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各有因缘莫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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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落尽,冬去春回,转眼又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光阴一天天如流水般悄悄淌过。 当园中花圃终于在冰霜中复苏,开出了一片明黄、淡紫的缤纷之色时,轻柔和煦的温暖便悠悠然笼罩了整个天地。 许绣氤挺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手牵着两岁的小弟弟走到杏花树下,坐在石凳上,取下腕上的银镯子逗着他玩。不远处两个六七岁的男孩踏着满地落英,在灿若云霞的杏花林间追逐打闹,玩得正开心。 过了好一会儿,许绣氤抬起头唤了一声,两个男孩像燕子一样翩翩飞过来,叫了一声“jiejie”,站在跟前伸手抹着满脸的汗珠。 许绣氤笑道:“看你两个的脏手,还不快去洗一洗,洗净了再吃点心吧。”说着叫丫鬟把备好的水盆端过来,又问其中一个男孩:“小五,这几天我总没看见你二哥的人影,他不在书房好好念书,跑到哪里去了?” 小五正咬着一块饼子,赶紧多咬了几口,把嘴里填得满满的。 许绣氤一伸手夺下了他手里的饼子:“我问你话呢?” 小五含糊着应了两声,看jiejie在皱眉,才把嘴里的饼屑全咽了下去,小声说道:“二哥叫我不能说,我不敢说。” 许绣氤拍了拍他的头:“你怕什么,他不敢欺负你,一切有我在呢。” 小五这才转了转眼珠子,说道:“二哥回老房子去了,小玉姐家里要办寿宴,他去帮忙写对联。” “小玉?”许绣氤想了想,这才想起东邻那个斯文秀气的小女孩,失笑道:“写多少对联用的了几天?再说人家请他去了吗?他这样上赶着做什么?” 小五的眼睛又转到点心上去了,看了看小六埋头苦干的样子,无奈地咽了咽口水:“我听见二哥对姐夫说,小玉姐长大了,长得好漂亮啊,他要是不去盯着点,只怕就嫁给别人了。” 身旁的两个丫鬟都笑了起来,许绣氤也忍不住笑道:“他才多大,书不好好念,倒在这些事情上懂得花心思。难怪他胆子那么大,原来你姐夫是知道的,就只瞒着我一个人。”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若是真不爱读书,就该学着做些事。你姐夫一个人总是忙不过来,我还指望着他。。。”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到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不妥当,就微笑着拉过小五小六的手,各把一块雪白的杏仁糕放在手心里:“小五小六,你们可不要学他,学学你三哥,能静下心沉住气,好好念书,等你们长大了,给我们许家争口气。我回头告诉了爹和娘,就去把老二揪回来,看爹娘要怎么罚他。” 小六开心地咬着杏仁糕:“没有用,爹和娘一早就出城去山上了。” 许绣氤诧异道:“去山上做什么?” 小五道:“昨晚上,娘说现在的日子过好了,都是她凌雪莲的功劳,可是爹对她不够好。” 许绣氤撇了撇嘴:“爹还要对她怎么好?” 小五道:“娘说,她刚嫁过来的时候,爹常常带她去山上玩。那时爹没有钱雇轿子又不舍得让她走路,总是背着她上山。现在好多年没背过了,她还要再背一次,要让爹永远像当年一样对她好。” 丫鬟们更加捂着嘴笑,许绣氤也笑道:“娘这个人,总是这样的脾气,想一出是一出。也罢,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辈子也就这样到老了。” 说着,她又喃喃道:“真是的,也不怕老头闪了腰,我还得派个人跟着去瞧瞧。凌雪莲啊凌雪莲,你一来兴头上就不管不顾的,横竖有别人替你收拾罢了。” “什么事这样高兴?”韩载沄轻笑了一声,从花径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弯下腰看了看许绣氤的肚子,满脸笑意:“嗯,好像又大了一点,很快就有人叫爹叫娘了。” 许绣氤笑道:“还早着呢,这才刚四个月。” 她摸了摸肚子,柔声道:“你看爹爹多么粗心啊,根本不懂得我们的事。可是他为了我们在外面辛苦了,宝儿原谅他吧。” 韩载沄也笑了,柔声道:“你方才在说什么?” 许绣氤道:“没什么,我在说小五小六今年都是六岁,也该启蒙了。我想着你是伍先生手里教导出来的,还是请伍先生好。他学问高架子大,你一定得亲自去一趟,不可失了礼数。” 韩载沄道:“伍先生虽好,可他老了,早已回乡过清闲日子,不再授徒了。明玉先生的学馆名气大,不如送到那里去。” 许绣氤摇摇头:“不好,明玉先生的学馆里,去的多是高门大户家的子弟,小五小六去了,必被人嘲笑,说是又沾了你的光,叫他们怎么静下心来念书?” 韩载沄仔细想了想:“要不然,就请岳天霖岳兄来家里教书吧。” 许绣氤眨了眨眼睛:“岳天霖是谁?学问好吗?” 韩载沄道:“这位岳兄是我的远亲,学问是很好的,人品也很端正。只可惜家道中落,他三次参加乡试又都名落孙山。我修书一封去请,他必定会来。” 许绣氤喜道:“那就太好了,事不宜迟,请韩爷今日就动笔吧。” 韩载沄笑道:“这是小事,少夫人怎么如此气?” 许绣氤笑着挽了他的手臂:“你道是小事,我却当是大事,怎么能不气些?” 她又向着丈夫笑道:“你方才过来的时候,我就瞧见你气色很好,是什么大好事?” 韩载沄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淡黄色的信封:“母亲来信了。” “真的?”许绣氤惊喜不已:“信上说了什么?母亲和舅舅现在在哪里?身体好不好?我们托人捎去的几封信和东西他们收到没有?” 她脸上又红了红:“母亲知不知道家里就要添人了?” 韩载沄笑了,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你有这么多的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 许绣氤轻轻拧了他一下:“我不问了,你捡要紧的说吧。” “好”韩载沄道:“母亲和舅舅身体很好,也知道你有身孕了,他们很高兴,嘱咐你要注意休息,保重身体。” “他们这些日子游历了很多地方,但是现在要在长安暂时留下来,多住些日子,张罗张罗凌堂主的喜事。” 许绣氤本是笑吟吟的,听到这里疑惑道:“凌堂主是谁?什么喜事?” 韩载沄眨了眨眼睛:“你不记得秦远了?他既是舅舅的儿子,自然要改回姓凌。他最近在长青门脱颖而出,被他师父任命做了一个堂主。” “哦,原来是凌家表哥。”许绣氤笑道:“果然是好消息,那喜事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要娶亲了?” “正是”韩载沄笑道:“母亲在信里说,长青门有一位叫陈秋彦的师妹对凌远钟情多年。母亲喜欢她是个懂事能干的好姑娘,就做主把这门亲事定下了,过几天就是婚期。” “双喜临门,真是太好了。”许绣氤更加欢喜,脸上笑意更深:“我们是至亲,不能不有所表示,贺礼不能太薄了,今日就得备好,叫人赶紧送过去,才能赶得上在婚礼前送到。” 韩载沄“嗯”了一声,笑道:“听凭少夫人打点吧。” 他说完这件乐事,忽然沉默下来,脸上不由自主泛起了一阵忧郁之色。 许绣氤也收敛起了笑容,叫丫鬟带着几个小弟弟走远一些去玩,转身凝视着他,轻声道:“怎么了?” 韩载沄淡淡一笑:“没什么。” 许绣氤叹道:“你纵然不说,我大概也猜得到的。”