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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帝王。 “你口中究竟几分真话?你不是知黎的舅舅,也许就连元启这个名字都是骗我的——”宋乐舒语气中带着质问,以及压抑的怒气。 “不, 名字是真的, 除了蓄意接近外,我对你真心实意。” 宋乐舒恍然一怔, 元启却趁她怔愣的片刻忽然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上次被他这样抱着是在宁静古刹之中,那时大雨滂沱, 这个怀抱就像是天地间的唯一,他低沉的情绪之中带着愧疚,当时宋乐舒压下了满腹疑惑,选择不再多问。 而现在他又这么抱着自己了,扑面而来的沉香气叫宋乐舒缓缓回神,那时他的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和现在一模一样。 元启—— 他还是元启。 “上次你说我有难言之隐,我现在便告诉你,我的难言之隐便是这个身份,”元启看着她,“我不是什么贵公子,我其实是你们口中的反贼,杀过无数的人,心里也存过肮脏的念头,气运使然我站在了云端——” 他忽地顿了顿,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恳求:“你讨厌我吗?” 你个骗子。 宋乐舒闷着气,差点就被这满口的花言巧语感动了。她离开元启的怀抱,抬手堵住耳朵:“我不讨厌你,可我不想原谅你。” 元启脸上的喜悦一闪而逝,凝固在脸上的是愧疚和无措:“我······” 就像是怕宋乐舒就此离自己远去,元启忙改口问道:“那你能留在典书阁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弥补我的过错。” 宋乐舒手臂一僵缓缓垂下来,她沉默着没应声,算是默认了。 元启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像是乞求宋乐舒的垂怜:“在皇宫之中,没有人敢欺负你,你是我亲封的编修,典书阁里的人都很好相处,绝对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如果你不想写东西,每天翻翻书就好了,绝对不会有人说你偷懒。” 宋乐舒绷着脸没有应声,元启悄然拉住宋乐舒的手,让她坐在榻上,靠着软软的垫子。 “虽然有时候我也不方便,但我一定会时常去看你,这次我保证,绝不会再骗你。”宋乐舒从前未发现元启如此啰嗦,她冷声打断:“元启,你这是作何?” 元启身子蓦然一僵,堂堂帝王竟坐在榻的垫脚上,靠着宋乐舒的腿,仰头:“看不出来吗?我在偏心。” “我才不要你偏心。” 元启垂头,心中无尽的悔意和歉疚,最终只是化成一句无力苍白的话语:“你不用回应我,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也是罪有应得的。” 从这个角度看去,元启那高大宽厚的身躯也生了几分单薄,宋乐舒于心不忍。 旋即,又想到他欺骗自己许久,便又冷下了脸。 至于什么时候原谅他—— 日后再说。 ** 典书阁位于内廷,阁内收藏了天下珍贵古籍原本。宋乐舒的工作说来也算轻松,元启所谓的编修一职,每日只要写写字,看看书,进行各类文献修正。 宋乐舒跟在宦官的身后走进典书阁,许是为了保存书籍,典书阁内干燥微冷,宋乐舒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典书阁共有三层,每层的书架上都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籍,里面的人穿着青衫或写或翻阅着,听到脚步声后他们抬起头看了看,而后眼眸中露出一分惊讶。 不多时,一个穿着深绿色长衫的男子缓步而来,看上去一表人才,有很重的书生气,他自称是典书阁的修撰。 “余修撰,这位是宋乐舒,便是此次的女官之一。”宦官道。 余修撰将目光落在宋乐舒的身上,飞速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看一眼,端正道:“在下姓余,单字一个矣,宋编修有礼。” 看来真如元启所说,是个好相处的。 宋乐舒连忙回礼,道:“还请余编修多多指教,日后便麻烦了。” 余编修连道宋编撰客气,抬脚便要带着宋乐舒走进典书阁内,可宦官却叫住了余矣。 宋乐舒脚步随之一停,她屏息静听,只听官宦悄声道:“宋编修是陛下钦点的,你们平日记得要多多照料,不可冒犯。” 看着官宦眼眸中的谨慎,余矣一怔,他倒是未料到这宋乐舒有这么大的来头,心中复杂些许,只好连连点头称是。 待官宦走后,余矣才重新走到宋乐舒身边,冲宋乐舒点头示意。 宋乐舒微笑,跟着余矣走到了典书阁内部。 “典书阁平日清净得很,极适合你我这等人。宋编修平日有不懂的问我便好,这里都是男子,若有不适应之处也尽管和我提,我尽量满足。” 宋乐舒诚惶诚恐:“多谢余修撰,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费心。” 余矣连称不敢,带着宋乐舒一路走进典书阁,开始介绍起各层的用处。 “素来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固定的座位,典书阁书类众多,文史多在一二层,三层多是些实用类书籍,待稍后我再和你细细讲解分类。” 宋乐舒点头称好,余矣又接上方才的话:“因平日找书总要爬上爬下,若是固定座位极为不方便,”他指了指二层书架旁的另一位编修,道,“像这样,宋编修日后随便找地方坐便好。” 余矣是个极有耐心和规矩的人,他一袭衣衫袖子飘荡,仿佛与生俱来就已应在这书海之中:“宋编修日后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便好,只是有一点需要注意,典书阁内用火一定要注意,若是引了火你我绝对会被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