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傻

    正院里来人是位面容红润，身穿大监衣袍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太监，见沐家众人跪好后才朗声传太后口谕。

    “沐氏九歌，慧质兰心，温柔聪慧，哀家欣喜之，特招其入皇家寺庙陪伴哀家。”

    大监眯着一双眼睛打量了众人一圈，最后在沐九歌身上转了转，笑眯眯地嘱咐沐九歌择日就赶紧去寺庙陪伴太后后，拿着夏嬷嬷塞的香囊就走了。

    夏嬷嬷去送大监，屋内一群人鸦雀无声，谁也没开口说话。

    大夫人脑子嗡嗡响，她实在想不出沐九歌怎么会引起太后青睐的。

    慧质兰心？

    温柔聪慧？

    真是可笑，这些字眼那里跟死丫头沾一点边？

    不一会夏嬷嬷就回来了，她急急问：“那大监说怎么回事？”

    夏嬷嬷看一眼沐九歌，眼神游离，到底还是当众说了打听到的消息：“秉夫人，那位大监倒是很好说话，说让我们也不必忧心，太后她老人家只不过听说了九娘子的事，道是不忍老太爷忧心，让九娘子去寺庙修身养性一段时间，等流言过了再回来。”

    大夫人默然，这道是有可能，要知道，老太爷在十三年前可是南朝皇宫内太医院案首，与皇家主子们有些交情也说的过去。

    可，当今这位太后娘娘十分年轻，是老太爷辞官后又入宫的啊。

    再者，说是帮助老太爷吧，又不像这个味。

    这让九娘去寺庙清修的口谕也诡异的很，一来那可是皇家寺庙，一般只有贵族中犯了大错的小娘子才会被家族送去寺庙清修，一辈子带发修行苦守青灯，这奉旨清修的人，至今只有九娘这一例。

    二来，貌似太后口谕上，并没有说明让九娘清修的具体时间。

    这…。太后这口谕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呢？

    大夫人心里乱糟糟的，也没空再理会沐九歌，耐着性子送走老太爷，等只有夏嬷嬷与她俩人后才急忙问：“嬷嬷，那大监还说了什么？”

    夏嬷嬷脸色有些难看，“夫人，我给了重金，那大监才留下一句话，说是贵妃娘娘整日哭泣，圣上忧心不已，太后听说后，为了圣上与贵妃娘娘，还有我们与李家着想，就将九娘子招了过去。”

    大夫人脸色一白，气的挥手打碎了桌子上的雕青花白玉瓷器，“这个该死的死丫头，竟然连圣上与太后都惊动了，真真是该死！她怎么不去死呢！”

    她在屋里来来回回转圈，猛地停住脚步，盯住夏嬷嬷，“嬷嬷，她不能留了。”

    夏嬷嬷看着自家夫人苍白的面容，缓缓点了头。

    竹院这边。

    沐九歌静静地听老太爷说完，点头，安慰地道：“祖父放心，太后说了，我只过去一段时间。”她想着这身子的祖父到底自小看着她长大，肯定舍不得，“嗯，您要是想我了，我就回来。”

    说的跟寺庙是她自己家，想去就去想离开就离开般。

    忒自信。

    老太爷听着孙女这话，愣了，好一会才蹲在地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沐九歌像拔杂草般拔药草，“九儿啊，你怎么能答应去庙里呢？你还小，好多事都不懂，那里不是想去就能去，想不去就不去的地方，而且，那地方是进去容易出来难啊，哎，你这孩子怎么办啊…”

    沐九歌慢悠悠拔下一株药材，“祖父，您有办法让我不去吗？”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虽是问句似乎也没想要答案，“那可是太后口谕啊。”

    老太爷瞳孔一缩，九儿这话看似说的是事实，可也直击事情要害，毕竟确实纠结也没用。

    可这话是从混沌了十三年的孙女嘴里说出来，味道似乎就变了。

    九儿，似乎并不傻。

    仔细想想，很多事，她只是喜欢直接表达自己内心最直接的想法，实话实说，不屑于藏着掖着吧？

    老太爷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刚刚清醒的孙女，侧面看去她依然苍白而柔弱，蹲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是那么弱小那么让人想要保护她。

    沐九歌扭过脸，灰白的瞳孔对上老太爷复杂难辨的眼睛，平静道：“您不必为难，也不必想办法去找太后求情。您知道的，我喜欢安静，我愿意去寺庙，以后我想回来了，就会回来的。至于伯母她们，只要她们不为难我，我也不会为难她们，可是她们如果触碰到我的底线……”

    尽管知道想出来有些困难，可只要她想出来还是有办法的。

    嗯，只要她想。

    她第一次做了个除木着脸以外的动作，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为难，好一会后，她眼神中透出一丝认真，“我会出手。”

    说完这话后，沐九歌也不管老太爷反应，又扭过头去拔药草。

    老太爷神色一变，心中大震。

    她知道！

    她看出来了！

    他是为难，一边是支撑着整个沐家的大房，一边是自己亲自扶养长大的孙女，他能怎么办？

    毕竟，手中手背都是rou啊！

    还有，太后这次出手，或许主要不是警告他，可能还因为别的，可他不到万不得决不愿与太后对上。

    老太爷满心羞愧难当，不愿再面对孙女，脸色灰白失魂落魄离去。

    沐九歌继续看药草，看准一颗拔一颗，看也不看随手交给不知什么时候蹲到她身边的胖丫，胖丫欢欢喜喜接过放进菜篓子里，也不问自家娘子要药草做什么，反正娘子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

    站在一旁的小伍，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药草被一颗颗拔掉，很是心疼，倒是想开口提醒一下，娘子哎，那可是珍贵的药能救命的，不是杂草更不是菜！

    可听到刚才九娘子与老太爷说的话后，他这会对娘子有些犯怵。

    要知道看着老太爷长久以来对娘子的爱怜，那怕是他也一直认为老太爷会不惜一切护着九娘子的，当然老太爷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可就在刚才，他才知道，原来老太爷心里到底是更在乎大老爷一家的。

    也是，大老爷是亲儿子，九娘子只是隔了辈的孙女。

    原来，九娘子不但不傻，反而心里竟如此通透，只不过她不在乎吧？

    小伍想到这里后，‘嘶’的吸了口凉气，他被自己刚才的想法惊到了，“娘子，您之前不会就知道太后有口谕吧？”他清楚的记得，大夫人让娘子出盛京去庄子上时，娘子可说她出不了盛京。

    结果，果然没有出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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