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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羽和丫头们围着铜盆站了一圈儿,各个愁眉苦脸,直勾勾盯着红彤彤的火光,如若阴森的女鬼。 瑛华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面色凝重。 她的右手边摆着一个敞开的大木箱,左手边挂着一件真红蟒服嫁衣。柔软的缎面用各色丝线绣着龙凤呈祥,趁着各种朱石宝玉,上顶凤冠霞帔,尽显皇家的雍容华贵。 等盆里的东西烧的差不多了,只听她沉声道:“把本宫的嫁衣扔进去!” 翠羽一听,惶惶跪在地上,连同她身边的丫头,齐刷刷跪了一片。 “使不得呀!烧衣裳不吉利,请公主三思!” 箱子里的书本字画烧了也就烧了,可衣裳本就是给活人穿的。 若是烧了,那便是烧给死人的。 这不是自己咒自己嘛! “少废话,给本宫扔进去!” 众丫头纷纷哀道:“公主三思!” 瑛华气极反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好,你们不动手,本宫自己来!”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嫁衣扯下来,几个快步就走到火盆前,把嫁衣直接扔了进去。 火苗妖异跳跃,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下子窜的更高了。 瑛华还不解气,将熠熠生辉的凤冠摘下,摔的稀巴烂,一时间满地疮痍。 近乎疯魔的举动吓得丫头们花容失色,翠羽更是心疼不已。 这套嫁衣是江南有名的十二秀女历时一年多缝制而成的,用的材质堪称极品。 当初瑛华穿着她嫁给了江伯爻,红妆十里,惹人羡艳。 如今怎就把它给毁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去!”瑛华喘着粗气,“把府里凡是素色的衣裳,都给本宫拿出来!” 眼见劝不住了,翠羽只得颤巍巍起来,带了几个丫头去了寝宫。翻箱倒柜,按照吩咐把素色得衣服全都找了出来。 盯着如山一般堆积的绫罗绸缎,瑛华仿佛又回到那段窝囊的日子。 她从小就喜欢艳丽的颜色,可为了讨江伯爻欢心,衣衫全都换成了他喜欢的素雅之风。 她喜欢涂脂抹粉,然而江伯爻喜欢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她就整天清汤寡水,胭脂都不曾涂抹过。 本应该是女子最为娇美的年纪,她却活的老气横秋。现在想想,真不知道图的什么。 图他对她不好? 图他暗含贼心? 瑛华只觉得好笑,当初的自己真是蠢钝如猪,活的一点尊严都没有,白白丢了皇家的颜面! 终于可以摆脱这些令人生厌的衣裳了,瑛华一声令下,“把这堆衣裳给本宫全部烧掉!” 须臾功夫,赤红火焰染上了她的眼眸,大批大批的衣衫化为灰烬,卷起浓烟滚滚。 箱子的字画也烧的差不多了,此时还剩下最后一个朱红刺绣的精美画轴。 翠羽认得这个画轴,颤巍巍打开道:“这个……怎么办?” 瑛华看向那幅画,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身穿赭色圆领衫的文雅男子,手持折扇,气宇轩昂。 就是这个人,毁掉了她的一切。 瑛华神色渐冷,从翠羽手里接过画轴,默默卷好握在手中。 慢慢的,手骨泛起了森森白意。 倏然有风拂过,她扬手一抬,朱红画轴在空中翻滚几圈,坠入火海。 去死吧,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瑛华没有再多看一眼,轻拍着袖阑上的灰烬。 一番急火后,只觉得全身乏力,毕竟病还没有好利索。 她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夏泽,抬手掩唇咳嗽几声,便由翠羽搀着回寝殿休息去了。 院子里,红梅领着几个丫头处理着一地狼藉。 丫头们年纪都不大,长的又瘦小,办起粗活来笨手笨脚的。夏泽看不过去,帮她们处理了一地狼藉。 事后一个十二三的丫头端来铜盆和夷子,让他把手上漆黑的灰迹洗干净。走的时候,水灵的脸上飘着两抹不易察觉的浅红。 今晚替他当值的是护军营的梁广文,夏泽来到廊下,对他作揖道:“辛苦了,你回去歇息吧,这里还是交给我吧。” 梁广文是去年才进公主府的,他憨厚回礼,笑的露出整齐的白牙,“那就交给夏侍卫了,我下去了。” 丢下一句话,仓皇逃窜。 这是梁广文第一次离固安公主这么近,却看见了公主如此疯狂的举动。 本就十五六的年纪,还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现下这乐安宫他片刻都不敢多待了。 这气场如同他娘发火一样,吓得他直缩脖子。 周遭安静下来,夜风轻袭,桂花簌簌而下,铺满一地银华,颇有一番“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意味。 疏朗的月色铺洒在身上,夏泽微动鼻翼,嗅了嗅风中桂香。 余光中寝殿灯火熄灭,窗棂变得漆黑一片。 贺兰靖说公主发了很大的火,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 他忍不住叹气,虽不知驸马意欲何为,但增派护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同意撤了便是,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不久前还爱的死去活来,如今就连女子最为珍贵的嫁衣都给烧了…… 女人真是心海底针。 他委实想不明白,唯有用“疯魔”二字冠在了瑛华的头上。 好在往后的日子,公主府还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