一声,顶着顾欢疑惑的目光,硬着头皮道,“阿欢,我也不懂。” “啊?”顾欢又翻了一页,漫不经心道,“方才我与他们说笑时瞧了你几眼,你不是将前面都看了吗?” 陆砚生不善撒谎,可也怕自己坦白,说方才自己一字没看进去,阿欢会笑话他装模作样。方才阿欢他们在说笑,他插不进去,可又想听阿欢同别人会说些什么。阿欢说的十分尽兴,是在他面前没有的恣意,他不忍打扰。 好在顾欢心大,想什么说什么,并不非要什么答案。 外面热闹如此,正是合家团聚的好时节。以往此时,陆砚生也应该在同家人欢聚...这般想着,思绪便飘到了陆砚生的母亲——雪兰夫人身上。他们一家不算和睦。 也是,没有几个男女主的原生家庭是完美且正常的,他还算幸运,父母双全。父母爱情还是不可描述的强制爱,据说前段时间还出事了。 “你之前回京,家里事情办的如何,你母亲还好吗?” 她说的自是前段时间雪兰夫人出逃那件事情。 当时陆砚生回家处理这件事,她就趁着这时间逃出来。 她以前认为那件事只是陆昙生编造出来的,后来问过陆昙生后,才知道是确有此事。 “怎么不说话?” 察觉到陆砚生异常的安静,她凑近一些,想瞧清楚他在想什么。冷不丁他抬头,顾欢没注意,便撞进他琥珀色的眸子,他深深地望着她,要望进她的心坎里去。 明明是很温柔的注视,可眼底里都是肆虐的风暴,仿佛那扇门只开了个细缝儿,他却要整个人霸道且蛮横地挤进来。 陆砚生头微侧,薄唇稍抿,那双眼睛分明在说:你居然还敢提这件事情? “你不说便罢了,我原也不在意,只是随口问问。”顾欢缩着头,往床里侧挪了挪。 “倒不是什么大事,家里大人不听话,不过说道几句的事情。” 说道几句? 陆砚生是富贵世家出来的公子,一向以温文尔雅著称,他说道别人,说道的还是自己的父母,画面难以想象。难道他会拿着家法,敲着小棍给二老上个课...就像当初他对她那样? “那肯定不是简单的说道。”顾欢道。 “按规矩来的。”不知不觉,陆砚生眼帘微掀,显露出他在商场上周正的端方气质,“无规矩,不成方圆。” 顾欢望了一眼床顶,叹了一口气。 “得,又来。” 将至亥时,长云敲门进来,呈上些许礼盒,是陆氏商会襄州分会的心意。与礼物同至的是分会掌柜们的邀请,今晚烟火大会,他们欲邀陆砚生至四方街,一同观赏烟火。 “长云,替我致谢,挑些随带的东西回礼,那边我不去。” “是。”长云瞧了眼顾欢,顿了下,又道,“公主也在四方街,可要问候?” “这...” 陆砚生犹疑,看向顾欢,顾欢在看小人书,悠闲地吃着苹果,只是快速翻页的指尖暴露了她的紧张。 陆砚生披上玄玉色的大氅,不忘叮嘱顾欢,“阿欢,我很快回来。困了你先睡,外面有人守着。” “知道了。” 陆砚生出房门后几步,身后有人喊他。顾欢裹着陆砚生的白狐裘大衣出来,追上陆砚生,顶着陆砚生困惑的目光,她将手里暖烫的汤婆子塞进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